牧迟青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她的动作,替她按了按额角,食指间的力道把握的刚刚好,不一会儿时安的睡意便又涌了出来,眼帘也跟着垂了下去。 片刻后,床上的人又重新进入了梦乡。 牧迟青没有离开,而是守在床前,垂眸看了她许久,视线沿着眉眼唇鼻一点点地描摹着,仿若要把对方印在脑海中。 良久,他俯身,干燥温热的薄唇碰了碰时安的额心,抚平了那里的一点折痕。 他声音低缓:“安安,我后悔了。” 时安并不知道睡着之后的事,亦没有听见这一句近乎自语的低喃,不过却还记得半夜梦醒时看见牧迟青的事。 她没有挑破,只是对方眼下的青色越发加重,似乎每日夜间都守在她身侧。 相较之下,牧迟青精神却是一日比一日好,那双略显凉薄的眼中罕见地藏了几分难掩的欢喜之色。 午后,时安特意问了问:“是宫中有喜事吗?” 牧迟青眼色柔和地望着她,抬了下唇边,说道:“是有喜事,不过不是宫中,是王府。” 时安没有多想,以为是王府的军队打了胜仗凯旋而归,年前她曾听父亲和大哥提起过一次,有六成赢面,但能让牧迟青喜形于色,大概是打了场歼灭战。 她倚在美人榻上,慢吞吞地想着。 今日难得放晴,没有落雨,午后的日光十分温和,笼在身上,带起了一股懒意,或许是春天要到了,白日里居然泛起了困倦。 时安放任自己进入午后的小歇。 按照惯例,她午后小歇的时间大约是小半个时辰,只是浅眠,稍有些响动便能将她唤醒。 今日却有些反常,她睡得无比深沉,醒来的那一瞬间,时安突然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茫然又失焦地愣了许久,才开始转动起脑子。 大殿内一切清晰可见,却不是因为窗外的光线,而是殿内的红烛,十二盏十五连枝灯尽数点起,照亮了整个大殿。 她因为骤然睁眼,所以眼中飞快地蓄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朦胧中看到了一片红。 时安眨了几下,清凌凌的杏眼便像是水洗过一般,登时把东西看得十分真切起来,原来那片红是喜服的颜色。 可是哪来的喜服? 她纤长的眼睫抬起了一点,看到了穿着那身喜服的人,英挺笔直地站着,那双好看的眉眼里难得一见地盛满了笑意,正朝她看来。 牧迟青轻轻唤了她一声:“安安。” 时安又眨了几下眼睛,她觉得或许是蜡烛点的太多了,所以她才眼花了,否则怎么会看到牧迟青穿着一身喜服,今日才二月十二,离喜帖上的吉日还有许多天。 她愣愣地垂下头,看到了自己身上同样的红色,金丝细线秀出的纹样精致又奢靡,不知是多少绣娘连夜赶工制出来的。 她伸手摸了摸袖口处的绣纹,针脚平整而细密,放在后世,她此刻正穿着的是一件价值连城的文物。 大概是见她没有回应,牧迟青走近了些,又唤了一声:“安安。” 他声音里是按奈不住的兴奋,虽然已经尽力克制了,却还是无法压抑心头的欢愉,他要和安安成婚了。 时安终于有了回应,她越过牧迟青,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盖头,红色的盖头下是一根细长的白玉杆秤。 牧迟青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抿了抿唇,解释道:“安安一直不醒,我等得有些心急,便先一步揭开了。” 他没办法看不见安安的脸,哪怕知道安安就在他身侧,碰得见摸得着,也要时不时确认上一番,像是心头落下的隐疾,无法根治。 他小心地虚着安安的脸色,生怕她不高兴,他专门问过管事,大喜之日,新娘子应该高高兴兴才是。 可惜没等来什么反应,安安只是收回了视线,平淡的眉眼让他一时有些心慌,把握不准安安的想法。 牧迟青舔了下薄唇,说道:“安安,我们喝合卺酒吧。” 十八年的女儿红,香气四溢。 时安在酒香中终于有了反应,她蹙着眉看了眼被端到面前的小酒杯,没有接,瞥开了视线。 原来这才是牧迟青口中的王府的喜事,确实是喜事,若不是她一无所知,又毫无所觉地被换上喜服。 她听自己声音冷静地问道:“为什么改成了今天?” 牧迟青顿了下,答非所问地道:“安安,今天也是吉日。” 时安看了他几眼,收回了视线,她生气时会比寻常更加冷静,刚醒来时的低气压还未完全散去,眩晕和反胃,以及突然起来的失望,一时间悉数爆发了出来。 她声音依旧十分平淡,只是里面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厌倦,她问:“牧迟青,这算什么成婚之礼?” “安安!” 牧迟青慌乱地阻止她继续往下说,他急切地解释:“安安,我等不下去。” 他多一日也等不下去,自那日知道安安来自另一个世界后,便控制不住地心慌,午夜梦醒,皆是他被抛下的景象。 安安在那个世界有家,有愿意等安安回去的人,叠在一起便是舍不掉的牵挂。 安安说因为他所以才没法离开,可是在文渊时,每一次离开,他都在,他承受不起安安再一次的不告而别。 等喝了合卺酒,结了青丝,他和安安就是夫妻了,那一纸婚书拦不住安安转身离开的想法,只有真切的有过肌肤之亲,安安才会把他放在天秤的另一端。 牧迟青十分用力地掐着掌心,明日大约会留下淤痕,他看着安安眉眼间的疏离,心慌达到了顶点,好似下一刻安安就会消失在眼前,再也不见。 盛满醇酒的酒盅被冷落在了桌上,无人在意。 牧迟青急急俯身,伸手抱住时安,怀中有了实感,剧烈跳动的胸腔才稍微平复了半刻。 他垂着头,将脸埋在怀中人的肩颈处,感受着脉搏跳动的活力,呼出了气息一声比一声凌乱,只想把人抱得更紧一些。
第85章 ◎安安,我错了◎ 时安感受到了一抹温热的湿意。 她错愕了半刻, 有些反应不过来,牧迟青这是哭了? 震惊一时盖过了倦意,她迟疑地抬起手, 在半空中顿了下,最后落在牧迟青的身上, 高挺的身形此刻半蜷着,实在有些可怜。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动作激起了对方的凶性, 脖颈处陡然传来一阵钝痛, 方才还温湿的地方被咬住了一小块皮肉,牙齿碾动,留下了两道鲜红的齿痕。 时安吃痛地唔了一声,两道好看的纤眉拧了起来,皱着脸道:“牧迟青!” 她伸手拉扯了下牧迟青的衣服, 想让他松开, 却再次被叼住了那块肌肤,牙尖细细耸动,像是在找寻下口的地方, 令人毛骨悚然。 时安瞪圆了眼睛, 喊道:“牧迟青, 你疯了?” 几息后,牧迟青终于松口, 舌尖在齿痕处轻轻舔舐着, 仿佛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正在悔过自新。 他往后退了一点, 看向怀里的人, 红着眼眶哀哀叫了一声:“安安。” 他眼眶湿漉漉的, 水痕还未干, 痛苦极了,捧着时安的手,把自己埋了进去,低着头道歉:“安安,对不起,我错了。” 时安的手心被他眼睫扫过,徒生一股痒意,她偏过头,看到了桌上的酒杯,狠了狠心抽回了手,没有去看牧迟青,依旧偏着头:“我不会喝那杯合卺酒的。” 牧迟青承受不住般喊道:“安安!” 他慌乱不已,紧紧抱着时安的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半跪了下来,仰着头看她:“安安,今天是我们的大婚的日子。” 他喘着粗气,眼眶愈发的红:“安安,过了今日我们就是夫妻了。” 时安把视线移了回来,摇头道:“不,不是。” 她语气有些轻,在牧迟青继续发疯前,说道:“没有拜过天地高堂,王爷连沈家都没有告知,这样怎么能算成婚呢?” 她垂眼,看着牧迟青殷红的眼尾,颈侧被咬的地方还泛着丝丝的疼,她道:“王爷是王爷,我是我。” 一瞬间,牧迟青的眼睛更红了,像是在滴血,他拼命地喘了几口气,唇角咧开,露出一抹不正常的笑来:“沈家怎么会知道,他们又不是你的身生父母,何况安安姓时,与沈家有什么关系?” 时安掐了掐手心:“在这个世界,我便是沈家三姑娘。” 牧迟青笑容收了收,他腾出一只手,想要碰一碰时安的唇瓣,被偏头躲开了,脸上顿时流出受伤的表情,他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道:“沈府的三姑娘南下游玩了,安安,你不是什么三姑娘,你是我的王妃。” 时安默不作声地送了口气,还好,沈家不知情就还好,这样大哥应该也不会乱来。 她走神了一瞬,便被牧迟青掐住的下颌,青白修长的手指碰上了她的唇瓣,似乎打了个抖,牧迟青道:“安安,我们成亲吧。” 时安不可能答应,只是牧迟青这一次不是在问她,而是告知她,含着酒香的薄唇覆了上来,环在腰间的手死死钳制着她,另一只手捏开她的唇瓣,醇厚的酒水被一点点度过来。 “唔——!” 混乱的挣扎中,一丝丝酒从唇瓣滑落,沾染上了大红的喜服。 时安红着眼睛一口咬了下去,一时间,醇香的酒气中混杂了铁锈的腥味,等酒水终于被分食殆尽,掐着她下颌的手才松开,时安捂着脖子呛咳出声,连眼泪都咳了出来。 牧迟青的唇瓣上破了个口子,血珠由小到大地凝起,溢出,再滚落。 他毫不在意,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桌上的两只空了的酒盅整齐并列地摆着,牧迟青高兴地道:“安安,你喝了合卺酒。” 说完,便抱起了刚刚缓过气的人,不顾挣扎反抗,大步朝云床走去,转身时,喜服的衣摆扬起,又落下。 时安刚一被放下,便瞪着脚迅速朝云床里侧退去,她蹙着眉,全身戒备。 牧迟青大约是疯了,如此不管不顾,她脑中的警铃在剧烈地震动,只想离对方远远的。 只是还未退到安全的范围内,便被牧迟青扣住脚腕拖了回来,纤细白皙的脚腕上,银环还在,牧迟青手指的指腹贴着银环下的肌肤轻轻蹭动了几下,流连不已。 他俯身逼近,哄诱道:“安安,我把这大盛的江山送给你好不好?若是不够,这天下也行。” 时安不要江山,她要这江山有什么用,她只想要牧迟青离她远远的。 牧迟青两道好看的眉蹙了蹙:“安安不喜欢?” 他自喃道:“那安安喜欢什么?” 想了片刻后,牧迟青笑了起来,指尖挑起裙摆,慢慢往上游移,他覆在时安的耳廓低声道:“我忘了,安安喜欢我这张脸。” 牧迟青拿起时安的手,抚上自己的脸侧,歪头贴近她的掌心:“安安,想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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