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饶了我吧。”应九“唰”地一下打开折扇,一副潇洒不羁的做派,“做官有什么好?这不给做那不许逾越的,动不动就要跪圣上,稍微松懈就被同僚弹劾,我呀,散漫惯了,厌烦遭人针砭,人生短短几十载,我何不寄情山水、周游天下活个痛快?” 他为人玩世不恭,放浪形骸,没想到在处世上看得这么开,能抛却世俗的人过得最快活,然而从古至今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栾芾倒是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他不会让你净想些不好的事情钻牛角尖,他会引领你积极向上,好吃好玩的招呼你让你忘记忧愁,不过这样的男人往往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如果司寇青没有家族恩怨附身,保不齐就是第二个应九。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九哥这般逍遥自在,如此活法,真叫人羡慕。” 话音刚落,伙计复上二楼,对应九道:“九公子,外头有个姑娘想见你,说有要事相商。” 栾芾和他一起探头,一红衣女子站在茶馆外,她相貌妍丽,体型修长,是位高挑的美人。 刚腹诽完他是个情场老手,没想到那么快就有妹子找来了,她忍不住调侃:“既是有事就快去吧,可莫要让佳人久等。” 应九面上无喜色,苦笑一声:“在下告辞,改日再会。” 栾芾移步到窗沿,无声望着楼下的攘来熙往。 应九再次出现在视野里,白衣公子玉树临风,红衣倩影婀娜多姿,又是一对可以写作话本主角的才子佳人。 街道上,城中百姓仍在为探花郎欢呼雀跃,仿佛忘了那个探花郎是他们平素里嫌恶的司寇族人。 想到司寇青现在在盛京里的难堪处境,栾芾开心不起来,她收回视线,疲累地坐回椅子上,对伙计道:“挂歇业牌,待最后一位客官离馆,你们便归家吧,今日工钱照付。” 伙计惊喜地道:“谢谢掌柜!都是托了青公子高中的福!青公子定会平步青云!” 栾芾一笑而过,埋头钻研棋谱。 一个月后,京中巨变的消息传至扶郢:司寇青不满状元内定,没有参加琼林宴,他拒官欲回扶郢,皇帝恼羞成怒,取消他的殿试名次褫夺他的探花名号,把他关在地牢反省了半个多月,念其祖上功德,现今放其归乡。 百姓看到告示的那一刻,悲呼声响彻城内城外。 本来扶郢因为司寇一族不受皇家待见,修路、治水等永远落在别的州县后头,如今他们扶郢好不容易有人登科及第了,他们期盼着新科探花郎能给扶郢带来新的改变,哪知司寇青惹怒了圣上,扶郢百姓叫苦不迭,生怕被他牵连,影响了自家生计。 隔天,司寇家破烂的瓦房被人投进巨石,屋顶被砸开了几个拳头大的窟窿,泥墙上写满污言秽语,门口堆着几坨牛粪马粪。 栾芾雇人天天去清理司寇祖宅,担心极端的人会袭击司寇青,而且世族的人可能会趁机为难他,她又派人日日去城外等候,只要司寇青一回来,他们就会护送他回到无名楼。 即便她小心再三,司寇青回城途中还是挂了一身的伤。 栾芾和他在无名楼下重逢,半年未见,各自都经历过风霜,再次会面不由得默然相望,千言万语藏于眸中。 司寇青瘦了,气质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许是文采上鲜少有与他旗鼓相当的文人,她隐约觉得他清高自傲,恃才凌物,眼高于顶。眼下,历过沧桑,饱经世故的他就像一汪深潭之水,你望着它只能照见自己的模样,看不清水面之下的深浅。 明明他今年才十九,神态中透出的老成却像是活了半辈子的人。 她迎上前,浅笑如昔:“累了吧?我备了衣物和热水,待你梳洗完毕,九哥差不多就到了。” “不急,待我好好看看你。”司寇青勾起一抹浅笑,星眸里光影流转,潋滟生波,“嗯,栾芾姑娘还是我认识的栾芾姑娘,在下心安了。” 绝世美男莞尔一笑的魅力分分钟帅杀颜狗,不是颜狗看了也会觉得眼晕,她这种不花痴的人都有片刻的失神,果然不怕反派坏,就怕反派帅…… 栾芾稳了稳气息,声音比之前更为轻柔:“你一开口,我就确定了你也还是原来的司寇。” 他笑而不语,跟着伙计到后院洗漱。 少顷,司寇青衣冠楚楚的回到茶馆,见伙计抱着他的衣物离去,出声讨回。 栾芾亲自炒了几个下酒菜,听见动静,以为是应九来了,连忙出来。 司寇青抱着残破的青衣,解释道:“这是家母亲手做给我的,她有眼疾,这上面的一针一线,费了她三年的功夫。” 她定睛一看,才认出这是初见那日他穿的那袭青衣,也是他目前最体面的一身衣裳,它还寄托着他对亡母的哀思。 如果不是城里的刁民作怪,兴许他还能再穿个两三年,可是栾芾也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 扶郢虽富余,比起盛京、江陵等人才辈出的地方却显得底蕴不足,两百多年来,扶郢只出过老族长司寇妨涯和司寇屿寰这两个轰动一时、载入史记的名人,可以说司寇族人就是扶郢的门面,扶郢的名声、利益都和司寇一族的荣辱息息相关。 司寇一族没落,扶郢因此被牵连,几代皇帝像是忘了有这个地方,什么好处什么福利永远都轮不到扶郢,闹饥荒、洪涝的时候,扶郢是最后一个被赈灾的,要不是扶郢地理位置好,现在的人口得减五分之一。 百姓积怨已久,恰逢司寇青拒官还乡,他们便把满腔愤懑都发泄在他身上。 好在内定一事上,天下的学子是支持他的,科举公平,他们才有更多的机会。 栾芾再看他时,眼中不知不觉的多了几分疼惜:“今日风大,不久便能干,还是洗好了再拿回去吧。” 伙计亦是感伤不已,闻言猛点头:“公子放心,我会用最小的力道揉搓的。” “谁家饭食香飘十里?我可是大老远就闻到了。”应九声先至,而后人到。 司寇青顺势松手,让伙计拿走脏衣,笑道:“九兄这是一路寻着味来的吗?” 应九轻摇折扇,笑声爽朗:“知我者,唯有青兄。” 这二人谈笑风生的样子,真是好久好久都不曾见过了,栾芾含笑道:“你们先上楼,我再炒两个菜就来。” 应九以扇掩面,一双眼睛滴溜乱转,戏谑地道:“栾芾姑娘竟然亲自下厨,青兄,我这是沾了你的光啊。” 司寇青朝她含笑作揖:“有劳了。” 栾芾和他们熟了,礼都懒得回了,摆摆手就进了厨房。 约一炷香,她端菜上楼,司寇青和应九非常捧场,对她的厨艺大夸特夸花式夸,她明知道他们夸大了,但在他们的巧舌如簧下被哄得笑容满面。 酒足饭饱,那两位玩起了射覆酒令,栾芾碍于文采有限,起初未参与,只是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玩,随后司寇青提议换个玩法,让她写了个字覆于碗底,而后她形容这个词让他们猜,并且用那个字拟诗。 三人从午时玩到了晚间,除了玩行酒令,他们还聊着天南地北,畅所欲言,酒续了一壶又一壶,两个男人烂醉如泥,应九指着他又指指她,想说什么,却抵不住醉意倒在了桌上。 司寇青嘲笑他:“说自己千杯不醉,最后还不如我顶事。” 他执起酒杯,望着窗外夜幕,低声一笑:“酒如清露鲊如花……不然秋月春风夜,争那闲思往事何?古人诚不欺我。” “哆”的一声,瓷杯落桌,酒水洒了小片桌面。 栾芾转头一看,他和应九同款姿势趴在桌上,已然睡死。 她酒量不如他们,不过他们不强迫她喝酒,甚至劝她少喝,结果她才是最清醒的那一个。 楼下街道灯火通明,人流如织,楼上灯火阑珊,安详静谧。 栾芾慢慢趴到桌上,同他们一起挤在不大的桌子里,共享一片小天地。 今天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过得最快活的一天,她希望不管过去多少年,未来变成什么样,应九、司寇青、包括她自己,都能记住今天他们为彼此敞开过胸怀、拥有过同等份量的欢乐。 最新评论: 專研x 應該是鑽研 再看還是很喜歡這兩個故事,希望大大還有機會繼續寫 男主太惨了吧 加油 这个世界男主和女主的人设真的好喜欢啊,这么好的小可爱怎么会是反派!!!
第31章 雾里照探花4 ┃不愧是慕白 自那日起,司寇青在家闭门苦读,鲜少外出。 他表面若无其事,言笑晏晏,可是任谁遭遇这等不公都会怒气填胸,抑郁难平。 应九怕长此以往他会闷出心病,找来栾芾商量对策,二人时不时就寻个由头,拉着司寇青来无名楼品茗谈心疏解烦闷,得闲时,还会架着他外出转悠。 扶郢青山绿水,地域辽阔,他们三人五月赴锦江观龙舟赛,七月湖上泛舟采莲,十月赏菊品蟹,十二月梅下焚香煮雪,次年元宵夜逛花灯会,四月清明踏青野炊,有应九这个玩咖带领,日子好不逍遥。 来到这里整整两年了,栾芾此时才适应了没有电子产品、生活不便利的古代生活,她初来乍到时,无数次在心里抱怨过土路难行、上厕所不方便、没有电灯晚上太黑等等,现在她已经习惯了早睡,摸清了虞国人的生活习性,有了他俩作伴,还慢慢发掘古代世界独有的乐趣。 五月,应九需回故乡杵西参加兄长的婚宴,他是只离了树枝就漫无目的遨游的雄鹰,此次离开扶郢,下次再来不知何年何月。 栾芾在无名楼设了饯别宴,三人又是秉烛夜谈,一醉方休,次日,客房里没有了应九的身影,伙计说他天蒙蒙亮就走了。 司寇青独坐于桌前,黯然神伤。 应九和他同进同出的待了三年,骤然分开,他心里不是滋味。 栾芾端着茶壶坐到他身旁,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雾气弥漫,茶香馥郁,汤色橙黄明亮,准备倒第二杯时,他出言制止。 “静心时品,方能感受其中美妙,在下此时的心境不便饮茶,栾芾姑娘莫给在下,糟蹋了好茶。” “此为黄枝香凤凰单丛,采自百年古茶树,一年产茶不过十余斤,你不喝呀,才是真正的浪费。” 她手上动作不停,倒了一杯推到他跟前。 司寇青执起茶杯把玩,最后还是抵挡不住诱惑,一小口一小口的细品。 她算是看明白了,他这人对带“古”字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出游那会儿净往古玩店里头钻。本来在街上走得好好的,有人吆喝什么某某画家的真迹,即便他明知著作真迹不可能在街口兜卖,他还是往那边扭头,要不是她和应九拦着,他还真过去品鉴那副“古画”了。 食物上也是,有次他们游经杵西,当地的员外搞了个百花宴,他们受邀参加,他和应九嘴上各种称赞,把员外郎哄得晕头转向,可她发现,他嘴里的吃食咀来嚼去,就是难以下咽,应九一碗一碗的点出菜肴的来历和妙处,其中一道玉兰肉丸的玉兰花采自三百年的古树,他的筷子就一直往那碟玉兰肉丸伸,吃得也没那么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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