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有心理准备。 第二日他鼻青脸肿的, 也照样露面了。每个人都仿佛看见了,又仿佛没看见。 他人既来了,带了三百人来。裴泽也不浪费, 把他编进了队伍,统一调度。 但整兵时, 赵景文还是震撼了。 叶家军。 叶家军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这样的气势, 这样的规模? 尤记得,当初发兵去打杜金忠,八百人已经气势如虹,叫人振奋。 可眼前与当时一比, 又如脱胎换骨。 而这一切,发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赵景文看着叶家军, 呆若木鸡。 严笑等人看他,眼神诡异。 说实话, 裴莲的确是个美人。且她的父亲多少占据一地,手里有兵。于这乱世中,也算有点力量。 若自己一穷二白, 遇到了。高攀的心不能说就不对, 就鄙夷。 但, 这个前提是, 你不能已经拥有了叶碎金那样的妻子。 那可是叶碎金。 严笑这些人都是将才, 但裴泽和叶碎金是帅才。 此二者之间, 还有一条鸿沟。越是出色的将领越能理解。 所以叶家郎君们敬佩裴泽,同样裴家将领们亦敬佩叶碎金。 若从婚姻角度去看,她更是美得夺人眼目,是那种叫男人一看就容易移不开眼的类型。 她坐拥二州,指挥六千兵卒。 而且很显然,她还很会治理。据严笑描述,邓州、唐州都很繁荣。 这么大的身家!有人居然不要她,转而去要了裴莲。 咳,也不是看不起自家的大娘哈,但人说话得凭着良心。 所以谁也没法昧着良心说,赵景文做了个聪明绝顶的、审时度势的、让人拍案赞叹的选择。 是吧。 所以你说赵景文的脑子是不是有点,咳,那啥,咳。 按下赵景文复杂的内心且不说,竹山已经打了六七日,还未攻下来,裴叶联军还是要继续冲。 赵景文被编入裴家军。 裴泽也有心想看看他领兵打仗的能力。赵景文有小心思肯定是真的,但不管怎么说,已经是他女婿。 也晾了他一段时间了,终究不可能一辈子不用他。 只不过,这人心思太多,裴泽怎样都不会像以前对赫连响云那样倚重,那样报以信任和期望的。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赵景文在战场上,竟凭着一己之力,扭转了众人对他的印象。 也不是说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叶碎金当然能想到,赵景文的千人千面她都见过,也包括他在战场的表现。 终究他们两个人也曾背靠背,互托过性命。 叶家人也不觉得稀奇,赵景文以前也打过方城,他的能力,叶家人从来没有否认过。 但整个裴家上下,对他的印象都好了很多。 是个在战场上敢拼敢冲不畏死的人。 对当兵的人来说,首先一个悍不畏死,已经足以令许多人服气。 包括裴泽,收兵的时候也对赵景文点了点头,道:“你的人还得再练练。” 男女事上德行差了点。但天下男人这种德行的多的是,也不多他一个。通常在事不关己的时候,男人都能笑骂一句“缺德”。只有落到自家身上,真实损害了自家利益的时候,男人才能收起共情,勃然大怒。 赵景文才干和能力还是有的,裴泽当初择婿也没那么眼瞎。 赵景文恭敬地道:“收编的时间还短,也是第一次打这样的硬仗,还望岳父多多指点。” 裴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无视了赵景文脸上的淤青。 叶碎金打马过来。 虽全副披挂着,体型依然是比男人要纤细一些。 用裴家一群男人的说法:俊! 她脸颊上沾着一些迸溅的血,好像白雪里点点红梅。 和九曲枪的红樱呼应着。 美而有力。 赵景文的目光没能及时移开。直到裴泽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迅速低下头去。 比起他,旁人可自由多了,严笑很狗腿地过去帮叶碎金牵马,叶碎金下马:“裴公,他们今天打得有些收敛,晚上我们得布防。” 叶碎金在战场的经验丰富和敏锐,已经不是第一次令裴泽感受到了。 他点头:“我亦如是想。” 因都还没卸甲,两个人快速沟通了几句,叶碎金上马回自己军帐去了。 严笑望着她飒爽的背影叉腰:“哎呀,哎呀~” 待大家都卸了甲,换了干衣,用了饭,又聚一堂。安排晚上布防的事。 分派完了,各自散去。 几个年轻人找个空地扎堆。 段锦道:“我?我没去。” 顿时好几个人哀嚎。 严笑开心死了:“记下来,记下来。回去再算账。” 有人恼道:“你不是叶大人贴身第一亲卫吗?你怎么能不去。” 害得他输钱了。 十郎气道:“我喊他了,他不去。” 段锦气定神闲道:“打糟心女婿,是舅子的事。我不是舅子。主人也没命我去揍他。” 十郎道:“你越来越无趣了。” 段锦笑而不语。 严笑还挺喜欢段锦的。 段锦虽然只比十郎大半岁,可给人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他在叶碎金身边,一看也是栽培和倚重的重点人物。 在战场上也野得很,甚得严笑的意。连裴泽都赞过他:“是个好苗子。” 说起这个,严笑道:“赵景文看着也还行。” 叶家郎君们齐齐哼了一声,却没否认。 段锦正色道:“赵景文本事是有的。” 他以前心里常给赵景文扎小人,现在却深受叶碎金影响,能正视对手的长处。 且赵景文若一点本事都没有,显得叶碎金都掉价了。 赵景文当然还是有本事的,他只是在人生选择中,走了他想走的路,做了他自己的选择。 严笑等人点点头。 夜里,果然敌人夜袭。 裴赵联军早有准备。甚至挖好了陷阱。 厮杀中驱赶着敌人,一陷落就是一片。哀嚎惨叫声在坑底响起。 叶碎金可高兴了:“这些都是我的。” 亲亲家也得明算账。 叶碎金想要人口。 正好这些房州人与裴家军仇深。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若不杀,还得消耗口粮,还要分出人力看管。 给了叶碎金,折成这次出兵的酬劳,两家都十分划算。 所以选对合作伙伴,大家互助互扶,又互通有无,多么畅心。 细一想,又微妙。 这么好的盟友,是因赵景文而结识的。 叶、裴两家诸将领,都心情复杂极了。 赵景文对旁人的目光全当看不见。 他身陷困局,没什么比破局更重要。 如今,叶家已再不可回头。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他必须取得裴泽的欣赏和信任。 如裴泽这种男人,赵景文如今明白,不能跟他玩心眼,必须实打实地,豁出命去。 火光中,他一杆长枪如龙。 叶碎金对他三年教导,手把手地,狠狠压着他练。那些流过的汗,肌肉骨骼遭过的痛,精疲力竭的虚弱,都应了一句天道酬勤。 叶碎金和裴泽在搭好的台上观战,控制全局,都看得清清楚楚。 叶碎金只扯了扯嘴角。 裴泽看到,觉得叶碎金这嘴角一扯间,不是简单的情绪。他道:“还是能用的。” “是你女婿又不是我女婿。”叶碎金道,“随便。” 裴泽道:“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裴泽家里人丁单薄,手里能用的人也少,看到有能力的人,还是惜才。 叶碎金在火光里笑。 “我当初若去争他,”她道,“何来今夜裴公在侧?” “取舍罢了。” “有得自然有舍。” 一场夜色火光中的战斗结束了。 赵景文摘了头盔,坐在一具尸体上喘气。 抬眼望去,许多人往裴泽和叶碎金跟前去汇报战况。 他两人并肩而立,皆扶着腰后的刀,神情专注。 此时无人注意他,火光又逆着。他终于可以定定地多看她片刻。 人生有取舍,这一次他妄想两手皆得,左右平衡,不料翻船翻的这样彻底。 也不说悔不悔,赵景文从来觉得为已经发生的事懊恼悔恨是一种徒劳的消耗。 他只趁着夜色,多看了她一会儿。 竹山地形难搞,打了半个月,终于打下来了。 叶碎金终于能在城里泡个热水澡的时候,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她泡在水里盘算着,如今拿下竹山,若再拿下上庸,则堵水一线都在裴泽的控制之下了。只这边山脉太多,耕地远不及邓州唐州,极大地限制了他的发展。 又想,若能修一段运河,联通堵水、筑水,则漕运的效率大大地提高了。 才想完,便惊觉自己可笑。 她现在又不是皇后,房州也不是她的地盘,更没有足够的人力去搞修运河这么大的工程。 操这心干嘛。 眼前,先和裴家分账。 然后好好休整。调用更多的船只,尽量多运些器械过去上庸,就不至于像打竹山这么费力了。 好好休息,接下来,上庸。 一步一步,走下去。 至于终点在哪,目标又是是什么?乱世里谁说的清。 走一步是一步。
第94章 警告 段锦本是有事来禀报叶碎金的, 叶碎金两个收拾身边事的武婢告诉他:“主人在沐浴。可有紧急军情?” 段锦道:“没有,不是急事。” 丫鬟道:“既不急,那让主人好好休息一下吧。” 叶碎金外出征战, 就只带了这么两个女子在身边, 照顾生活贴身的事。 因只有两个人, 便很忙。 丫鬟是刚从净房里抱着衣物出来的,身上还有从里面带出来的水汽。 没有什么特别的香气,那些舒服奢靡的玩意都留在家里, 叶碎金行军打仗一切从简。一切生活所用,都和旁的人没差。 闻起来, 就是普通干净又清爽的皂角香。 可是很奇异, 那个普普通通的味道一直萦绕在段锦鼻端。 竟散不去。 一墙之隔,她在沐浴。 段锦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散不去,一直散不去。 心跳怦怦。 这些日子很久没做梦了。因战斗消耗太大,再旺盛的精力都消耗了去, 夜里睡得深沉,没有什么绮梦。 这一下子, 那些有的没的,荒唐的画面又在脑子里乱闪。 让人慌乱, 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生怕别人发现。 偏遇到了严笑,见到他, 一把扯住, 眉眼乱飞:“阿锦, 走, 哥哥们带你去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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