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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须回去……” “别在这坐着了。” 拉扯之间，叶晚生似乎听进去了他的话： “你说得对，我妈还在等我，我爸脚不好……” 他似乎是重新振作了起来，可顺着林澹的力道要起身时，却又咳出了一口血。 叶晚生跪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水，又哭又笑：“别管我了。” 林澹完全笑不出来，要不是叶晚生看着不经打，他甚至想揍他一顿。 “你他妈的说什么狗话，起来啊……算老子求你了，别在地上坐着了啊。不就是吐了点血吗，我他妈的在外面和人干架的时候，哪次没见点血。” “林致和林歌都叫你叶哥，行，老子也认你做哥，我他妈去搞钱给你治病行不行？！” “走啊——！！” “你走吧。”叶晚生抽出了自己的手，摇晃着起身走到了桥边，“回去告诉我爸妈，妹妹生了很严重的病，我要留在H省照顾她一阵子，大队长那边你能办妥。” 他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林澹上前掰扯他搭着桥拦的手： “我他妈的又不是万能的，我办不妥……” “我们先去医院，让医生给你看看。” “能治的，叶晚生，肯定能治。” “你知道治病对我们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爷爷奶奶的病严重吗？” 爷爷奶奶的病严重吗？一开始并不严重，可他们连吃饱饭都有问题，怎么求医治病。 父亲一条腿就欠下了不少的债，还得亏债主是林澹。 从他们手里多拿出一分钱，都是一种困难。 更别说牛棚里住着，冬天是最难熬的。 过了年就要到春耕了，连叶晚生自己都能够感受到胸口从未隐去的痛意，浑身发热手却颤抖着。 这样的身体，怎么在下放改造的处境中活下去。 何况…… “是我没有那个勇气了。林澹，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近十年的折磨，已经够了。 奶奶去世前，还念叨着想见暮暮，母亲生病后，也在半夜做梦惊醒说不放心暮暮。 父亲送他出门时，还叮嘱着让他见到了妹妹，能帮衬的地方多多帮衬一下，看看她的身体是否健康。 甚至，觉得暮暮年纪到了，和那家夫妻商量一下给她找一个靠谱的对象…… 他要怎么带回妹妹被扣上了特务的帽子，就这么香消玉殒的消息？ 当下，叶晚生单只是想一想便觉得剩下的未来只有无边的绝望。 他真的，也撑不住了。 林澹用自己的袖子把他手心上的血迹擦了擦，吸了吸鼻子：“怎么会活不下去……” 他年幼时也在极端时觉得活不下去，那是情绪与思想剑走偏锋到了极端。 “你明明小时候都撑过来了……” 他知道，叶晚生和他不一样。 叶晚生坚强，坚韧，可他也扛不住这个坎了。 他是绝望，只剩下无边的无助和破灭的希望。 林澹也想帮他，可他帮不了什么。 “没了我，我爸就算腿脚不便，也能养活只有两个人的小家。”他好像冷静了下来，语气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哭过的沙哑嗓音听起来更柔了几分。 林澹没从中听见一点生气，像是破败的娃娃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你帮帮我吧。你知道该怎么做。不要告诉他们真相，告诉他们我在这边照顾妹妹。” “我帮不了……”林澹泣不成声，哽咽着断断续续的开口，“我帮不了啊……” 叶晚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知道林澹一定会帮这个忙，只要父母不知道真相，他们就还能坚持下去。 其实叶晚生也不知道这样的世道，为什么还要让他们用这样的方式坚持活下去。 连他自己都不想活着了，他甚至想带着父母一起离开。 离开这地狱一样的世界。 只是理智告诉他，不能那么做。 他翻身坐在了桥栏上，林澹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却又说不出什么劝告的话。 甚至，如果他落到叶晚生这样的境地，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可是…… “你不想你妹妹死，不想你爷爷奶奶死。我也不想你死，叶晚生，算老子求你了，你别死行不行？” 叶晚生绝望的笑了笑，天上飘起了小雨，被夜风拍在两人脸上，软绵绵的。 叶晚生伸出手接了接，想起过了年后就要开春了，要万物复苏，春回大地，他更觉得讽刺又绝望了，颤着声呢喃： “若使春雨润天地，莫叫春风起狂澜。” “林澹，就当送我一程吧。” 林澹看着他片刻，抓着叶晚生的手缓缓松开了。 在他心底，这样的世道，死，对他们这种处境的人来说。 是一种解脱。 所以，他放开了手，他看着叶晚生从桥栏上跳下去，没有看见叶晚生有半点挣扎。 林澹站在桥栏边，看着他沉了下去，崩溃的又哭又笑。 直到后来，林澹对这一晚，甚至这几天的记忆都是模糊的。 他记得叶晚生死了，却不记得他是怎么死的。 他记得叶晚生告诉他要对叶军归夫妻说的话，却想不起叶晚生的表情…… 但他永远记得，叶晚生是被这世道逼死的。 第370章 前世番外篇-为我命名 “请您为我命名。” “江。” 这是永远镌刻在江记忆之中的初见，彼时他的创造者还是一个看上去五官过于精致的少女。 机械与系统并不懂美，但很快在通过系统与星网的链接，加上系统内自带的世界通识，江在对这个世界的探索与验证之中，明白了自己眼前的创造者，有着仿生人难以模仿的美貌。 通过机械生产的仿生人尽管模样精致，却仍旧会有外貌上的各种限制，并不如人类自然生长那样自由与随机。 人首先通过外表认识事物，仿生人也是如此。 美人是江对自己创造者的第二认知。 “系统运转测试。” 随着少女轻淡的声音发出指令，江在指令下自主运转系统，对各个模块的运转情况进行测试报告，而后一板一眼地把具体情况告诉视线之中的身影。 叶暮在智脑的光屏上拨动着不同的模块，改正或重新输入新的代码，尝试把江的系统内一些细小的程序问题修改过来。 又得小心不让整个系统崩溃，对于刚上手编写仿生人系统没多久的她而言有些困难。 江在测试完后，站在仿生人的机械舱内，看着舱体透明材质外在几个智脑光屏上忙成一团的身影。 他能直观的感受到自己的系统在被这个人改写，仿生机械眼在每次改写时都会扫描一次眼前的人，而后显示出她的资料。 确认她创造者的身份，才没有拦截她的任何行为。 大概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叶暮才再次让机械舱内的仿生人进行第二次系统运转测试。 这次智脑光屏上呈现的运转过程，和机械舱内的仿生人报告的运转情况来看，勉强达到了叶暮最初的目的。 再精进的系统她写不出来了，只能先到此为止。 关闭了智脑和仿生人系统的连接，叶暮这才抬眸看向自己亲手设计和制造的第一个仿生人。 他的机体外貌是叶暮编写的程序生成的，资源用的是星际公用的仿生人外貌资源。 比起找仿生人外貌设计师私人订制的外貌，江这张脸在她见过的仿生人之中，显得有点大众了。 属于仿生人中最多的那一款类型，精致优美的外貌，冰蓝色的眼睛，黑色的发丝，放到学院之中大概率会成为被人追逐的清美校草一类。 虽然和人类比起来相貌极好，不过在仿生人中实在是太普通了，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特色。 仿生人中这种类型的帅哥，去仿生人公司一问，大概能排排站在大厅站上十几米。 不过也没什么，如果这个仿生人将来能拥有自己的意识，成为独立的生命，他不喜欢这张脸，叶暮也可以出钱找设计师私人订制一张。 所以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于是在仔细打量了眼前的仿生人之后，叶暮打开了机械舱，道： “暂时没给你的机体设置性别，之后如果有需要可以再安排。” “好的。”江只是乖乖回话，从系统运转逻辑以及通识逻辑来看，这个问题 他不需要再说什么。 听从创造者的安排即可。 叶暮听见他这么说当即觉得无聊了，机器就是这样，再像人也不可能是人。 加上她给这个机器人的系统性格偏温柔，更无趣了，还没有她之前的机械猫有意思。 但这个仿生人不是做出来玩的，他别有用处。 “你从今天开始跟着我做我的助手，这方面的系统程序，后续我会慢慢补充。” “随时听从您的指令。” 江仍旧记得成为博士的助手前的这一幕，在他说完话之后，他明显的看见少女表情平淡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 似乎是对他的表现不太满意，不过并没有触发他的语言或是其他程序，因此他只是沉默地跟着身前的少女，直到她从研究室内拿出一套衣服递给自己，并且立刻让他进入了助手的角色。 没有相关系统程序的江宕机了一会儿，开始通过星网了解这方面的事务，在少女一个个指令下，完成她下达的任务。 经过系统分析后，江得出之前少女说的补充程序的话，是一个骗局。 “在与星网上其他类似仿生人的对比后，我发现您并未给我设定主要功能，并下达并没有相关程序的实验指令，这样并不合适。” 江的逻辑系统令他试图与自己不讲理的创造者沟通。 叶暮看了他一眼道：“哦，我希望你是全能的。” “很感谢您对我的期望，您应该为我编写涉及各方面工作的系统程序……” “没有相关程序，你不也能完成指令吗，虽然都失败了。” “通过星网能获得一部分相关程序，您这样容易引起机体系统崩溃错乱。” 江解释道。 叶暮点着头：“坏了重修。” “好的。劳烦您了。” 这场有关仿生人机体系统的辩论由系统的逻辑系统引发，最终也因系统的指令系统停止。 江记得那时自己闭嘴后，年少的博士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 如果那时他能为了捍卫自己的系统安全而反驳一句，或许她会很高兴。 但程序就是程序，机械就是机械，仿生人再像人也不可能是人。 除非他们拥有自己的意识，成为博士毕生追求的机械生命。 很显然，那时他并没有拥有自己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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