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会避开的江月琴,身体一歪:“哎哟,柠柠,你干嘛?” 她打扮的很‘洋气’,脸上化着浓浓的妆,烫着卷卷的头发,穿着裹臀的皮裙子,紧身的短袖,脚上穿着黑色绑腿高跟凉鞋,凑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喷的浓郁的劣质香水味。 桂花香,有些呛人。 她站在江柠身边,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丰满高挑,一个矮小瘦弱,一个像是已经熟透的散发浓郁香味的水蜜桃,一个干干巴巴像个还没发育的酸涩青柿。 * 对于江柠的闪避,江月琴也不在意,站稳了后,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江柠:“哦哟哟,你怎么把自己晒的这么黑啊?”她伸手去拨弄江柠的头发:“你这头发,怎么跟狗啃过一样?被你妈打啦?”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里满是调侃和笑意。 在江月琴记忆中,江柠兄妹三人一直都长的很好看,尤其是江柏和江柠,白白嫩嫩像个洋娃娃一样,不然她也不会过来找她。 她看着江柠身上明显短一截的不合身的衣裳,啧啧两声:“柠柠,你这穿的都是啥?不会是你哥哥穿的不要的给你穿了吧?都说新老大,旧老二,破破烂烂给老三,你这也太破了吧?” 她一脸很好笑的表情,又颇有优越感的秀着自己身上的新衣服:“你看看我。” 她原地转了一圈,把手腕伸到江柠面前晃了晃,展示着手腕上的金手链,得意地炫耀:“这可是金的,要好多钱呢!我对象送我的,好看吧?” “好土。”江柠说,她随手捻起她手腕上闪亮亮的链子看了看,望着她:“这真的是金的吗?我怎么看着是假的?”
第7章 7 “好土。”江柠说,她随手捻起她手腕上闪亮亮的链子看了看,望着她:“这真的是金的吗?我怎么看着是假的?” “怎么可能?”江月琴立刻如炸开了毛的鸡一样,尖利地叫了起来:“这当然是真的!你什么都不懂别乱说!” 江柠放下她手腕上的链子,慢条斯理的抬起头:“谁说我不懂。” 她点点书桌上的物理化学书:“书上都写着呢,黄金是不含磁性的金属,不会吸引磁铁,我家有磁铁,你要不要吸吸看?如果能吸的上就是假的。”她边说着,边热情的拉开抽屉,一副要帮她寻找磁铁的架势,“对了,还有一种方式可以检测出是不是真金。” 她转过头诚恳的看着江月琴:“黄金和浓硝酸溶液不会发生任何化学反应,但如果是假的,或者镀金的,就会变成绿色或金色,你要不要试试?” 江月琴脸都青了,紧紧攥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链:“谁……谁要试?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我手链给融了?我听说金店的人就会把去洗项链的人的金子容下来一层,自己卖钱呢!” 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逃走,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家还有事,不和你说了,哼!” * 江柠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离开,有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到她,她就想起自己曾经独自一人穿行几百公里,沿着火车轨道一路要饭回家的经历,还有高中三年,在学校被人传黄瑶、被霸凌的晦暗过去。 知道她被带去过那种地方的人很少,她回家,连江爸江妈都没告诉,她下意识的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能告诉别人,只说自己想家,想爷爷,想继续读书,就一个人跑回来了。 气的江妈大骂她野猪吃不了细糠,那么好的工作不知道珍惜,居然宁愿一路要饭走几百公里回来,都不愿打工,一定要念书。 后来能传到她学校去,无非就是江月琴,和那里面零星几个认识的人,其中有两个也是大房的人,比她大了很多,她和她们完全没有交集过。 剩下的,都不是一个村的,甚至不是一个乡的,在此之前完全不认识。 她不知道是不是江月琴,也不知道她传她这样黄谣的目的是什么,后来她也明白了,这世上,有些恶意,它没有目的,就是纯粹的恶,就像后来网络上有女孩照片下,无数猥琐男口嗨,说她是某某夜总会坐台的八号技师一样。 甚至,还有女性,纯粹因为想制造话题博人眼球,而去无端造完全不认识的幼儿园老师们的黄谣。 有时候,不要去纠结原因,不要去问别人为什么,因为有些人,只是纯粹的坏。 * 江月琴回去后,摸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链,越想越坐立不安,想要找吸铁石出来吸吸看,又怕真的吸上了。 过了一天,又跑去找江柠了。 一方面当然是想确认下自己这条手链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方面她此行回来的目的便是带几个小姐妹过去。 带一个小姐妹去五百,带十个就是五千了。 可惜这个时候村里的姑娘们全都去厂里打工里,村里也就剩江柠、江荷花和江钢琴三人。 江荷花她可不敢带,江钢琴……更不可能了,那可是她全家的大宝贝,哥哥姐姐一堆,战斗力特别彪悍,尤其是她妈,她要真敢把江钢琴带走,她妈真的会领着他们全家来撕了她全家,再去撕了她老板全家。 只有江柠。 说到江柠,她原本以为回来看到的会是一个白白净净,个子高挑,满身书卷气的漂亮小姑娘,结果,瘦瘦巴巴就算了,头发还剃的跟男孩子似的,前面长,后面短,中间有一块像是被刀削平了似的,像个癞痢子头。 完全不像个姑娘。 这要带过去,真的就只能当个服务员。 不过江月琴觉得,养两年应该能好,毕竟她爸、她哥哥们都长的很好看。 想到江柠,江月琴再度来到江家。 她今天依然穿着紧身的露脐短袖,将她身体包裹的凹凸有致,下身是橘红色喇叭裤,腰上挂着两串金属链,踩着一双白色松糕凉鞋,迎着村里人看西洋景的目光,来到江家。 江柠和江月琴虽是小学同学,却并不熟。 他们这里有句土语叫‘八岁读书大白瞎’,意思是八岁包括八岁之前念书是念不出成绩的,都是白学,农村人迷信这些俗语,所以他们这一代小孩,普遍九岁十岁才上学,只有江柠,江爸觉得小时候的江柠特别聪明,在别的孩子九岁十岁才送去学校上学的时候,她虚岁七岁,实岁五岁就和这些九岁十岁的孩子们一个班了。 比如和她同班的江钢琴,就整整大了她三岁还多。 所以她和班里的同学基本都玩不到一起去,她们也不带她玩。 江月琴却搞的两人像是很熟一样,来到江家,都不等人邀请,就自己跨进江家门槛,坐到江家餐桌边的长条板凳上,眼里含笑地打量着江家陈旧昏暗的房子,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自得和看不起:“柠柠,就你一个人在家啊?” 她自顾自地说:“我给家里建了大楼房你知道吧?现在我妈都不让我干活,我稻子怎么割都忘了。” 江柠刚割完稻回来,正要给江爸他们做早餐,闻言将刺镰刀递给江月琴:“忘了怎么割没关系,走,我教你!”她一副正要出发的样子,“我家还有八亩地没割完呢,你去割个两亩,保证能记起来稻子怎么割。” 她刚回家,头上草帽、毛巾、袖套都还没摘下来,看着就像是准备去割稻的样子,吓的江月琴差点没跳起来,音量都拔高了:“我跟你开玩笑呢,我才不去割稻呢,我自己家稻子都割不完,谁要去割你家的?” 江柠遗憾的放下刺镰刀:“你不是你忘了稻子怎么割吗?我寻思着要好心教教你呢,都没打算收你学费了。” 她摘下帽子,打了井水将毛巾搓洗后,洗了把脸,又将胳膊和腿上的泥给洗了。 小腿肚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了根蚂蟥,被她拍打了几下,摘了下来扔掉,没有碘伏棒,去院子里摘了个辣椒叶贴在上面,按了一会儿止血。 她不知道辣椒叶能不能止血,可农村都是这样做的,她便也这样做了。 江月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看到她扔蚂蟥的时候,明明扔的不是她那个方向,她还是原地向后跳了好几步,才满脸嫌弃地走过来:“叫你跟我一起去打工,你还不愿意。” 她踩着雪白的松糕鞋站在江家井边的泥地上,脚上纯色的白和江柠脚上的泥形成鲜明的对比:“你看看我,再看看你。”她指指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再指指江柠身上一身破旧的衣衫:“你说你念书有什么用,又赚不来钱,就算你几年读下来了,当个老师,一个月也才一百块钱,还不如打工呢!” 她神情十分骄傲:“你知道我这次带了多少钱回来吧?”她张开五指,伸到江柠面前,得意地晃了晃:“五千!” 她转身望着江家这低矮陈旧的屋子,啧啧了两声:“你家这房子,居然还是土墙,现在谁家房子还用土墙啊?” 江家房子还是江爸结婚那年盖的,下面用的砖石,上面用的土砖,之前村里多是这样砖石与土砖结合着建房,现在已经少了,基本都换成红砖水泥。 江家这房子,在这附近,确实独一份的破旧和矮小。 她说:“看到你家破成这个样子,你也好意思啊?怎么着你也给你家挣点钱,把房子换换吧?不说换成大楼房,换个平房也好啊!” 对于她给自己家建大楼房的事,江月琴感到十分自豪,走在村里都昂首挺胸,别提有多神气了。 现在村里谁不夸她能干,夸她孝顺,夸她父母有福气? “等我把我们家大楼房建起来,我就可以嫁人了!”她脸上露出向往的表情,十九岁的她,脸上带着成熟的天真。 她跟在江柠的后面,目光落在昏暗狭小的厨房里正专心烙饼的江柠身上,像一个见过世面的大人,在看一个乡下土妞,满满都是优越感。 “你没去过城市吧?城市的灯都是五颜六色的,比彩虹还漂亮,路上一点泥土都没有,哪像我们老家,下个雨,脚能陷泥坑里三尺深。” “在城里,马路两边结满了苹果、橘子、大枣,随便你摘,我都是带吃带扔,吃的都不要吃了。” “小汽车你见过吗?开的可快了!” 她说了这么多,见江柠脸上毫无反应,既没有羡慕向往,也没有嫉妒自卑,不由着急:“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啊?真的很赚钱,你可以先当个服务员,一个月工资就有两百块呢!”她伸出两根手指,“要不是我手下缺人,我才不会带你呢,也就看你妈来求我的份上!” 她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不去。” 这时候城里的工人,一个月也才百十来块钱,很多人都还面临着下岗危机,一个月两百块钱,那是很多农村姑娘想都不敢想的巨额工资了。 好多人听到她讲一个月有两百块基本工资,第一反应就是惊叹:“乖乖龙地咚!”然后自己也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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