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非正义的语言暴力,事态就严重了。 赵柯知道她说话,大家能听进去,又故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还有啊,别扩散你们的护短儿情绪,一码归一码,我们之间那点儿私人小矛盾,我七岁就能一个人单挑解决,现在成年了,犯得着拖家带口吗?” 她扬起拳头,冲在场的人挥了挥,“瞧不起我吗?” 村儿里的年轻人,现在对赵柯的崇拜情绪是很足,甚至有些盲目偏心,私底下确实起过给她和赵芸芸出气的念头。 此时她这么一说,大家才想起来,严美丽好像从小就没在赵柯手里占过便宜。 话又说回来,一般人犯到赵柯,都没在她手里占到便宜。 大家不禁嬉笑起来—— “哪敢啊?” “咱赵主任出马,肯定一个顶仨。” “赵主任,你可不是一般姑娘啊,你跟人单挑,算不算欺负人啊。” “啥欺负人,咱赵主任虽然钢筋铁骨,那也血肉之躯。” “对对对,咋就不算个姑娘……” “哈哈哈……” 他们真的,给点儿颜色就开染坊。 赵柯啼笑皆非。 有这么一群人吹捧,得亏她把持得住,否则要是飘起来,早晚完蛋。 · 严美丽惦记上模样英俊的傅杭,回去的路上缠着赵荷花,“妈,我喜欢那个长得最俊的,你让舅舅给我介绍呗?” 赵荷花不喜,“长得俊有啥用,那肯定是个知青,知青都没良心,啥活儿都干不了,将来别说住砖房,没准儿还要咱家养他,不行!” “你咋知道他啥都不行,我看他穿得板正,没准儿家里条件好,用不上咱们养呢?”严美丽为了俊俏的青年,脑袋转得飞快,“要真是那样儿,我们成了,兴许我以后变成城里人呢?” 赵荷花迟疑。 严美丽继续使劲儿,“跟舅舅打听打听嘛,打听又不吃亏。” 打听打听确实没啥。 于是母女俩回到赵新山家,赵荷花便向他打听起人。 赵新山一听她描述,就知道是哪个,毫不犹豫地怼回去:“你们就不要想了,跟美丽不合适。” 赵荷花第一反应是那人不行,转头数落闺女,“我就说知青都是绣花枕头吧,长得好看没用!” 严美丽不服气,“你敢说你年轻的时候不想找好看的……” 赵荷花辩解:“我年轻的时候就一门心思找条件好的!” “你想找条件好的就能找,我想找好看的,咋就不能找?” “我是你妈,说不行就不行,不准找中看中不用的知青……” 赵新山听不下去,打断她俩:“别胡扯,傅知青有大本事,根本不是一般人儿,是美丽配不上人家!眼睛多看看地,别老往天上瞅!” 赵荷花顿时不爱听了,“我美丽咋了,她啥样儿人配不上,哥你咋涨别人志气,埋汰自家外甥儿女呢?”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美丽那么好,咋没嫁给工人?”赵新山纵着她也有底限,不可能放任她惹傅杭不高兴,影响村子发展,严词拒绝:“到此为止,傅知青,你们想都不要想!” “哥!” “舅舅!” 赵新山抬手,不想多听她们多说话,“我让你们相了,没成,住两天得了,没事儿就回家去吧。” 知青不好也就算了,照他说的,那是顶好的,赵荷花母女哪能甘心。 赵荷花装作不情愿地说:“那我们再住两天就回去。” 背地里则是开始打听傅杭的情况。 另一头,陈老爹听邻居江大山说,赵荷花去村外大库找他儿子了。 “老陈,你咋想的?不说别的,大队长妹妹家里条件是好。” “条件好也不行。”陈老爹立即反驳,“我家三儿得找个贤惠持家的媳妇儿,才能把日子过起来。” 江大山却道:“陈三儿找好脾气的,能制住他那脾气?不得让他欺负死?” 陈老爹语气不太坚定:“我家三儿他、他现在学好了,咋会欺负媳妇儿……” “学好是学好,脾气是脾气,我看呐,他就得找个厉害的。”江大山说完,又摇头,“找厉害的,成天干架也不行,难……” 陈老爹憋闷。 他一人儿在家,难受,捱到傍晚土窑该收工的时候,抬腿儿往傅杭家走。 赵柯家—— 赵芸芸大冷天不进屋,缩手抱着个葫芦瓢,在院子里喂鸡。 她心不在焉地,草籽几粒几粒地撒。 两只鸡不够吃,围着她脚边儿转,等得着急,扑扇翅膀飞起来叨她棉袄。 赵芸芸吓一跳,差点儿扣了手里的葫芦瓢,一低头,发现棉袄被鸡叨裂开个口子。 “啊啊啊——我的棉袄!” 赵芸芸气得大叫,满院子追鸡,“我要杀了你们红烧啊啊啊——” 赵柯和傅杭三人走到她家院外,看见的就是这鸡飞人跳的场景。 陈三儿欠欠儿地嘲讽她:“赵芸芸,你就不能有个姑娘样儿?老大不小还……” 话说到一半儿,黑下脸。 因为赵芸芸看见他的一瞬间,脸上表情全收,理都不理他,转身进屋了。 陈三儿眼神阴沉,攥拳。 赵柯没管他,和傅杭、林海洋点头示意,回家。 林海洋看看陈三儿的表情,试探地问:“咱也回去?” 傅杭率先迈开步子。 林海洋赶紧跟上。 陈三儿原地站了几秒,才抬脚。 “三儿……” 陈三儿皱眉,转身,冷漠地问:“你来干啥?” 傅杭和林海洋回头看见陈老爹,对视一眼,默默进去。 陈老爹神情紧绷,想要稍微软和点儿,声音出来,依旧带着生硬,“我来找你,是跟你说你找对象结婚的事儿……” 赵芸芸从屋里出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心莫名其妙一堵,噘嘴,梗着脖子踏进仓房,放下葫芦瓢,气冲冲地回屋。 屋里—— 赵芸芸扑到炕上,使劲儿扑腾。 赵柯挑眉,“谁又惹你了?” “还能有谁,那个陈三儿!” “我没听到动静儿,他怎么惹你了?” “就是惹我了,我看见他就烦!” 怎么惹,赵芸芸说不出来,她就是不想看见他。 赵柯心里大概有数,不打算点破,脚蹬了她一下,“脱鞋,脏不脏?” 赵芸芸蹬腿,甩掉鞋子。 两只鞋子一只落到门口,一只落到椅子下。 外头—— 赵芸芸一出来,陈三儿就注意到她,视线跟着她移动,见她连个眼神都不递过来,心情更差,“我上次已经说过,我跟你分家了,我的事儿用不着你管。” 陈老爹控制不住地火气上涌,捏紧拳抑制住脾气,硬邦邦地说:“我是为你好,你都这么大了,我不管你,你啥时候能娶上媳妇儿,啥时候能好好过日子?” “没有你,我现在好着呢!”陈三儿没有一丝想要缓和的意思,“你不要再说什么为我好的话,我不需要,我也不想过你说的好日子。”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陈老爹一急,对着他的背影气骂:“你在别人家住着就是好?你好赖不知!” 陈三儿像一颗又臭又硬的石头,脚步都没听,径直进屋。 他们争吵的声音不小,赵柯怕他们父子动手,推开门看。 天色昏暗,北风呼呼地吹,陈老爹一个人站在院外的路上,入定了似的,模样挺可怜。 赵柯披上棉袄,走出去,劝他:“陈老爹,外头冷,早点儿回家吧,别冻坏了。” 陈老爹抬头,苦笑,“赵主任,让你看笑话了。” 赵柯拢了拢棉袄,道:“我看见倒是不要紧,估计附近几家都听见了,以后尽量别在外头吵,陈三儿脸上也不好看。” 陈老爹愁地叹气:“我养他这么大,他咋就一点儿不知道感恩呢,我是他亲爹,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能害他吗?我也想好好缓和关系,可你看他现在对我的态度……” “不觉得很奇怪吗?”赵柯歪歪头,“只讲恩,不讲爱,父母子女是这样的关系吗?” 陈老爹讷讷无言。 都说老一辈儿羞于讲爱,说父爱是沉默的,可他们苛责孩子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沉默。 “你觉得你给他生命、养他,是恩情,可传宗接代,养老送终,好像都是利上一代,孩子从什么都不懂,到浑身是刺,不是一天变成的。” 冻手,赵柯双手插进袖子,一说话,吐出一片白雾,模糊视线,“你真的有反省到,你其实是个不合格的父亲吗?” 陈老爹羞恼,又无力反驳。 “连一声道歉都碍于父亲的面子,不愿意对孩子说……你的缓和,是想要陈三儿对你低头吗?” 赵柯的话,揭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陈老爹嘴唇颤抖,面如白纸。 赵柯微微摇头,“天太冷了,好像要下雪了,早点儿回去吧。” 陈老爹拖着脚步,缓缓离开。 · 阴天,今天比昨天黑的更早,天上飘起大片大片的雪花,没多久,便铺满地。 一片雪白映的没有月亮星星的黑夜都亮堂了几分。 而有人听着雪花落下沙沙作响的声音,睡不着。 陈三儿憋着气,实在难受,爬起来穿上衣服,推开门出去。 雪花落在脸上,片片冰凉,人越发清醒。 陈三儿蹲在院子里,没多久,身上就覆了一层雪,哈气使得睫毛眉毛帽檐结霜,依然浇不灭他心里的火气。 “嘎吱——” 推门声。 随即是混乱的“咯吱咯吱”声,人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 陈三儿微微侧头,透过围栏缝隙瞧过去,是赵芸芸。 一听脚步声就是睡得迷迷瞪瞪,爬起来的。 陈三儿咬牙切齿,暗骂:“没心没肺!” 她还能睡着! 陈三儿更加不舒坦,等到赵芸芸回来,突然幽幽地出声:“赵芸芸……” “啊啊啊——” 赵芸芸吓得打哆嗦。 陈三儿得劲儿多了,哈哈笑。 赵芸芸辨认出隔壁院子里的“雪人”,大骂:“陈三儿!你有毛病啊!” 她实在气不过,蹲下划拉一把雪,不顾冰凉,团成一团儿,砸过去。 陈三儿的脑袋被砸个正着。 他也不在乎,身上一股子痞坏痞坏的劲儿,“怎么?不当看不见我了?” 赵芸芸这才想起来,她还烦呢,当即扔下手里的雪球,转身要走。 陈三儿见状,威胁:“你敢走!我喊了?吵醒别人,看你咋办……” 赵芸芸停住脚,深呼吸,猛地转过来,“陈三儿,你站那儿别动,我跟你没完!” 话毕,她气呼呼地出门,往隔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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