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辨别,这木盒上套用了复杂的八卦鲁班锁。王姝皱起眉头,什么东西用这种锁? 在底下捣鼓了一阵,没打开。密室里黑咕隆咚的根本看不清楚。王姝于是将木盒往怀里一放,预备出去以后慢慢再解开。转身挑了一块色泽不起眼的布,铺在地上。将一些小件的、容易置换的金银玉器拿出来,包上。 她虽然暂时不缺钱,但以后少不得花钱打点。放点值钱的东西在身上也方便应急。 将东西包好,她谨慎地锁了每一个箱子,重新将密室封住。 密室的门咔哒一声锁上,将外头的书架推回原位。王姝抱着一包东西出来,外头的大雨还在下,雨声淅淅沥沥的叫人听不清说话声。 王姝抬眸看了眼天色,朗声道:“去下河村。” 清河镇不大,镇子从南到北不过一个时辰的距离。马车一路疾行往下河村去,走了两刻钟的功夫才看到村子的影子。 雨水将地面打湿,道路比较泥泞,走得艰难。 那几家佃户并不难找,随便找人问问就能问出来。毕竟以往给王家大姑娘做事儿多体面,村子里不少人十分艳羡。如今失了依仗,惹得不少人瞧热闹。如今忽然见有人来寻,还是这般气派的马车,不知是哪儿来的贵人。 一时间引的村子里人伸着头看,议论纷纷。 王姝去到几家,人在马车里也没出去,是叫护卫去交涉的。 护卫将王姝的意思表达清楚,若是舍不得故土,便给他们一些补偿。若是还想跟着王姝做,便尽快收拾行囊去县城。这事儿不强求,等着他们做抉择。 虽说他们跟着王姝干了十年,许多事早就熟能生巧。换了新人来,估计还得需要花不少精力去重新培养。再说,要求古时候人背井离乡怎么都太不通情理。 原以为两家人至少需要几日考虑,谁知不肖片刻,两户人家都给了肯定的答复。 他们自然不愿意离开家乡,但临安县离清河镇不算太远。再来,人都要饿死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帮着王家大姑娘做事,这么多年都做习惯了。去了别家,兴许还做不惯。王家大姑娘是个那么厚道人,他们跟着她是不会吃亏的。 没怎么犹豫,两户人家的男人就当面拍板。 王姝一愣,笑了。 这样是最好的,这样她试验田的好多活儿就能稍微轻松些了。点点头,倒也没要求他们立即走。只命人给他们留了盘缠和地址,让他们这几日赶过去便可。 这里的事情处理完,王姝想着正好在下河村,便去下河村那老大夫家走一趟。 当初给王程锦治病的老大夫就是下河村的。正巧在村子后头。老大夫已经是古稀之年,早十年就不给人瞧病,回家养老了。当初会王家是因为听说这老大夫医术高超,有五十多年的行医经验。特意花了大价钱,把人给请去王家的。 他家如今是他的孙子继承了衣钵,王姝到的时候这家小曾孙正抱着钵在门口捣药。 王姝询问了几声,那小童才引了王姝等人进去。 老大夫人确实是糊涂了。不仅不认人,还眼瞎耳聋。跟他说话都得扯着嗓子喊才行。她喊得嗓子都哑了,老大夫才可算是有了点回应。 跟先前林二他们打听的不一样。这回老大夫倒是脑筋清醒了许多。 老大夫觊着王姝许久,一双眼睛早已浑浊。似乎认得王姝,他难得口齿清晰道:“你是镇子上王家的姑娘?你爹是王程锦是不是?” 王姝一愣:“是,老大夫还记得王程锦么?” “自然是记得,”王家为十里八乡做了不少事儿,王程锦为人又慷慨,上河村好些吃不上饭的农户在王家田地里当佃户,老大夫自然晓得,“你是来问你爹死因的?上回有人来打听过。” “那大夫你还记得我爹的情况么?我爹可是肺痨去的?” 老大夫思索了片刻,摇了头:“你爹才不是肺痨。你爹的情况有些不同,估摸着在世时喜食生鱼,肺里长满了虫。虫子引发了严重的肺病,这才急症高热去了……” 王姝没想到她意外问出了一点东西。不过听完这话,她许久不能回过神。 她回忆了王程锦的饮食习惯,确实喜欢是鱼脍。尤其是刚打捞上来的鱼,片成薄片,有时候不蘸调料便吞噬下腹。 ……肺吸虫病吗? 一个大夫如此说,做不得准。王姝心里沉甸甸的。 稍作休息,王姝收拾了心情,又吩咐安家兄弟将马车赶去王家。 钱师傅这段时日一直盯着毛氏,镖局的人也查了毛氏的根底。毛氏确实是孤女没错,她爹在世时,一直是谨小慎微的。不过她跟张耀民搭上却是早几年就有了,至少是五年前就开始。 毛氏这些年攒的钱,几乎都砸在了张耀民身上。 除了为张耀民打点去巴结过县衙的人,倒是没什么异于常人的行为。虽说也盯着王家的产业,但她的那些不过小打小闹,影响不了大局。 换句话说,她的背后不似有人指点的样子。拿到王家的玉印和钥匙是个意外,王玄之送到她手上的。她拿到了这些重要的东西也没想过跟谁往来,这一年多,光为了跟张耀民厮混、藏起肚子和打压王姝,外头的事儿也是一窍不通。 王姝几番深思,做了个决定。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再留着毛氏了。 今日天儿不好,毛氏没有外出,人正在家中修养。 高龄产子,加上连日来的情绪大起大伏,毛氏的身体亏空得厉害。连着一个多月养在榻上,日日拿最名贵药材的吊着,她人也没好利索。 说来,这两人不愧是一丘之貉,脾性一模一样。张耀民自以为坐上了主簿的位置,已经不需要毛氏,便一脚蹬了毛氏。毛氏在他身上砸了那么多本儿,孩子都被他掐死了,自然不可能放过他。她自个儿起不来身,便找人去张家打砸。 前段时日去张家大闹了一场,闹得十分难看,如今已是与张耀民撕破了脸。 王家大宅的门是紧闭的,只开了南边一个侧门。 因着上回被王姝闯开了,毛氏做了安排,有两个身强力壮的门房守着。 这次回来人带的不多,但那两个人对比王姝的护卫,那是完全不够看的。不过王姝此次回来并非是为了跟毛氏硬碰硬,只是要将床底下那厢金条拿走。 她让人拎了一点礼品,去将乡长、里长等人请来。 王家确实没有宗族亲眷了,但王程锦这些年没少做惠及乡里的事情。镇子上感念王家的人不是少数。愿意主持公道的,自然也有。 往日王姝被毛氏关在屋里,做不了事。如今出来了,自然就不会那么简单放过她。 古代名节于女子来说多重要。毛氏做的这桩桩件件儿,哪一条不能将她拍死在贞节牌坊上。 王姝自己就是一个女性,其实内心最不屑于用这种封建吃人礼教的手段去对付一个女子的。但对于毛氏,好似也不用太讲道义。君子小人,讲道义也得做区分。
第二十七章 清河镇地处西北, 民风较中原地区要开放许多。但这开放程度只是相较之下的稍微宽松,并非意味着当真开放到后世那等程度。 这个时代,女子的贞洁其实还是性命攸关的。 毛氏往日是占了王家没有亲眷宗族的便宜。即便她珠胎暗结, 也没有人出手整治她。一来外人没有由头盯着王家,二来毕竟王程锦才刚去不久,若是有人捕风捉影的对毛氏出手, 就是明晃晃地觊觎王家的家业,欺负他王家孤儿寡妇。 但王姝把若这件事禀告给乡长和里长,请他们来主持公道, 那意义就不同了。 这是王家人请求他们做主,他们对毛氏出手那是占着大义的。 乡长和里长来得很快, 雨还没停呢,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就到了。 并非是一个人来的,乡长年纪大了,怕一个人过来应付不来, 特意带了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一道。这年头讲究多子多福, 家中子嗣多,家族势力才大。 王姝彼时人坐在马车里坐着, 看到人过来, 立即就引着他们去不远处的茶棚坐下说。 “到了家,怎地不叫门?”说话之人是东乡的乡长, 乃是这一块地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姓李, 也是秀才出身。为人处世颇有几分公正在, 就是有时候矫枉过正,显得有几分迂腐。 王姝是知晓他的。还是王家当初生意才起步时, 许多事儿也需要乡里的帮助。王程锦没事儿便要去寻乡长帮忙,回来以后就憋不住在家中偷偷骂他老学究, 说这老头儿是最最迂腐之辈。 因着王程锦骂过好几次,且每回都气得不轻,王姝对这人一板一眼的性子就颇为印象深刻。 迂腐,规矩大,找他来处理毛氏,那是在合适不过。 钱师傅那边也受命带人去了张家村,约莫还有半个时辰才归来。 王姝看了一眼王家紧闭的大门,神色黯然了下来。 她也知自己长相,偏清秀软糯。一双眼睛偏圆,装起委屈来格外的有说服力。她狠狠掐了一把大腿,一股尖锐的疼痛刺激上来,鼻尖瞬间酸涩,眼眶也立即泛了红。 “乡长爷,母亲将家中的护卫都换了,如今的人不认得人,拦着门不让进去。”王姝今年才十六虚岁,父亲新丧。办起这彷徨无措的小姑娘当真十分惹人心怜。 王姝于是声泪俱下地诉说了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和自己所遭遇的委屈。仿佛一个失去了父亲无人庇佑的孤女,被人逼到走投无路,只能来求他们的帮助。她哽咽着,偏偏又条理清晰,十分注重细节的煽动。直激得听了她话的人一阵鼻酸。 王家继室红杏出墙、刻薄原配嫡女这事儿,清河镇的人早早就有听说。几个月前传言传得风风雨雨,沸沸扬扬。 此时不过是被王姝亲口佐证,自然是深信不疑。 除了乡长,在座的,还有清河镇下属村子的里正,张立义。张立义原是张家村独一份的童生老爷,因着有些学识又得了李乡长的亲眼,才得以被推举为里正。被李乡长这个老学究青眼有加的人,可想而知性情也与他相似。 换句话说,也是极为看重风气和纲常的人。 女子背着丈夫与人私通这事儿,在他们俩看来那是决不能原谅的大罪。 王家给清河镇和乡里做了多少贡献,因为王程锦出资建了书院,为乡里培养了多少读书人。毛氏趁着他病重缠身红杏出墙,于他们来说,那是不可饶恕的罪。 都不必王姝添油加醋,只需要将实情说出来,张里正便斩钉截铁的怒道:“这贱妇,当浸猪笼!” 他这一声,引得李乡长等人十分赞同。李乡长最是厌恶败坏风气之人,捋了捋胡子,沉吟道:“你且等上片刻。立义他侄儿啊,你回去再叫些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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