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隔离不难,救治又谈何简单?天花的痊愈率自古十不存一,城西那些人,怕是凶多吉少。 不仅如此,晋城整个城都皆陷入了恐慌之中。 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往常热闹繁华的商铺现今却冷清得门可罗雀,城中百姓人人自危。 好在察觉到端倪的那日李铁兰便通知煤矿、土豆田那边购买了一批米面粮油等物资,不出门也可以待上十天半个月,这也算是这场疫病中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尚大哥他们此时怕是早已到了边关,这可如何是好?” “崔尚他们走得早,兴许没染上病也说不定。” 李铁兰却没他们想的这么乐观,只是她远在晋城,消息传递又需要时间,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最终不过是深叹了一口气:“我已托叶城主给少夫人传信说明情况,只是信件传到怕是也过了十日五日,到那时恐怕早已是回天无力……哎,如今只期盼边关一切都好。” “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 自从入了冬,边关的飘雪便没停过,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天地间浑然一色。 如此壮丽的雪景,却没几个人出来欣赏。 农田里的作物早已被收入城中粮仓,如今只余翻耕后的泥土被掩盖于层层白雪之下,田间不见一人,更加令人诧异的是,平日里最为热闹的食堂此刻竟也同样寂静无声。 城中城外,可见的行人皆是神色紧张,步履匆匆,一种难言的压抑气氛在边关弥漫。 将军府,盛玉的书房中,田月英正拿着一张表单汇报着: “一号房的病人今日病情再度加重,有三人已经昏迷不醒,五人出现红疹症状。” “二号房情况稍微好些,只有三人于手上出现红疹……” “……” “十号房至十五号房住着的皆是已感染病人的密接接触者,合计三十一人,已按少夫人的指示将他们隔离在这些房间内。” 片刻后,一道颇为清冷的声音传来:“吴大夫和李大夫怎么说?” 田月英叹了口气:“是天花没错了。” 盛玉久久没有说话。 田月英抬头看去,便见面前的少女正蹙着一双秀眉,双眼凝视着手上的报表,眼中是化不开的浓愁。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少夫人如此困扰的神色。 因为戴着口罩,盛玉的声音闷闷的,她问:“吴大夫可有说解决之法?” 闻言,田月英似想到什么,面露不忍之色:“倒是有一种方法,只是无法保证能完全治愈,而且,此法……令病人甚痛。” 田月英说的方法,乃是前朝一位姓葛的医者所提出的—— 用开水煮沸升麻,然后用酒浸渍升麻,再用棉花粘上汁液,来涂抹天花患者的伤口。 毫无疑问,这种治疗方法将会使患者异常疼痛,这也是吴大夫和李大夫举棋不定的原因。 “其实,还有一法,李大夫在古书中查阅到,开元赵氏始创鼻苗种痘之法,只是具体的做法描述得十分之简略,而且据记载来看,此法效果也不甚理想。” 盛玉轻轻“嗯”了一声,表明自己在听。 田月英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大夫们对天花的猜想与假设,只是遗憾的是都因为缺乏根据而胎死腹中。 说着说着,田月英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窗外,顿时一惊:“哎呀,都这个时辰了,少夫人,我得回北山准备吃食去了。” 北山,便是李铁兰之前带着她手下的水泥队一直在建书院的地方。 如今北山书院才建好个空壳,尚未到正式使用的时候,谁能想到先做了疫病的隔离区。 只是也多亏了有这么个地方,场地空旷,既能遮风挡雨,又远离了人群密集地区。 盛玉点头,看见田月英急匆匆的背影,不免又叮嘱了一句:“切勿将口罩摘下。” 田月英遥遥应声:“哎,知道了少夫人。” 田月英是自请负责北山隔离区的伙食,像这样的志愿者有很多,从晋城回来的那些人更是除患者外全员都报了名。 这场疫病爆发得极其突然,直到收到晋城传回来的信件,他们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将疫病带回了边关! 其中的悔恨与自责自是不必多说,好在还能做志愿者为患者做一些事,才不至于让他们终日沉浸在自责之中。 其实边关的疫病情况要比晋城轻得多—— 因为疫病发现得早,且及时采取了隔离措施,这场疫病的蔓延速度已经控制到最低。 但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因为迟迟想不出救治方法,最初感染疫病的那批人离死亡早已是一线之隔,而后面还会有越来越多人因为天花而死去。 一场天花,十不存一,从来都不是危言耸听。 田月英走后,盛玉又点开了近日里点开过无数次的【游戏商城】,在搜索栏输入“天花”,刷新后的页面却是空无一物。 也是,游戏世界中虽有天灾,但到底是数据所创的npc,怎么会智能到生出“天花”等病疫呢,就算是有,也该是蓄养的牲畜方面…… 盛玉一顿,再抬起头来,眼中已是清明一片。 她想,她找到救治天花的办法了。 . 虽然还待验证,但此法已八九不离十。 多日的苦闷因为事情即将解决而消散,盛玉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轻快不少。 出了院门,盛玉打算亲自前去北山找吴、李两位大夫商量,经过谢景珩所住的院子时,却见其院门紧闭,门外也不曾留人看守。 盛玉蹙眉,昨日便听厨娘说他未进晚食,今日怎的连院子也不出了? 思索再三,她决定进去看看。 推开院门,院中安静无一人,自从城内突发疫病,盛玉便下令令众人佩戴口罩之余保持距离,是以此景也不显奇怪。虽说如此,盛玉心中此时却升起一股强烈不安的情绪。 这时,房门响了一下,有人从正室出来,打眼一看,那一身青衣的小厮原是谢柳,平日里便是他负责照顾谢景珩的生活起居。 他的神思似在恍惚之中,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盛玉的到来,直到盛玉出声,他才慌忙行礼。 “你们少将军呢?” “少,少夫人……您怎么来了?” 他这一回头,满脸的泪痕便立时展现在了盛玉的眼前,即使谢柳动作极快地做了遮掩,盛玉也确信自己并未看错。 她的心中一惊,顿觉谢景珩出了事,作势就要推开门进去,却被谢柳拦在了门前:“少夫人,您,哎,别,少将军不让您进去。” 盛玉停了下来,强烈的不安让她的脑中难得出现一片空白,只是理智却仍在告诉她边关的一城百姓还需要她主持大局。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盛玉没发现她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谢,谢景珩,你怎么样?” 屋内传来谢景珩的声音,虽然虚弱却依旧清明:“我无事,玉儿你先回去。” 话音未落,紧接着便响起一声闷哼,似乎是在极力压制咳嗽的声音。 盛玉一时没有说话。 谁能想到在现代已不足为惧的天花,在这里却几乎成了一种不治之症。 饶是心中已经想到了应对之法,但未见成效之时,盛玉心中仍不能安定。 两人沉默地隔着房门对视,最终还是谢景珩先败下阵来,他轻叹口气,随即故作欢快道:“玉儿你放心,我定不会有事的。” 盛玉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是道:“谢景珩,我已经想到天花的救治方法了,你先出来。” 屋内没有说话。 一旁的谢柳在劝:“少夫人,您先回去吧,少将军他已,已经这样了,您可千万不能再有事啊!” 说着,话中已带上了哭腔。 盛玉深深看了房门一眼,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照顾好自己,我稍后再来。” 谢景珩透过窗纸,模糊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屋外下着小雪,她身着一袭白裘,独自撑着伞走在雪中,宽大的外袍将她的身形衬得更加瘦削。 谢景珩看着,恍惚中觉得他的少夫人似乎是长高了些,直到盛玉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他才放纵着自己跌坐回椅中。 门外的谢柳听见声音,自是急匆匆进来,手忙脚乱地赶紧将他扶到了床上。 谢柳幼时感染过天花,便不会再受其影响,这也是谢景珩同意他留在身边照顾的原因。 除了浑身无力之外,谢景珩觉得自己的精神也开始不济,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吩咐谢柳:“你去,跟着少夫人。” 下一刻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 另一边,盛玉已经到了北山。 尚未来得及用水泥浇筑的台阶因为近日走的人多,也形成了固定的形状,倒方便了上山的人。 雪还在下,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天与地浑然一色。 盛玉开始走上这用白雪铺就的白色地毯。 第一个发现盛玉的人是田月英。 她揉了揉眼,似乎还有些不相信,待看清那个站在雪中撑着一把油纸伞的小姑娘的确是她们少夫人时,田月英急忙冲了过来:“少夫人,您怎的来了?!” 她这一嗓子,把其他人都喊了过来。 看见盛玉,众人皆是一惊: “少夫人,快回去,北山是什么地方!您怎么能来。” “快快快,扶少夫人进屋,怎的还在淋着雪。” 一通手忙脚乱,盛玉好歹是进了屋。 许玉兰正要把手炉递过去,一摸,温度有些降了,赶紧又去换了一个。 手上捧着一杯热茶,怀里放着手炉,听着面前的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盛玉这才找着空闲开口:“吴大夫和李大夫呢?” 气氛凝固了一瞬,片刻后,许玉兰才开了口:“李大夫在房里休息,吴大夫他……” 话未说完,许玉兰已带上了哭腔,实在说不出话来,以手掩面,强压着只发出轻微的啜泣声。 吴大夫是吴记药房的那位老大夫,年纪已过六旬,谁也没想到痴痴傻傻多年的吴大夫会在疫病来临之际吵闹着要上山。 他的儿子吴世林拗不过他,也跟着上了山。 起初许是因着都戴了口罩的缘故,发病率小了许多,本以为还有时间再找找更合适的救治方法,谁也没想到吴大夫会在昨日突然倒了下去,至今都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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