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这样痴情的少年郎会在几年后骤然离世? 甚至历史上都没能写清楚他离世的原因。 这便罢了,若是真的病了,她当是尽力而为罢了。 可月前的时候,他的母亲竟是先来寻了她。 说是婚后的生活,希望她只能在规定的时间去给人看病,甚至看病的时候必须要有她在场,或者是她安排的人在场。 话里话外的都是暗示着她现如今四处给人看病的不满意。 和少年的羞赧和温和不同的是,那妇人的强势。 衮代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女子不说话,但那双明亮的眼眸却是坦诚的看着自己,就连那张名动草原的容貌也过了几分白日里不曾有的妩媚。 他并不能用什么繁复华丽的言辞来形容,脑海之中之浮现出夜色里那被淡淡的云雾遮挡住的圆月一般。 他也是知道额娘来寻了她,心中焦急,当时就想要来寻她,来告诉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愿意来陪着她的。 可额娘以死相逼,直到昨日,他听说衮代似乎是想要解除婚约,他这才不顾额娘阻拦,牵了牛羊仓促间便赶了过来。 心中想了许多话,可一瞧见她,他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眼前女子沉默不语的样子,他脑袋一打铁,突然开口说道:“衮代,过几日我几个堂弟就要过来一趟,你想要和我们一起玩儿吗?”
第5章 此时的衮儿尚未想起他口中的堂弟到底是谁。 草原上一个族群内,或多或少的,都沾点亲戚的关系。 兄弟姐妹更是多。 “行吧,这两日正巧我有空。” 她倒是无所谓,只是单纯的说道:“快些将你的那些个牛羊马匹的牵回去,我不需要。” 威准再欲说话时,衮儿却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走吧,先进屋内去,夜色浓重,倒是越发的冷了。” 草原上一向是飒爽的。 两人走到了屋内,阿巴古颜对着自己的妹妹眨了眨眼,就连坐在一旁的莽色督珠乎面色上也带了一些笑意。 威准黝黑的脸颊带着几分红霞,倒是越发的显得年轻气盛。 “阿玛。”衮儿搬了个凳子坐在了自家阿玛的身边,倒是不多话。 在烛光下,女子的面容显得格外的精致美艳,而坐在阿巴古颜身边的威准目光却盈盈的看着少女。 “多喝些□□,你瞧你这瘦弱的。” “嗯。” 几人话并不多,反倒是阿巴古颜似乎是有意考教威准一般,他问道:“若是朝廷有许多贪官,你当如何做?” 衮儿手指猛地攥紧了手里的碗,眼眸瞧了一眼大哥。 历史上,明朝就是因为大哥因明廷断绝贡市又在边境琐事上与明廷多次摩擦终致反叛,他自封阿突汗率众袭击沈阳、辽阳各城捕杀贪官污吏声势颇巨一度震动明廷。 这才开始围剿亲哥哥的。 屋外塞边的寒风呼啸而过,层层叠叠的乌云从天边卷来,不到一会儿就将这片天铺满了灰白的乌云。 威准年轻气盛,当即边说是要斩杀贪官。 衮儿轻轻的只喝了小半碗的□□,便是喝不下去了。 “斩杀之后呢?” 她突然开口问道。 女子的声音冷淡,不是责问,但却令人心一惊。 威准转头朝着女子瞧去,才发现少女目光并未瞧他,而是看着阿巴古颜。 “哥哥,杀了之后呢?你可曾想过退路?” 屋子里只剩下火把“扑哧”烧着的声音,炉子里滚烫的□□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阿巴古颜身子高大,即便是此刻坐在下位,可那高大的身姿就像是草原上最为强壮的狼王一般,眼眸犹如锐利的雄鹰,他扯了扯嘴角肆意的笑着。 “大男子生于世,既是来了一遭,那定然是要无愧于心的。” 衮儿端着碗,看着自家哥哥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当初年幼时也曾想着自己定时能潜移默化的改变哥哥的想法,可年岁相差太大,她说的话,哥哥总是当作天真的童言童语。 到了现如今,她更是明白,有些事情,即便是他知道了后果,难道当真就不会不做了吗? 阿巴古颜称雄建州,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斩杀明朝官员带来的后果么? 而她自己的命运,一开始以为她自个儿是能掌控的。 可到了现在,看着年轻的威准,以及身边年老的阿玛时,心中有着巨大的无力感。 屋外传来下人的惊呼,以及驱赶牛羊的声音。 佐佐撩开门帘走进来。 “外面又下起了大雪。” 衮儿瞧她发间的雪色,对着身边的莽色督珠乎说道:“阿玛,你该休息了。” 威准闻言,连忙起身,但也不知如何做的,竟是带倒了坐着的凳子,发出不小的动静。 他的脸骤然发红,甚至那手背都带着滚烫。 “那,那威准就不打扰酋长休息了。” “........” 莽色督珠乎到底是年老,身子不比当年,此刻夜深了,难免困倦。 他扶着身边的儿子站起身子,对着威准说道:“你的心意,我们家都领会了,很是好,但那些牛羊马匹你且牵回去,今日冬天难熬,你将这些牵过来,可曾想过家中老母亲的感受?” 威准闻言,神色有些慌张,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阿巴古颜给拉住。 衮儿扶着阿玛进了内间,侍奉着自己的父亲休息。 莽色督珠乎坐在床榻边,看着自己从小娇惯着长大的小女儿蹲下身子,给自己脱着靴子。 屋子的煤油灯微微的摇晃着,火烛下眼前女子的面容带着几分失真。 “衮代,阿玛现如今唯一的愿望便是你能过的好。” 衮儿脱下他的靴子,露出里面显得有些肿胀的脚。 “阿玛,女儿过的很好。” 她若是不知道日后的结局便是罢了,可偏偏她一清二楚。 威准并非是个良人,她又该如何嫁给他? 况且,威准并不是个能帮助她们家的人。 莽色督珠乎闻言轻笑了一声:“行啦,你和你哥哥看似想的不同,实则都是羡慕狼王的人。” 衮代闻言,笑着抬头看了一眼阿玛,并未说话。 等着她从内屋走出来的时候,屋外已经没了旁人。 只有佐佐提着煤油灯在门口等着她。 在这大雪纷飞的夜晚,衮儿一夜无眠。 直到第二日清晨醒来时,就连屋内的空气都带着几分轻薄的凉意。 佐佐早就在炉子上煨着□□和牛肉。 “主子,今日就算是莽思寨也都落满了大雪呢。” 衮儿昨夜睡得好,那张睡得懵懵懂懂的小脸儿此刻两颊酡红,双眸含着水光,竟是像极了那冬日傲然绽放的腊梅。 都说美人最是耽国事,此刻就连佐佐都想,主子睡过的榻当真是这样的舒适? 衮儿踩着软鞋先去洗漱一番,这才坐在了炉子边,撕下了一节牛肉慢慢的嚼着。 草原上吃食不精细,但她顿顿有鲜奶喝,有肉吃。 如今年岁不大,但发育却是比前世成年时都好不少。 佐佐将屋子里收拾干净,然后推开窗户,屋外冰凉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带着冬日里特有的冰凉,倒是令屋子里的空气清新了不少。 “主子,方才佐佐去挤羊奶的时候,听说那威准的额娘竟是来了,非要去数一数自己家的牛羊马匹,还说什么威准年少不懂事。” 佐佐气的不行,冷着嗓音说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先不说这牛羊是威准少爷自己牵过来送给主子的,就算威准少爷送,主子难道稀奇这些不曾?!” 衮儿闻言嘴角扯了两分笑意,说道:“等她数罢了,你去派几个人盯着她数。” 佐佐闻言,双眸一亮。 这可是就没给威准和他那亲娘脸了。 她这派几个人去盯着,那便是整个莽思寨的眼眸都在盯着威准母子,届时整个草原都知道了。 可不是什么要脸面的事情呢。 等着佐佐回来的时候,衮代已经穿好了衣服,立在窗边,目光往那无边无际蔓延的雪地瞧去,远处昨夜见过的少年踩着及膝的雪朝着她这边走来。 “走吧,这般大的雪,都朵叔的脚怕是又该疼了。” 她倒不是随意扯的假话,那都朵叔年前的时候被野狼咬断了膝盖,当时她离得太远了,去的时候没能保住腿,只能截肢。 每到雨季和寒雪时,截断处总是酸疼。 但都朵叔并没有住在莽思寨内,而是在十公里外的一处山坳处。 她喝完了□□,便带着佐佐和一小队人马便朝着出了莽思寨。 五公里外的一处草原上,穿着略有些破旧袄子的少年带着自己的两个弟弟慢慢的在积雪较少的地方走着。 小牛犊一般的少年不满的说道:“哥哥,咱们为何非要去莽思寨?难道就是因为威准堂兄的一句话?” 走在最前面的少年闻言,顿住了脚步。 此刻他们走到了莽思寨的边缘,已经能瞧见了寨子的边角。 他此刻也瞧见了远处一行马匹奔驰而来,带着混合着雪的粘土。 草原辽阔,看着远处的寨子不远不近,但实则怕是要走上大半天的。 穆尔哈齐较之舒尔哈齐大了点,他是几兄弟内最沉默的。 此刻,就在那一队人马奔驰靠近时,远处矮丛林之中突然窜出一头惊慌失措的小鹿来。 眼看着就要被人踩落于马下,舒尔哈齐下意识的便朝着那小鹿跑去。 “舒尔哈齐!” 穆尔哈齐惊呼出声,他只觉得身边一阵寒风。 就瞧见身姿已经比马高的少年郎一个飞身,将舒尔哈齐抱在怀里,从那草地上滚落而下。 “!!!” 两人眼看着就要滚到了那马蹄之下时,带队的女子一把勒住了马缰,那马身骤然抬起,硬生生在空中转了头。
第6章 等着前蹄刚着地,衮儿狠狠的勒住了马缰瞧着在地上抱着一个小孩儿的少年。 她方才便是瞧见了三个少年,少年穿着的袍子略有些破旧,但却干干净净的,很是整洁。 在草原上,冬日里缺水,也缺洗衣的皂角,有些族人一件袍子一个冬季都不会洗,特别是一些半大的少年郎,性子肆意,有发泄不完的精力,有时家里半个顶梁柱,看着最是潦草。 但这个少年此刻在地上滚了一圈儿,再干净也变得浑身是土了。 少年抱着怀里的小子起身,先是下意识的上上下下的将怀里的小子看了看,觉得没事儿了,这才拉着他转杯朝着马匹上的女子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 她不欲多耽搁,也不愿多责怪他们,反而是瞧着少年问了句:“没受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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