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具体说自己的事儿,但看他眉目疏朗,的确是没有任何抱怨的意思。是自信,也是不屈坚韧。 她笑笑随手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他赶快伸手抢过来。“饭你做了,碗我来收就好。明早我把饭盒腾空,你过来拿上。” “好。” 她说完转身欲走,身后他又补充道:“明天帮我给刘主任带份儿礼、不用上账,单独交给他。” “好。” 第二天是正日子,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她找了个机会将钱给了刘主任,男人笑笑收了起来。 “晚上记得给他带饭。” “好。” 多余话一句不问,刘主任对她这种态度非常喜欢。忙碌一天傍晚终于结束这几天的工作,回家时给孟宏志带了饭菜,刘主任媳妇还将剩余的大锅饭给她带了一些。 “做的多,大家分分,你别嫌弃。” “您太客气了。今儿这高粱米饭非常好吃,我很喜欢。” “喜欢就多带点儿。” 提着饭菜回家,一路上低低的哼唱着小曲。当大师傅其实真不赖,她节省了三天饭菜,手里的也够她吃一天,那就是四天。虽然这四天干活累,但口腹之欲得到了充分满足。 这活儿,没钱她也乐意干。 厨子这活儿许多人其实干不好,或者不愿干。如今是冬天还好,只是琐碎、累。如果是夏天,那可就受罪了。烟熏火烤,头上身上好似水洗。有的甚至能热死。是真的去世那种,不是口头禅。 累、但独立,自己说了算。不太累,但得听别人的,生孩子,什么都不由自己做主。这两者比较,她选择前者。 今天做了四桌酒席,几乎每一种她都吃了半碗。肚子了饱饱的感觉好好,而且全是好吃的,喂饱了馋虫。 回家的小径看到孟宏志坐在大石头上晒太阳,看到她后冲她招手。“忙完了?” “嗯。这是刘主任让给你带的。” “好香,这几天真有口福。”说着他抬头问:“你那个臊子是怎么做的,教教我呗。” “你确定我能教会?” 被她给白眼了,他哈哈笑起来。“别这么直白啊,我也要面子的。” “你要面子就不该说出这个话。” 他仰头望天,一副无语的模样。逗的她哈哈大笑。这人,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熟悉后居然这么好玩。 “今天给你带的有臊子,够你吃三顿的。等什么时候你再想吃知会我一声,我给你做。” “好。” 大队里有人嘴馋了也会打拼伙,就是现代说的AA。这种暗中举行的解馋被人知道了要看不起的,仿佛满足口腹之欲是多丢脸的事儿。可她如今瞧着他,却觉得好玩的很。 外表文质彬彬,满腹学问。矿井几年了打不下去,老是出事故。遇到的问题他短短时间就解决掉,听说斜井巷道已经走了不少,煤就堆在东面空地上。 可这么一个能人,他居然是个吃货。一说美食两眼放光。喜欢美食,偏他是个手残的,做的饭难以下咽。 “你那是干嘛呢?” 她本来越过他走了,想到什么又回头,一眼看到他居然在挠那条打着石膏的腿,听到她讲话赶忙抬起头来,脸上闪现羞涩。 “痒痒、” 她嘴角抽抽,努力的在忍笑。这石膏打了这么长时间,他要是汗脚的话都不知道闷成什么样子了。痒痒,肯定痒痒啊。 好可怜,痒痒还挠不到。不行了,快忍不住笑了。她低头转身,飞快的回了自己屋。 孟宏志在原地哭笑不得,她刚才是在忍笑吧,是吧,是吧。她居然笑,他这样难道不该可怜才对嘛。 腿痒痒的不行,这石膏他是一天都不想再带着。可骨头没长好,还得半个月才能拆。 “给。” 女人去而复返,他一抬头她递来一根细细的棍子。这么细也许能伸进里头,他顿时开心的接过来。试探着往里一伸,一下子够到了痒痒的地方。 “呼、” 听声音就知道有多爽,痒痒的地方终于挠到了。苏禾在一旁好笑的不行,这人真的太好玩了。 “哎、”看她转身走了,他出声喊住她。“晚上一起吃饭。这几天东西太多,吃不完坏了可惜。” 她四下瞅瞅,没个合适的地方放。外头冷可以多放几天,可如果没有个瓮之类的东西扣着,有多少也会被小动物偷吃光。 “你屋里没多余的缸或者瓮?” “没。”他笑笑:“我请你,等你有什么好吃的可以回请。” 他眼睛慧黠的望着她,那意思一副你下回有好吃的别忘了我。苏禾轻轻笑笑点头,晚上在他这边一起吃饭。 她在,自然不用他个腿脚不便的忙活。烧火热菜,手脚麻利的蒸了一锅窝窝。窝窝里加了春天晒干的野菜,菜窝窝咸香,比普通窝窝更好吃。 “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我看你拿那么大一个包。” 苏禾抬头:“你看见了?” “嗯,看见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邻居。” “你要做什么,还需要瞒着邻居?” “没什么,我换了粉条回来,准备炸丸子。过几天公社赶集,我打算卖丸子去。” 赶集,唯一一个可以交易而不会被抓投机倒把的时候。但这时期物资匮乏,想要换几个钱,时机不多,给你发挥的余地更少。 “我这里有五斤豆油,你拿去用。” 她还真是缺油,但从他这里拿油用,这得了钱该怎么分。都说两人不看井,朋友不合伙。 “按照市价给我就好。” “可是,我不知道黑市多少价。我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去看看的,也许能碰到。” “也好,可以试试运气。你自己当心,机灵点儿别被逮到。” “知道。” “我这儿手电你拿去用。” “谢谢。” 从他这儿拿了手电,大晚上的她出门去了大队西面的树林。听说那边有交易,但时间不固定,卖什么不固定,一切凭运气。 大概到了地方后她熄灭了手电,耳边是风吹过树林的各种怪声。有的像鸟在渣渣,有的像尖叫,有时候忽然一声好像什么在哭,胆小的还真不敢来。 今晚无星无月,天阴沉沉的气温也十分低。这样的日子那些检查的估计不会出来,这可是交易的好时候,不会没人有货吧? 她将双手放在嘴边哈气取暖,脚下小幅度的度着步。今晚不会扑空吧?真的没人来交易她白跑一趟倒是没啥,可这油买不到丸子没法做。 来个卖油的,来个卖油的。 心里这么默默念叨,希望有吸引力法则。等着等着来了俩人,不过都是想买东西的。仨人各具一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等了许久都没卖家,其余俩人等的不耐烦转身走了,只剩苏禾还在原地坚守。今儿这天气的确不好,可已经出来了,她决定再等半小时。而且那俩都走了,如果真来一个卖家的话,那她说不定还可以砍价。 “咕咕、咕咕、” 来人了,她眼睛盯着声音的方向像是俩探照灯。这叫声是这里的暗号,这是卖家来了。 “啾啾、啾啾、” 她发出了买家的信号,对方接受到后又叫了两声,然后朝着她的方向过来。脚步声很轻,蹑手蹑脚的像做贼。这什么卖家啊,这么晚了才出现。太谨慎了,还是其他原因。 “什么货?” “豆油,白面。” 全是稀罕东西啊,苏禾一听乐开了花。她的祈祷老天听到了,说豆油来的就是豆油。 “有几斤,什么价?” “三斤。一斤……”男人声音忽然变的非常震惊:“苏禾?” “钱宝贵。” 苏禾也惊讶极了,两人走进后都听出了对方的声音。暗夜里看不到身形,但他来对对方都十分熟悉,隔着好几米也认了出来。 “你、你拿着我的钱潇洒啊,居然偷摸买油。” 钱宝贵有些气愤,离婚时被苏禾敲竹杠,想想他就肉疼。苏禾也很意外,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是在暗中做这些赚钱。难怪离婚时能付出那些钱。 “你管我。” “我才懒得理你。” 钱宝贵说着就要走,他刚转身袖子被苏禾给拽住。“豆油呢,交易完你再走。” “我为什么要卖给你?”钱宝贵气鼓鼓的。声音低沉,讲话咬牙切齿。“你拿我的钱买我的东西,你当我死的啊。” 他说着话想挣脱苏禾的拉拽,可苏禾常年干农活力气不小,他根本挣不脱。心跳的越来越快,下意识的觉得该远离这个女人。自从重生以来,他在这女人面前就没占过便宜。每次都吃亏。 “不卖?你敢不给我我立马大喊,你那工作就别想再要。” “苏禾、”钱宝贵真急眼了。刚想着这女人好像克他,这女人就张嘴要挟。“你要不要脸?” “我要油。”苏禾才不管他怎么想,油送到跟前了她还能让它跑了。“我数一二三,你要不给我,别怪我开口。这里距离检查组虽然远,可我能拉着你去那边。东西在你手上,铁证如山我看你怎么狡辩。” “你、你无赖……” “一、二、” “给你。” 工作,钱宝贵他现在不敢丢。能弄到这些东西全靠单位,要是没了单位,他眼下的肥肉就没了。 “还有白面。” “苏禾、你别得寸进尺。” “我就进了你怎么着?” 他能怎么着,幸好每次他带的都不算多。可苏禾已经逮住他做这生意,以后这片他是没法再来了。损失一个市场,他亏大发了他。 “给你。” 咬着牙,忍着痛将东西放下。苏禾一个没工作的跟他比,那就等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苏禾被抓顶多没收东西被教育,可他要是被抓,那结果他承担不起。 “别走啊。” 又被拽了回来,男人已经在暴走的边缘。“你还要干嘛?” “以后每个月卖我三到五斤油。” “你做梦。” “你这生意不想做了,还是你的工作不想要了?” “苏禾、” “别无能狂怒,做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这女人冷静的让他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个她,原来她不是历练后那么理智冷静,而是天生就这样的性子。他知道她心里肯定恨他,或者讨厌他,可这样的时候她就是能冷静的知道自己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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