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兴王与蒋氏三十多岁了才有他这么一个儿子,看得比自己眼珠子都重要,毫不夸张的说,朱厚熜从小就在浓厚的家庭关爱下长大,因此父母对他而言比什么都珍贵。 而现在,这帮人让自己不认爹娘了。 假如自己不答应会怎么样呢? 他环顾四周,只觉得浑身发冷,原本还算恭敬的众人现在在其眼里纷纷化身豺狼虎豹,逼迫着自己,想要将自己吞噬! 少年后退了两步,突然生出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好像被人捏了一下。 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的冼如星微微冲自己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一丝关切。 女道士的手很凉,可能是长久炼丹劳作,一点都不柔腻,掌心干燥又粗糙,但奇怪的是,朱厚熜心中却好像被冷水浸泡了下。 瞬间门变得踏实又清醒。 他不能在这里后退。 母妃,姐妹都等着自己,如果他妥协了,谁又会将一个小小的兴王府放在眼里呢。 深吸一口,少年看着毛澄,平静道:“毛尚书,圣旨上也写了,‘属以伦序,嗣皇帝位’,我今日继位,考得是《皇明祖训》兄终弟及,而非他人施舍。况且‘嗣皇帝’不是‘嗣太子’。我父薨尚未满三年,本身于孝期登基已是不妥,如今让我弃父弃母承嗣他人,我朱厚熜虽尚未及冠,却也只忠孝廉耻怎么写,此事还请众位在做商议吧!” 毛澄面色大变,如今仪仗队可都在外面等着,钦天监选好了吉时,太后百官们也都准备好了,这时候还商议,谁能担得起责任。 同时心中也在暗恨,怎么草拟旨意的这版疏忽,漏下马脚被人扣了字眼,确实“嗣皇帝”与“嗣太子”差得太多了。 但他身为两朝老臣,心思终究深不可测,于是故意沉下脸,语气严厉道:“殿下,您当日在安陆接了圣旨,那便是同意了圣旨上说的话,如今已经到了京城,天下人皆知您是下任天子,现在使性子弃大行皇帝意愿不顾,你让天下人如何看待!” 朱厚熜盯着他瞧了两眼,半天,突然笑了起来,“好哇,圣旨都是你们商量好了才颁布的,如今打算变卦,却又想赖在我头上,好好好!” 他笑了两下,转头对冼如星道:“仙师,回去与我收拾东西,咱们回安陆。” “这皇帝,我不当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 谁也没想到,面对帝位的诱惑,竟然还有人能尥蹶子。 虽然相处了十来天,但毛澄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一时之间门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看向冼如星,希望这位在天子心中分量颇重的女冠能相劝几句。 然而,对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眼色,听到朱厚熜的落跑宣言,只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自己这就去准备马车。 在他们争论期间门,冼如星其实一直在旁边听着,她买的那本历史书非常简陋,描述到这段只用了寥寥几笔,冼如星也有些一知半解,直到完整地目睹一遍,方才明白事情始末。 简单的说,就是孝宗弘治皇帝只有正德一个儿子,而正德又没有儿子,所以他死了之后,弘治这一支相当于是绝根了。 现代嘲讽一些重男轻女的家庭总会说“你家有皇位继承吗?” 但这一家是真有皇位继承! 大臣们想出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让朱厚熜改认弘治当爹,这样他和正德就是亲兄弟,当上皇帝理所应当。但朱厚熜认为自己是按照祖宗规矩从堂兄那儿继承的,根本没理由改爹,所以两方僵持不下。 对此现代人冼如星其实很难理解,给谁烧纸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不过她知道,这场争端最后是以嘉靖皇帝的胜利结束的,所以自己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看着这小子疯狂输出就好。 同时也算理解了为何嘉靖皇帝最后会变得那么多疑敏感,毕竟刚上位就与满朝文武battle,斗争早已浸透到血液里。 双方这版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大臣们暂且认怂了。 其实还是梁储拍案决定,他虽然油滑又贪恋权势,但终归是朝廷肱骨,知道假如让未来天子就这样回去,那事态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还是那句话,大明不能再乱下去了! 于是朱厚熜成功改变了礼部的设计,走大明门,进奉天殿,行天子事! 暂时打赢一仗的少年有些志得意满,刚要在各方的簇拥下准备上马车进北京城,突然,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停下脚步,冲着某处大声道:“冼仙师,过来与我同坐。” 冼如星:“……”顶着毛澄杀人似的目光,即使脸皮厚如她也不禁有些尴尬。 毛澄忍耐再三,还是怒气冲冲道:“殿下,大明门可是天子才能走的,您这算怎么回事儿?” “啊?那等到了仙师再下去就是了。”朱厚熜说得满不在乎,继续热情地招呼女道士。 梁储摆了摆手,心累地表示随他去吧,自己这边多看着别出差就是。 他心中叹息,怎么觉得,这位折腾的力度一点都不比正德皇帝小呢。 23. 第23章 登基 大明虽说开国者文化程度不高,但确实是一个在礼仪方面十分讲究的王朝。无论做什么,都有一套完整的行程规范,像新君登基,更是设计得十分严密。 才到皇城附近,冼如星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丝毫不顾朱厚熜的挽留,她觉得自己再坐下去,毛老头儿的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 随队伍进入紫禁城,紧接着就是登基大典。 说实话,依照冼如星现代人的眼光,并不觉得有多庄重肃穆,最起码比国庆阅兵差多了。文武百官们虽然遵守礼仪,但毕竟没有严格训练过,动作稀稀拉拉看着直叫人皱眉。 至于朱厚熜,小孩儿今年虚岁才十五,勉强褪去婴儿肥,这两年身高开始抽条,个头儿窜了不少,跟枝细竹竿儿似的。黄色的衮服穿在身上直晃荡,再搭配着沉重的帝王冠冕,瞧着颇为搞笑。 不过冼如星这次却没有嘲笑他,想起这自打相遇,这一路的点点滴滴,突然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 等到吉时,钟鼓齐鸣,分成文武两列的官员们身着礼服,在鸿胪寺引导下始行五拜三叩头的大礼。最后诏书读完后,整个登基大典才宣告结束。 冼如星因为身份特殊,并未完整地参与大典,露了个面便被带到乾清宫。 此地为大明皇帝起居办公,举行家宴的地方,乃内廷后三宫之一。除去左右暖房,一进去就能看见柱子两边的金屏风,屏风前则是象征者皇权的龙椅宝座,宝座上方悬着“正大光明”匾。 在大概七年前,当时的正德皇帝在此玩火将乾清宫烧了大半,好不容易重新修建起来,这位爷又成天往豹房跑,所以这里一切都显得格外新,如此倒是便宜了朱厚熜。 少年忙完殿礼,大步流星地回到乾清宫,看见冼如星,有些激动道:“怎么样?我今日威风吧!” 冼如星见他神情亢奋,知道少年还有些没缓过来,于是倒了杯水给他,让其好好冷静下。 朱厚熜乖乖地把水喝了,但依旧执着地问对方自己怎么样。 冼如星有些无奈,只能夸张地鼓掌:“哇,陛下太厉害了!贫道好崇拜您啊!” “一点都不诚心。”朱厚熜翻了个白眼,嫌弃地别过头。 此时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有事禀告,进屋后对着朱厚熜恭敬地行了一礼,“陛下,朝廷拟定的年号已经下来了,请您过目。” 虽说朱厚熜现在已经登基,但大行皇帝尚未入土,所以今年剩下的几个月依旧要沿用正德的年号,直到除夕过后才能改。不过嘛,这些东西理应先定下来,所以内阁早早就开始准备。 朱厚熜听说是自己的年号,立刻兴致勃勃地结果查看,然而才一搭眼,面色便阴沉下来。只见奏折最下方,只写了两个大字——“绍治”。 绍者,承也。 此年号的意思就是让他继承前任皇帝的治理。 可他那堂兄到底有什么好继承的?难道要让自己也学他行那荒唐之事? 朱厚熜冷笑,随手将奏折扔到一边。他想了想,突然望向冼如星,犹豫了下,还是凑了过去,带着几分羞涩道:“要不,你帮我定个年号吧。” “啊?”冼如星正研究乾清殿的结构呢,突然被叫住,不免有些发懵,“这东西可要跟着陛下一辈子,贫道定算怎么回事儿?” 朱厚熜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不着调,但他就是想让对方取,于是随意寻了个借口,“嗯……内阁定下的我不喜欢,你不是修道的嘛,随手卜一卦也不麻烦。” 知道这小子素来脾气犟,冼如星推辞几番没成功,最后只能无奈表示:“那就叫嘉靖吧。”反正历史也是这么写的。 “嘉靖,”朱厚熜念叨了几遍,眼神愈发柔和起来,“嘉者,吉祥也,靖,天下太平。仙师对我竟然有如此高的期许吗?你放心,我一定不负仙师期待。” 冼如星:“……”不知怎么,打从自己表示要在其身边辅佐,对方的思维一下子变得十分辽阔,好容易自我感动,不过反正也没什么坏处,索性不去管他。 年号什么的不过是小事,朝臣也不愿因为这与新君争辩,所以就这样定下来了。 待张永走后,朱厚熜在屋内转了一圈又一圈,先是摸了摸乾清殿里粗壮的金柱子,接着又走到最高处,一屁\股坐在龙椅上。 “嗯,也不怎么舒服。”少年新鲜劲儿还没过,只觉得看什么都有趣。往边上挪了挪,腾出一个人的地方,然后招呼冼如星也过来坐。 “!!!”冼如星悚然地盯着他。 已经完全飘了的朱厚熜自知失言,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嘴,悻悻道:“当我没说。” 为了防止他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冼如星迟疑了下,主动开口道:“要不然,我给你拍张照片纪念一下吧。” 说完就钻进空间,把之前打折买的拍立得带了出来。 虽然也曾目睹过对方施展这“瞬息千里”的法术,但每次得见依旧十分震惊。 朱厚熜看着冼如星手中那四四方方颜色鲜亮的东西,不禁好奇道:“这是何物。” 冼如星先拍了一张调整下模式。 当照片呈现在朱厚熜面前之时,这位天子已经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传闻中的仙家法器吗?”少年敬畏的望着拍立得。 冼如星:“……不至于,匠人可以制造,额,当然了,这时候造不出来。” “我知道,仙匠!”朱厚熜连忙点头。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冼如星干脆略过话题,让对方摆好姿势,给他拍了一张。 朱厚熜看着成片,觉得不太满意,“我怎么瞧着这么呆?不行,你等我调整下,再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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