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儿解决不了。”冼如星摇头,“哪怕是一时抓紧去几个,这些人也跟阴沟里的耗子一样,没过多久就死灰复燃,万一背地里使暗招,那生意也不用做了。若真想彻底铲除,怕是要动用五城兵马司。陛下刚继位,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身为天子近臣,如此为己谋私,到时候怕是又要引起风波。” “难道就这么一直被他们勒索。”陈二狗气得脸通红,这也未免太憋屈了。 “当然不是,”冼如星冷笑,转头对其道:“让跟着你的那些人备好家伙,我再调来一百来个,晚上与去找场子。虎头帮是吧,吃了多少给我双倍吐出来!” “以权谋私”当然不行,但“为民除害”却是没有任何问题。 陈二狗愣住了,等反应过来一蹦三尺高,发出了自打进京以来最快乐的声音,“好嘞,这个小的最擅长,仙师您就等好吧!” 当天夜里,城北虎头帮帮主的宅邸就被人连锅端了。 虽说虎头帮盘踞京城多年,人也不少,但是跟随着陈二狗的流民们可是当真见上过战场过血的,再加上装备碾压,一路基本上势如破竹。 冼如星特意调查过,这虎头帮堪称恶贯满盈,除了收照看费外,还暗地里拐卖人口,抢占民财,没有一个手底下干净的。所以吩咐到,遇到抵抗不用留情。 虎头帮众最开始还敢挣扎,然而随着几个头领纷纷倒地,俱是吓得肝胆俱裂,最后清点战果,能站着说话的都没几个。 冼如星是等里面打的差不多了才过去的,邓十一特意寻了个椅子,冲洗掉满院血污,恭恭敬敬地让仙师坐在中央,然后开始汇报情况。 说起来他不愧是在公门中混过的,搞得这么正式冼如星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看教父。 “虎头帮的大当家二当家都在乱斗中被割了脑袋,老三出京办事儿了,已经确定地点,方才也派人去了结,咱们这边兄弟伤了两个,都不是什么要命的,不过有位手腕处挨了一下,虽然血止住了,但医师说以后很可能提不了重东西了。” “照顾好他,以后有什么轻便的差事先让他去做。”冼如星吩咐道。 这么大的动静,京城中守卫不可能没反应,不过在此之前,冼如星已经打好了招呼,借口有的是,她现在也算帮皇上办事,光大不敬就够对方喝一壶的。 “仙师,我们在大当家院内厢房里发现个麻袋,里面好像是个人。” 这边正说着,那里陈二狗提着个大袋子就走了出来,打开后,一满头是血的锦衣青年出现在大家面前。 虽然瞧着吓人,但在场之人一看就看出不过是皮外伤,擦干净血污后,露出一张俊俏到极点的脸。 陈二狗打了个寒颤,有些恐惧道:“那虎头帮大当家不会是有什么别的爱好吧,强抢民男什么的,要不叫醒这小白脸问问?” 观此人衣着打扮便知身份不一般,冼如星也有些好奇,遂同意陈二狗的说法。 陈二狗推了青年两下,好半天没推醒,于是有些不知所措。冼如星上前,尝试着拽着对方衣襟摇了摇。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火光冲天,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大批官兵出现在眼前。 为首的身着六品青色官服,正是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在他身边还站着个清瘦老者,虽然看不清脸,但声音十分熟悉,“吾儿慎正是今日下午失踪的,有人看到他被掳至此,估计是错不了,倘若抓到人不交代,老朽在锦衣卫认识些人……” 冼如星认识杨廷和到现在,头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态,听起来好像是儿子被虎头帮绑架了,传闻杨廷和的儿子杨慎是京城里人人追捧的美男子,真想见一下……啊? 她看了看手里抓着的青年,突然愣住了。 不会这么巧吧…… 而此时焦急万分的杨首辅也注意到了院子里的情况,看到自己儿子浑身是血的被人提着,双眼不自觉眯了眯。 冼如星:“……” …… 万幸的是,还有好几百人为冼如星作证,而杨廷和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冼如星跟自己再不对付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地对儿子出手。他这阵子主张革除闲职变卖黄庄也算是得罪了不少人,平日里就连出门都要随身带着刀,但百密一疏,没料到杨慎会着了道,看来以后还要加强防备。 对于冼如星,杨廷和心情复杂,但无论怎样,对方也算是搭救了杨慎,于是还是主动道谢。 冼如星看着这位内阁首辅,沉思片刻,突然开口道:“杨太傅,虎头帮虽然被灭了,但他背后之人还在,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只要那些人对太傅心存记恨,那早晚会再次出手。所以,不如咱们做个交易?我知你最近在忙于解散皇店,但处处受阻,过程很不顺利。” 杨廷和在听到“交易”两个字之时就已经皱起了眉头,还没等冼如星继续往下说,断然道:“皇店百害无一利,不可能让你开下去。” 冼如星笑着摇头,悠悠道:“首辅误会,我要开店,自然是以个人名义,至于皇店,也打算以市价与你买卖。” 上百家皇店遍布整个北方,想要都买下来无疑是个天文数字,饶是杨廷和见多识广,也不免有些被对方的豪横惊到了。 老实说,革除皇店却是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哪怕是京城,在收缴皇店后也有不少太监打着皇店的名义招摇撞骗,杨廷和知道,如此下来恐怕他一走,这东西又要死灰复燃,莫不如卖出去充盈国库。但是嘛,作为一位官场老油子,他早已习惯了将利益最大化,于是继续不动声色道:“那么,冼道长又能提供什么?” “杨太傅位极人臣,自然是什么都不缺,”冼如星笑了,旋即认真道:“贫道身无长物,这样吧,一个月,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保您一家人之后不再受京城地下骚扰,力求给您个安静。” 杨廷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许久,缓缓点了头,“好,那老夫就静候道长佳音了。” 冼如星优雅地行了个道礼,然后目送杨廷和带着儿子远去。 将两人谈话听了个大概的陈二狗挠了挠头,不解道:“仙师,既然如此,那以后要继续收拾京城里的小帮派吗?这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事儿?” 冼如星摇头,“京城百万人口,闲散人员数不胜数,哪里能一一管得过来。再说了,水至清则无鱼,哪怕是再清明的地方,也没办法说彻底杜绝他们聚集。所以……” 冼如星转头看向邓十一,“以虎头帮为据点,给你人和钱,一个月,你能做到哪步?” 邓十一身形一震,望着冼如星,心“砰砰”直跳。 他知道,自己等了二十几年的机会来了。 不敢犹豫,连忙俯身道:“小人自当竭尽全力,愿为仙师效犬马之劳!” 冼如星皱眉,“不要说这些没有用的,直接了当地告诉我,你能做到哪步?” “是,”邓十一咬牙,心中估算了下,“拿下东北西三地应该不是问题。” “好,那就这样,”冼如星点头 ,“倒时候办不到,你也不用来见我了。还有,我让你代替虎头帮,你应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之前那些脏事儿你要是敢沾……” “小人明白。”邓十一赶紧称是。 交代完后,冼如星见没什么事儿了,于是回宫,第二天见到嘉靖了将事情的经过描述了遍。 嘉靖听得津津有味,之后忍不住问道:“我知道‘江湖事江湖了’,确实有个带头的出面比官府方便许多,不过为何选中那邓十一?我还以为你更信任那姓陈的汉子,我记得他,好像人不错。” “正是因为人好,此事才不能让他去做。”冼如星摇头,解释道:“陈二狗为人仗义,性情豪爽,这样的人可以得手下信服,但地下帮派什么的,难免有些阴私之处,他没什么心眼,很容易栽进去爬不出来。至于邓十一,此人之前在衙门做捕快,经常和地痞闲汉打交道,知道他们行事,而且又有贱籍压身,当不了官置不了业,此乃他唯一的通天道,定然会全力以赴。” 还有一点冼如星没说,她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很熟悉的东西。自己每每独处揽镜自照之时都能看见,这种东西名叫——野心。 有野心有能力有经验,对于邓十一能否成功,冼如星其实心中已然有数,自己要做的便是在关键时刻勒一勒缰绳,别让他走歪路。 朱厚熜似懂非懂地记下来,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自己在那儿嘿嘿笑道:“话说杨慎那家伙四处树敌,结果因为自己亲爹被打得满头包,也太好笑了。” “陛下见过他?”冼如星有些惊讶,然后反应过来,杨慎在翰林院任职,平时应该没少给天子上课。 “当然,”朱厚熜翻了个白眼,“那酸儒整天穿得花枝招展,翘个尾巴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我知道他不爱来讲课,我其实更烦他,但是还每次都叫他,反正都别想好!” 冼如星:“……”你这又是何苦呢。 朱厚熜还在那边气哼哼,追着冼如星问道:“杨慎嘴臭的很,你和他打照面他有没有说些什么?” “他那时候已经昏了还能说什么。”冼如星摇头,对于杨慎,她了解的并不多,但上辈子只要看过三国演义,都知道他那首赫赫有名的“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而她自打入了京城,也只听有人谈论“杨大才子又有了新作”“杨大才子跟人在辩论大获全胜”之类的,对方在自己心里只不过是唐伯虎的加强版。 “不过长得倒是挺帅的。”冼如星说到此处,不自觉微笑起来,人都向往美好的事物,而杨慎无疑是她自打穿越以来见到的最高颜值,比上辈子偶像明星都英俊。 朱厚熜一下子竖起耳朵,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直冒酸气,半晌,阴阳怪气道:“哦,难怪我昨晚看你没回宫派人去喊你一再推辞,原来时间都耽误在这儿上了,眼光也不怎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也觉得好。” 冼如星不知他突然抽什么的风,不过还是明智地闭嘴免得跟上司起冲突。 见她不开口,少年刚开始还好,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坐立难安。 莫非说得太过分惹她生气了? 朱厚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拉不下脸,两人就那么并排坐着,一时间陷入僵局。 黄锦在旁边看着,见万岁在旁边干着急,于是十分贴心地走过去,对冼如星道:“仙姑上次不是说想找个地方安置从安陆来的那些道士吗,您都不知道,您一说陛下就开始找,现在皇城里工事都停了,想修建也没办法,最后陛下决定把豹房划给您,那地方又大又僻静,完全符合您的要求。” 豹房乃正德花巨资修建的行宫,位于西苑边角,鲜少有人至,里面不光大,还有许多小隔间,道士们做实验也有一定危险,如此想来豹房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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