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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麦本来打算独自一人带着文具去往恩施，可方卓然说，恩施的路况不好。 以前，普济医院去恩施搞医疗下乡活动时，有一辆医疗车就是因为路况不好，翻下了山谷。 所以，他决定陪着他去，他车技比林麦好多了。 林麦喜欢他陪在自己身边，只要他能请到假。 在美国被软禁了将近六年，林麦早就习惯方卓然陪在她身边。 方卓然很快就请到了假，这时也到了周末。 秋高气爽，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林麦夫妻带着全家来了个江城一日游，等孩子们星期一上学了，夫妻俩这才出发去恩施。 从江城到恩施不算远，开车也就六七个小时。 不过这是到市区的时间，离许梦所说的那个山旮旯小学还要再开三四个小时的车。 夫妻俩早上六点半出发，六个孩子和方爷爷方奶奶以及福伯一起送到门口，一直到中午一点左右，抵达了恩施市区。 说是市区，却不比县城繁华多少。 方卓然在路边停了车。 坐了一大早上的车，林麦整个人都僵硬了，还是方卓然把她给扶下车来的。 下了车，运动了一刻钟，林麦总算缓了过来。 方卓然又带着她去一家宾馆，给了前台五块钱的小费，向她借个卫生间。 前台有些愕然，更多的是局促，她从来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方卓然把钱硬塞到前台手里，和林麦一起手拉着手去了卫生间。 上了卫生间出来，两人在大街上走了一圈，选了一家看上去挺干净的小饭馆走了进去。 店家是一对中年土家族夫妻，全都穿着土家族服饰，朴素又充满风情。 老板娘热情地问林麦夫妻想吃什么。 林麦指着墙上挂的木头牌子的菜单，点了一道鲊广椒炒腊肉、一道红烧喜头鱼，还有一道菌子汤。 恩施的腊味有名，林麦本来想点腊排骨汤，可是想到煨腊排骨汤太费时间，他们还要赶路，因此放弃了。 不一会儿，三道菜就上了桌。 鲊广椒又酸又辣，腊肉咸香可口，两样美食相辅相成，十分下饭。 就是腊肉是五花肉腌制而成的，林麦不吃。 方卓然把肥肉咬下来自己吃，瘦的给林麦吃，林麦这才吃。 红烧喜头鱼肉质细嫩，鲜甜可口，林麦吃了整整一条。 菌子汤更不必说了，鲜得让人恨不能舔盘。 林麦大快朵颐地喝完一碗又来一碗。 方卓然也爱喝，也喝完一碗又来一碗。 两个人吃完饭，结了账，开车往深山老林驶去。 出了市区，沿路风景美如画。 林麦贪婪地看着窗外的美景，对方卓然道：“等孩子们全都读完大学了，我们就来这里隐居，过宁静的世外桃源的生活，你说好不好。” 方卓然温柔道：“好，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方卓然说的一点都没错，山区的路况果然很差，再加上山路十八弯。 技术不行，很容易翻车，并且有可能翻下山崖。 林麦不是胆小之人，却一路提心吊胆。 还没行驶半个小时，方卓然突然把车停在路边。 林麦问：“怎么了？” 方卓然揉了揉眉心：“头有点晕。” 他扭头问林麦：“你晕吗？” 林麦点头：“晕，这么陡的山路，不晕车才怪。” “不是晕车，可能吃蘑菇中毒了。” 林麦心里一惊，不是吧，难道她夫妻俩要红伞伞，白伞伞，一起吃了躺板板？ 林麦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方卓然已经下了车，转到副驾驶座，把车门拉开，道：“下来，找大夫去。” 林麦信任的直接从车上跳下，扑向方卓然的怀里，方卓然一把牢牢地接住他。 两个人牵着手，往不远处的一个村落走去，打听哪里有赤脚医生。 村民很淳朴，告诉他夫妻俩隔壁村就有。 说是隔壁村，也有一两里地，一个村民热情地给他俩带路。 一行人刚走到赤脚医生的家门口，就见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妇人追问赤脚医生：“我媳妇这真不是怀孕？” 赤脚医生是名副其实的赤脚医生，脚上连双草鞋都没有。 赤脚医生是个朴实的中年汉子：“确实不是怀孕，是子宫肌瘤，得去县医院开刀切除，我这里做不了。” 患者是个年轻的妇人，年轻的妇人强撑起一个笑，对老妇人道：“婆婆，咱们回去吧，不痛不痒的，有啥好治疗的。” 老妇人问赤脚医生，做子宫肌瘤手术要花多少钱。 赤脚医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两三百块钱总是要的。” 老妇人不再说话，一脸忧愁地和媳妇离开。 赤脚医生追着婆媳俩往外走的背影道：“米安婆婆，你想办法凑几百块钱带米安去县城做手术吧，这病不治是会要人命的。” 米安婆婆抹着眼泪道：“我回去把牛卖了，给米安凑医药费。” 米安不让：“婆婆，把牛卖了，咱们怎么种地啊！” 婆媳俩的说话声越来越远。 赤脚医生同情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都是穷闹的，生病都去不起医院。” 他抬头问林麦夫妇：“你们哪里不舒服？” 方卓然道：“我们好像蘑菇中毒了。” 赤脚医生一听紧张起来，就要给他把脉。 方卓然让赤脚医生先给林麦把脉。 林麦本来想要方卓然先看病，可是想到他肯定不同意。 到时两人拉拉扯扯耽误时间，更耽误病情，干脆自己先看病。 第1157章 贫穷的一家人 赤脚医生一边给林麦把脉，一边道：“一看你们就是外地人，哪认得哪种菌子有毒，哪种菌子没毒。 每年当地人采蘑菇吃，中毒的都不少，何况你们外地人？以后别乱采菌子吃了。” 方卓然解释道：“我们没有自己采菌子吃，是在小饭馆里吃的菌子汤。” 赤脚医生给林脉夫妻把完脉，道：“你们吃的菌子毒性较浅，脉象都还好。” 他想了想：“我还是给你们打一针吧。” 赤脚医生给他们一人来x了一针屁股针，就结束了治疗，收费一块。 夫妻两见收费这么低廉，都有些呆住。 现在在大城市看一次感冒，至少都得五十块。 虽然这里打的是屁股针，不是吊针，而且两个人加起来也就两针，可也不至于这么便宜。 方卓然没说话，默默地放了十块钱在赤脚医生用来当办公桌的饭桌上。 夫妻俩走出门，赤脚医生才发现方卓然给的是十块钱的诊金。 赤脚医生拿着那十块钱追了出来，对着已经走远的林麦夫妇道：“你们钱给错了，只要一块钱就够了。” 林麦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没有给错，多的钱你买双鞋吧，都秋天了，光着脚会受凉。” 赤脚拿着那张大团结，心里充满了感激。 林麦夫妻离去时，经过一户人家，从低矮的篱笆围成的院子里传来凄惨的哭声。 夫妻俩往院子里眺望，原来是米安一家大小哭嚎一片。 不少乡亲围在院门口议论纷纷，同情道：“穷人最怕得病，得了病天就塌了。” “唉！是的哩！” 林麦用普通话礼貌道：“麻烦借过一下。” 恩施是个汉人和少数民族杂居的自治区。 虽然不是人人会说汉语，可普通话却基本人人都听得懂。 大家迅速让开一条通道，让方卓然牵着林麦通过。 众人都好奇又新鲜，甚至还有些畏手畏脚地打量着林麦夫妇。 改革的春风从1978年一直吹到现在，已经有十七年了，可还没有吹进这山清水秀但贫穷落后的大山沟里。 不少村民们一直过着半饱的贫苦日子，吃没有吃，穿没有穿。 现在突然看见两个长得好看、面色红润、穿戴不凡的男女，怎不令他们艳羡和好奇？ 米安一家正为卖不卖耕牛一事争执不下。 确切地说，是米安一个人在阻拦全家卖牛。 米安痛哭流涕道：“咱们家种了那么多田地，没有牛，光靠咱们自己耕田，是会累死人的。 再说，这牛也是借钱买的，账还没还清呢，把牛卖了，这债还是要还。 我不想我一个人拖累全家，这病就别治了，又不疼。” 婆婆一把握住米安的手，老泪纵横道：“你没听医生说，如果不治疗是会有生命危险的，我们咋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哩？” 在屋角蹲着抽水烟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也不时劝慰米安两句。 年纪大的道：“别怕看病花钱，也别怕背债，咱一家人慢慢还。” 年轻的道：“孩子也不能没有妈啊！” 四五个阶梯形的小娃娃全都拉着米安破破烂烂的衣襟放声大哭，嘴里喊道：“我不要阿涅死，呜呜呜！” 那场面太凄惨了，有围观的乡亲在默默抹眼泪。 林麦走过去，递给米安婆婆三张百元大钞，柔声道：“拿去给你儿媳治病。” 不光米安婆婆惊呆了，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米安婆婆疑惑地看着林麦手里的几张粉红色的毛爷爷：“这纸片能看病？” 林麦夫妻哑然。 央行自从1988年就开始发行百元大钞，离现在也有七年时间了，可米安婆婆这表情分明是没看过啊。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 可这里穷的，竟然连百元大钞也没看过。 林麦解释道：“这不是纸片，这是钱，你们村有人认得百元大钞吗？” 一个村民道：“村长肯定认得，他每年都要去镇上开会，领村里的救济哩。” 马上有人把村长给找了来，村长一来就认出林麦给的就是钱，还是大钱。 他催促米安一家：“你们还不快谢谢大恩人，都愣着干嘛？” 一家大小闻言，反应过来，就要给林麦夫妻两个磕头。 被林麦和方卓然给拦了下来。 方卓然叮嘱米安婆婆尽快带米花去县医院做手术，子宫肌瘤拖长了，会引起重度贫血的。 说罢，夫妻俩离开。 可是米安一家人硬是不让他们走，非要留他们吃了晚饭再走。 夫妻两个告诉米花一家，他们还要赶路，好说歹说，米华一家人才放了他们。 米安婆婆把吊在堂屋房梁上唯一的一只腊猪蹄给取了下来，让林麦夫妻带上。 米安家都穷成那样了，住的还是土坯房，一家大小也穿得破破烂烂，米安还要看病。 林麦和方卓然哪里肯收那只腊猪蹄，让他们留着给米安补身体。 米安的脸惨白惨白的，一看就是因为子宫肌瘤而引起的重度贫血，是要吃些好东西补一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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