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映桃跑来找魏潜,实在是被美色所惑,一时冲动,只是方才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总算找回几分理智,忸怩道,“家主不常来心苑,我和我娘都是签了死契的奴婢,留在这里总受人欺负,我们……我只是想求魏大人给我们找个安身之处。” “这好办,只要彭大人点头,这满苏州城,你看谁家合适,我送你们过去便是。”崔凝痛快道。 映桃一脸惊慌,“不不不,不必劳烦大人。” 心苑的管事一家都还算朴实心善,平常还真没有欺负过她们,母女俩住在漂亮的园子里头,拿着月钱,平常也不需要伺候人,她跑来找魏潜,可不是因为过的不好,而是想去他身边。 崔凝自然能看出她在撒谎,但也懒得追究,“此事容后再说。不如映桃姑娘先说说都知道些什么事?” 映桃不情不愿的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天傍晚看见留福过来找我们家大人,俩人就在角门边上说话,留福说完就走了,大人好像很生气,连门都没进,直接回城去了。” 前天傍晚?原来在小厮死之前,见过彭佑不止一次! 崔凝连忙问道,“你可听见他们对话内容?”
第278章 分神 映桃道,“奴婢当时离得远,只隐约听见留福说什么‘内情’、‘晚宴’。” “晚宴?!” 听到这个关键性的信息,崔凝立刻开始推测当天晚上大概发生了什么。 留福一定与杀死杨檩的凶手有什么关系!杨檩死后,他专程约见彭佑,并且告诉彭佑“欲知真相,便要赴一场晚宴”。彭佑有没有去赴宴,是否知道了真相,眼下都不得而知,但整件事情透露出的不寻常,完全符合魏潜之前的猜测——有人在故意误导他们查案! 崔凝想,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凶手。他在杀害杨檩之后,又把唯一知情的留福除掉,并且引彭佑前去,将一切嫁祸在他头上,一箭双雕,真是打的好算盘! 大家都说,杨檩死后彭佑一直不眠不休的带人查案,这至少证明,他在这段时间独处的时间不多,所以不可能一个人走远。这意味着当日留福口中的晚宴地点,就在心苑附近! 崔凝想到这里,不由冲着映桃弯起嘴角,自以为笑的分外和善,殊不知配上说话的内容,像极了威胁,“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希望你方才说知道很多内情,不是在诓我们。” 映桃顿时觉得浑身寒毛直立,因为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啊!彭佑就像是卖身朝廷似的,一年到头都在忙公务,偶尔休息也大都赖在杨檩家,连城中的家都鲜少回去,更何况这远郊別苑?反正映桃自打来到这里,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过,映桃绞尽脑汁回想关于彭佑的一切,还真叫她想起那么一件事,“外人都说我们家大人凶神恶煞,能止小儿夜啼,不过,大概是一年前吧,我有一回看见他半夜一个人在花园里哭,好不可怜!想来,他并不像旁人说的那般铁石心肠。” “他哭什么?”崔凝问。 映桃连忙道,“他哭的涕泗横流,我哪儿敢去问!万一他觉得丢面子呢?” 崔凝就纳闷了,“怎么你们家大人半夜干什么事儿都恰好被你看见了?” 映桃给了崔凝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羞涩的低头揪着帕子。 作为一个“有理想”的婢女,映桃当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翻身做主子的机会。彭佑在外名声不好,说到男女之事,大家背地里也在猜测他这把年纪不成亲,是不是那方面不行,但映桃不在乎。所以只要彭佑过来,她必要抓住机会往上凑。 崔凝刚开始懵了一下,待想明白之后,顿时觉得一言难尽。她还以为这女人是被五哥魅力折服,要死缠烂打非君不可,敢情人家只是广撒网啊! 映桃见她面色不大好,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奴婢能走了吧?” 崔凝大概了解了映桃的性子,便道,“回吧,但是没有得到我允许之前不准走出心苑一步。还有,若是想起别的有关你们家大人的事,立刻告诉我,届时重重有赏。” “欸!好!”映桃立刻喜滋滋的应下。 崔凝敷衍的“嗯”了一声。 魏潜这一走,她发现自己突然多了许多事。 现在有了新的线索,崔凝便命人在附近秘密打听前天晚上哪家有宴,另外,心苑和麓园也须得细细搜查。 心苑占地十六亩,麓园却比它大一倍还多!天黑之前肯定查不完,崔凝让人留下看守,自己则直接返回城中,一方面确认前天晚上彭佑的行踪,另一方面,要留意他现在的状态。 这桩案子疑云重重,前一刻毫无头绪,后一刻便又突然冒出许多线索,可是查着查着又发觉全都不对,如此反复,也不知真相究竟落在何处。崔凝觉得,之前轰动京城的司言灵案也远没有这样折磨人。 府衙厢房。 彭佑手脚戴着镣铐坐在胡椅上,盯着面前飘着橘香的茶汤怔然出神,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石像。 这次案件特殊,所以魏潜并没有把彭佑拘禁在大牢里,免得案子尚未查完又出什么意外。 “从城门守卫,到你那些下属,我都确认了一遍,马夫没有撒谎,小厮死的那天傍晚到深夜,你确实单独去过城外。” 崔凝心里颇为唏嘘,前两日这个人还一腔悲愤没日没夜的查找凶手,转眼却成了阶下囚,并且还有可能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杀了自己最在乎的人。 他现在的感受,崔凝实在没办法体会,因此完全猜不透他现在在想些什么,“你真的没有任何印象了?” 彭佑动了一下,随即摇头。 崔凝叹气,“彭大人,现在形势对你很不利。” “不论我变成什么样都绝不会伤害他。”彭佑开口,声音低哑。 所以就是毫无证据,全凭感情咯?崔凝挠头,盯着彭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两人相对无言。 彭佑仍然盯着那杯茶,仿佛那里有什么看不腻的景色。 崔凝满脑子的线索团成一个球,解不开理还乱。她便索性不再捋案情,转而想起了彭佑的病症。 这种奇怪的病症,姑且认为是两魂共存一体好了。这两个魂魄之间难道真的能够完全互不相干吗? 崔凝想到小时候曾经看过道家结丹秘法,书上云:精炁合而成气,气神合而归神,三归二,二归一,神可分二、生三,引浊出体,除之,抱元守一,练一还无,终得还虚。1 说是修道之人炼气大成,便能够生化神识。化神境界可以凭心将神识分成许多股,于是便可以把其中阻碍道心的部分单独分出,用各种方法进行锤炼,称之为“炼神”,等到心障除去,再抱元守一,将唯一的纯净的神识归于大道,便可达到还虚境界。传说到达此境界,能在体内产生形状“大如鸡卵”的金丹。 她当时读到这一段的时候,十分好奇,把神识分成许多股是怎样玄妙的境界。二师兄还打趣她,说她杂念如此之多,若是到了分神之时,怕是要分出十个八个小阿凝来。她就问,如果真的分成十个八个,那哪一个才是她呢?四师兄道,分出来的只是杂念,本我一直都在。 “分出来的是只是杂念……杂念……本我……”崔凝眼睛一亮,“是了!杂念只是一部分,而本我才是全部!” 如果彭佑现在的情况类似于分神,两魂之中,属于“杂念”的那个,一般不会是主导地位,“本我”不想让“杂念”知道的事情,他便不会知道! 所以说……彭佑那个不怎么聪明、偏执、懦弱并且像蜗牛一样缩在壳里的才是“本我”,而这个强悍的反而是杂念? 这么一想,崔凝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推测了。 有了这些念头,崔凝再看彭佑的时候便忽然发现很多不寻常的事情,譬如,他今天晚上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从头到尾没有和她有任何目光交流,也不愿意说话,唯一一句还那么感情用事。 这不是之前的彭佑! 这个猜测,让崔凝忽然兴奋起来。 似乎是她的目光太过迫人,彭佑看上去有些不安的双手握住杯子。
第279章 第三个人 崔凝试探道,“彭大人,你也是掌管一州司法之人,应当明白,不管是定罪还是脱罪,都要讲证据。” 彭佑垂头不语。 崔凝朝他挪了挪身子,言辞恳切,“现在所有线索指向你,即使你不想为自己脱罪,多少也为杨别驾想想吧?他为人所害,你不想着查明凶手,反而像只缩头乌龟一样,对得起他当年舍弃一切去救你的情分吗?” 言罢,等了半晌,依旧不曾等到彭佑的回答,崔凝怒道,“我看杨檩就是瞎了眼!你这个懦夫!行吧,我们就按现有的证据来结案,也不白费力气了,反正他怎么死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彭佑猛然抬头,在接触崔凝目光的时候,又立刻仓惶避开。 只这一对视,便足以确定这不是之前的彭佑,崔凝不由一喜,生怕刺激过头,又连忙安抚,“你别怕,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娘子,又不能把你怎么着。” 许多人见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娘子跑来办案,便会存轻视之心,但同样,也会对她缺乏防备心,崔凝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该利用的时候就果断利用。 可惜,这一番软硬兼施下去,彭佑的反应根本不在预料之中! 崔凝满心期待的等着彭佑的反应,然而他只是愣了须臾,说了一句令崔凝感到无力的话,“小崔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哪怕他仍旧像只受了惊的鹌鹑一样缩着脖子逃避一切吧,也好过现在这种情况。 崔凝提起的一口气,硬生生被憋了下去,颇有一种浑身力气无处使的感觉。 彭佑反应有些迟钝,缓了片刻才稍有好转,崔凝的反应,让他意识自己“醒过来”,打断了刚才这里正在进行的事情。 “你对自己身上发生转变当真一无所知?”崔凝有了关于道家“分神”的猜测,对彭佑之前的说法产生了一丝怀疑。 如果“本我”弱成那种德行,逐渐强大的“杂念”难道不会逐渐占据主导?物竞天择、道法自然,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 “他不知道,但我知道。”彭佑坐直,而后稍稍向后靠了靠,整个人松散闲适,从神态到姿势与方才截然不同,亦与从前完全不同。 崔凝惊疑的看着他的变化,愕然发现,这似乎又是另外一个人?! “很吃惊?自我介绍一下。”他笑的时候弯起眼睛,微微倾身,语气温柔,连声线都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在下卫冷。” “你、你们连名字都不一样?”崔凝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快要不认识这个世界了,“那我之前认识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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