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凝正要说神刀之事,突然想起分别之前二师兄嘱咐她万万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她才与魏潜相识短短时日,不过见过数面,怎能将如此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思及此,她讪讪道,“要不先记下吧,等我想好以后再请你帮忙,行么?” “可。”魏潜痛快应下。 听得他答应,崔凝便如得了承诺,连日来盘踞心头的阴霾都拂去不少。 “这几日我与长庚便要离开,这就与崔二娘子辞行了。”魏潜微微颌首,错身离开。 崔凝忙回过身去,向他确认道,“我若是想很久很久,到时候你还能帮我吗?” 魏潜脚步微顿,嗯了一声。 “那要是想好几十年呢?”崔凝道。 他往前走着,没有回头,崔凝束起耳朵,听见他又嗯了一声不禁雀跃起来。 魏潜莞尔一笑,随即又陷入沉思。 孩子的脸六月的天,是因为孩子的心简单存不住事儿,不管好的坏的,转眼间就成为过去。然而崔凝在接连两次沉重打击之下,仿佛短短时间成长起来,这两件事情也深深刻在了心上,变成抹不掉的伤痕。 关于过往,崔凝铭记,却不会沉浸其中。老夫人会喜欢崔凝,也多半是因为她这样的心性。 次日,符远与魏潜便结伴离开,而凌策则留在崔家等候家中长辈前来吊唁。 崔家发丧,短短数日,半个大唐都知道了老夫人的死讯。 当年夺目一时的江左小谢,在嫁人之后逐渐敛了光彩,独居佛堂近二十年,孤寂而终。 昔日绝代佳人不日便要归于一抔黄土,令人唏嘘。 谢成玉与崔玄碧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大婚之时,半唐男子皆买醉,半唐女子俱心碎。 这天底下能配得上谢成玉的男子寥寥无几,能配得上崔玄碧的女子也着实不多,难得他们又互相爱慕,有**终成眷属。 只可惜这世上的故事总是猜得中开头,料不到结尾。 两个都是聪明人,外面那些纷纷扰扰难以撼动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却从自身开始撕裂,情越深,伤的越深。
第二十九章 父亲 时日随风过,一晃眼崔凝已经在崔家呆了五个月。 老夫人的遗体早已下葬,而整个崔府都还衣着素净,又逢寒冬,更添几分悲戚之意。 再有三日便是崔凝的生辰,因着老夫人新丧,不好太过庆祝,凌氏甚至不准备让她宴请同族姐妹,只一家人在一块吃顿饭。 崔凝本就不愿费事摆宴,她是举双手赞同凌氏的决定。 暮色。 外面天色阴沉,屋里火盆烧的暖融融。 灯下,凌氏在缝制中衣。尽管眼下的情形不应该开心,但是一想到夫妻团聚,她实在难以掩饰眼中的光彩,“我算着时日,你们父亲还有两日便能到家,正能赶得上凝儿生辰。” 崔道郁亲生母亲过世,辞官回乡丁忧,他们兄弟几个都不例外。 崔况则与崔凝执子对弈,未曾接话。 在一旁绣花的崔净叹道,“父亲也就罢了,大伯却是有些可惜。” 崔道郁在长安混了这么多年,才混上个八品监察御史,但他大哥崔道默乃是中书舍人,且早就听闻明年升迁有望。 中书省参议朝廷大政,临轩册命。中书舍人有六人,官职不算太高,正五品上,然而是中书省的骨干官员,掌侍进奏,参议表章、草拟诏旨制敕和玺书册命,乃是天子近臣。六名中书舍人分押尚书省六部,并辅佐宰相判案。 “文士之极任,朝廷之盛选”,简单来说,中书舍人乃是清要之职,没有什么实权,却是国家重要官员储备人选,若是能力出众,以后可做三省六部的主官、副官甚至宰相。这个职位是一个天下饱学之士都求之不得的一块跳板。 这回家一丁忧就是三年,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谁知三年后又是怎样的光景? 凌氏对这些也只是粗略了解一些,平日更不喜挂在嘴上说,“莫胡言乱语,这些事情哪由得你一个小孩子操心。” “呵呵。”崔况撑着肥肥的脸蛋怪笑两声,“大姐都开始思春了,一点都不小。” 凌氏放下手中活计,瞪他道,“你这孩子!你父亲回来我必要告诉他!” “唉!”崔况半点也不怵,反而长长一叹,关切的看着崔净,语重心长的道,“夫妻之间,还是要像父亲和母亲这样才能长久,像祖父和祖母那样就不好了。” “呸!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夫妻之间,羞也不羞!”崔净羞恼啐道。 “为什么呢?”崔凝总没有想明白有什么区别,“是说两个人不能都精明吗?” 崔况见她问的认真,也就严肃的答道,“精明不精明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心性。” 凌氏悚然望着自己才满七岁的儿子,“你、你都是哪里听来这些话!” 崔况早慧,平常又自持是大人,不肯与幼稚的孩子一起玩耍,常常往兄长们跟前凑,自然知之甚多。他此刻瞧着凌氏瞠目结舌的样子,很是不悦,“儿子自幼聪明过人,知道这些有何奇怪。” 凌氏觉得自己满脑门都是冷汗,这可糟糕了!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个儿子,夫君在外打拼,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好生教导,结果…… 可再仔细一想,这也不算残,崔况在族学里都已经和哥哥们一样的进度,知道这些事儿也不算多奇怪吧!凌氏暂将此事记在心里,等夫君回来,一定要好生说道说道。 “还有你。”凌氏忽然想起崔凝刚刚说的话,“你说不能两个人都精明?” “对呀!”崔凝一脸正色,“父亲就是不怎么精明!” 这可是有根有据的,父亲要是精明,能混了这么些年还混不出个样子吗? 崔凝不知道崔道郁具体是什么官职,但听崔净替大伯可惜都不替父亲可惜,心觉得,肯定是个不值一提的小官。 她想着想着,便将“父亲”二字在心里来回念了几遍。 之前崔道郁奔丧回家,忙的团团转,好不容易一切落定,他又急急赶回去将手上要事转托给同僚,再辞官返家丁忧,崔凝拢共就见过他两三面,话都没怎么说上几句。 这回崔道郁在家闲赋三年,以后肯定会天天见面,崔凝觉得紧张又有点期待。 “时间不早了,你们姐弟快回去休息吧。”凌氏放下手中针线,催促三人去睡觉。 崔况不舍的看了看棋盘。 崔凝见状,对他使了个颜色。姐弟二人会心一笑,齐齐答应,一块出门去了。 天刚刚黑,周围侍婢打着灯笼,团团护着他们。 出门的时候,崔况绷着一张团子脸迈着小方步跟随两位姐姐身后。 崔净奇怪道,“你不回屋,跟着我们作甚?” 崔况原是觉得自己堂堂二尺男儿不便与女子混住,坚持要去前院住着,结果被凌氏无情驳回,至今还委委屈屈的窝在主屋旁边的房里。 “天色晚了,姐姐花容月貌,又是待嫁年纪,我不放心。”崔况道。 崔净忍不住伸手去扯他肉呼呼的脸,捏了一把肉,“教你再胡扯!还说不说了!” “嗷嗷嗷——不说了!”崔况直叫唤,却又暗自腹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崔凝见他眼泪汪汪,忙将他拉过来,谆谆教诲,“哎呦呦,脸都红了,以后要捡着好听的说,女的都喜欢听好听的!” 崔净气结,一跺脚,小跑着离开了。 “姐怎么了?”崔凝奇怪道。 崔况揉着脸,斜眼看她,“你可真是随母亲。” 崔凝觉得凌氏温柔大方,喜滋滋道,“刚教你说好话,你这就会啦,学的真快!” 崔况惊叹,我的老天爷!就这样的脑子竟然能下的一手好棋,真是奇哉! 俩人一块到了崔凝的屋子里,迫不及待的就摆上方才没下完的棋局,开是继续厮杀。 屋里一直烧着炭炉,十分暖和,拥着被子坐了一会儿便热了。 下完一盘,已经是过了半个时辰,崔凝下午吃的少,肚子咕噜噜叫唤。 崔况嫌弃的看着她。 崔凝不以为然,叫清心把茶点端出来吃。 崔况一向十分克制,除了三餐之外极少吃其他东西,此时见崔凝吃的香甜,忍不住也捏了一块。他平时不怎么吃甜,现在吃起来竟然觉得挺好。 一闲下来,崔况便注意到屋里的摆设竟然透出几分古朴,不禁奇道,“二姐,我觉得你换了个人似的。” 崔凝正在慢慢吞咽口中糕点,闻言心中一慌,整块都卡在嗓进了嗓子里,憋的她脸通红。 青心忙帮她捶后背,总算将东西吐了出来。 一通忙活之后,崔况刚才不过随口一句话,这会儿早望到脑勺后去了。崔凝暗道自己实在太大意了!她与崔况在一块处着很舒适,竟忘记他不同于一般小孩! 崔况又重新起了话头,“二姐,你已经休养好长时日,母亲昨日同老师说再过几日让你回去上学。” 嗷嗷!这小孩怎么这么讨人嫌,专门戳人软肋。 “我忘记以前学的东西了。”崔凝道。 崔况咧嘴笑的特别灿烂,“母亲说让你从蒙学开始。” “啥?!”崔凝猛的坐直,哈哈大笑,“太好了!我就喜欢上蒙学!” 一下子扑灭了崔况看热闹的热情,他惆怅的揉脸,“真是不求上进,不知羞耻,以后出去万万莫说是我姐姐。” “你懂什么!”崔凝已经开始打起算盘,蒙学可以故意表现差一点,多上几年,然后她就有大把的时间去寻找神刀线索。
第三十章 夫妻之间 姐弟二人吃完茶点,又下了一局棋才各自休息。 次日刚过午时,崔道郁便到家了。 崔凝被青心青禄催促着换了身月白色衣裙,小小的发髻上簪了几朵指甲大小浅米色小花,素净又可爱。 “妹妹,收拾好了吗?”崔净进屋来。 崔净也是一身月白衣裙,头发只用一根同色发带缠上,同样是素净,却因身量细长而多出了几分少女的清丽。 姐妹两个互相打量一番,便笑着携手往崔氏屋里去。 崔况早已肃着一张脸站在屋里应对崔道郁的考校,待对答完了一轮,崔净和崔凝才到。 “父亲!”崔净欢欢喜喜上前欠身施了一礼。 崔凝跟着往前凑了凑,学着她行礼,也弱弱的喊了声,“父亲。” 她本是活泼性子,可是第一次见到陌生的父亲,却是表现不出像崔净那样发自内心的欢喜。 “好,净儿长高了,像个大姑娘。”崔道郁笑着说道。 崔凝大着胆子仔细看主座上的中年男人,一袭素服,乌黑的头发也用白色发带纶起,胡须整齐漂亮,如剑的双眉略显锋利,但是他目光清和,肤色白皙,笑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两颊还有浅浅的酒窝,令人一见便顿生亲近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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