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登岛之后呢?你们会放他离开吗?” “会,只要你配合医生的治疗……” “我配合,我绝对配合!” 祁妙哭着使劲点头,“你们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 毛姐失笑道:“你瘸着腿,连床都下不了,还跟这儿往东往西呢。” 她劝道:“睡吧,提心吊胆这么多天了,今晚睡个安心的好觉。” - 也不知道是不是毛姐的一番保证立竿见影、药到病除,失眠好几天的祁妙,当真一觉睡到了天亮。 虽然醒来之后,还是有微微的晕船感。 游轮病房里的装潢也提醒着她,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真的在前往安琪岛的航线上。 登船的第二天,祁妙并没有见到小孟和毛姐。 俩人似乎有任务要忙,她的病房里来来往往的,全都是医生。 今天继续做检查,输液吃药。 其中一位会中文的医生姐姐告诉她,这是二疗前的过渡方案,能够帮她调理身体,回去后更好地接受化疗。 祁妙喊住了她,担忧的问道: “另一艘游轮上的谈警官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想了想,回答她: “只要你还活着,那个人就不会死。” 说完便转身走出了病房。 登船的第三天,依旧按部就班地输液和吃药。 但在中午的时候,黑客小孟来病房里看她了。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推门后,还搀扶着一位步履蹒跚的女人走了进来。 祁妙立马绷直了背,神情十足警惕。 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非常诡异。 不仅仅是因为她戴着副大墨镜,手里还提着一篮橘子。 更因为,祁妙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这是她闯了几度鬼门关才有的直觉。 墨镜阿姨的面容也很是狰狞,脸颊、下巴遍布疤痕。 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给划烂的。 她站在病床前,一开口,竟然自带电音。 这是……声带被割除了? 她说:“不好意思,墨镜我就不摘了,因为两只眼球都没了,怕吓到你。” 小孟吐槽道:“你已经吓到她了,正哆嗦得厉害呢。” 祁妙:“……” 她不敢吱声。 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墨镜阿姨: “您的眼睛……是生病了吗?” 墨镜阿姨没有回答,她微微一笑,牵动了唇角边的两条蜈蚣般的长疤: “妙妙,你应该听说过我。” 祁妙愣住,“……对不起,我好像没印象。” 女人放下橘子,提醒病床上的小姑娘: “还记得,那个装傻装了很多年的周明理吗?” “这个我记得,他是指认陈想和陈爱民父子的证人。” “对。” 墨镜阿姨由小孟扶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摸出一颗橘子剥皮。 “那他提到的,在冯警官家里看到的凶杀现场,你还有印象吗?” 祁妙微微瞪大了双眼,“难道……您就是当年守在冯警官身边,保护她的那个人?” 墨镜阿姨点了点头,“是我。” 她剥橘子的手上也尽是伤痕。 “只不过,在那次事件之后,我就离开了她,先一步去了蒲干。” “是去那里避风头吗?” 毕竟,按周明理所言,这位阿姨可是杀了满满一院子的人。 “不是避风头。” 她笑了笑,“而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可以啊玛蕾阿姨,”小孟乐道,“你一个蒲干人,中国谚语倒是说的越来越溜了。” 祁妙更惊讶了,“您是蒲干人啊?” “对,我是组织从蒲干其中一个犯罪园区里救出来的,13年再度回去那里,也是为了解救其他园区里同样遭受磨难的人。” 祁妙盯着她的墨镜,黑漆漆的镜片上,有自己的倒影。 “所以,您的眼睛就是在那里受的伤吗?” “不是。”黑客小孟吃着橘子替她回答。 “她的左眼眼球,是自己亲手摘掉的。” “啊?” 祁妙接橘子瓣的手一顿,十分不解: “……为什么要自己摘掉?” 那得多疼啊。 “为了安装义眼呀——好吧,其实就是个摄像头。” 小孟自豪一笑,“我姑姑给她设计制作的,完全骗过了园区里的那些电诈团伙了呢!” 墨镜阿姨也跟着笑笑,“嗯,安装了义眼,我在园区里就可以拿到更多的情报,也方便取证和信息传递。” “那右眼呢?”祁妙轻声问。 “右眼,是在我暴露之后,被园区的那些疯子们报复,给挖掉的。” 女人的电子音说得轻描淡写。 至于她是如何大难不死,脖子上插着一把尖刀,遍体鳞伤之下,还能从园区里逃出来的……一概不讲。 她似乎并不在意自身遭受到那些痛苦。 心心念念的,似乎只有曾经追随过、守护过的冯月君。 “妙妙,你应该猜到我的来意了吧?” 祁妙迟疑了一瞬,随后咬着唇点了点头。 墨镜女人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你在幻境中,有没有看到……冯警官是怎么死的?” “没有。” 祁妙手里攥着凉丝丝的橘子瓣,“我只看到了谈老前辈跟她在客厅对话的那一幕。” 女人恳求:“那我能请你帮一个忙吗?” “吃菌子通灵是吗?” “对。” 墨镜阿姨抬起手,解下了戴在脖颈间的那条红绳。 原来,绳子上还拴着一节细细的小骨头。 女人把它托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眼中满是珍视。 “我找了很久很久,最后只在她遇害的那条路上,找到了这节手指断骨。” 祁妙沉默不语,低着头,从她手中接了过来。 却被黑客小孟一把抢走。 她叉着腰,柳眉倒竖,呵斥道: “祁妙你疯了?!” “你碰了冯月君的手指骨,就相当于跟死者直接发生接触,属于通灵的第三种情况,再吃下蘑菇的话,不就跟死者共感了吗?” 小孟狠狠地戳在她脑门儿上: “怎么着,你还想体验一遍被人乱刀凌迟的滋味儿啊?!” 祁妙抿着唇,脸色苍白。 她现在只想……无条件地配合这些组织成员,保住谈靳楚和那93个人的命。 小孟冷哼一声,懒得点破她这点心思。 又转过头去,怒斥那位墨镜阿姨: “玛蕾,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过来找人家小姑娘,不就是想知道谁对冯月君动过手吗?哼,你要是真有本事,再跑回去蒲干园区,把那伙人全给砍死不就得了?” “是啊,我没本事。” 墨镜阿姨反唇相讥:“小孟女侠神通广大,你有本事,你帮我查出来啊。”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着就要吵吵起来。 祁妙一阵头大,脑瓜子嗡嗡的,又开始想吐了。 最后还是霓虹女医师走了进来,轻声细语、礼貌客气地将两人都给轰了出去。 她站在门边,还说了句蹩脚中文: “打扰我的病人休息,真是不可饶恕啊。” 祁妙:“……” 于是,第三天就这么吵吵闹闹地过去了。 登船的第四天。 一大早,金发碧眼的毛姐就刮着阵香风,来到了祁妙的病房里。 “妙妙,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 祁妙还殷勤地给毛姐递上了刚剥好的橘子,甜声打听道: “另一艘船上的谈警官呢?” “他好着呢,知道了你在这边接受治疗,还向我们道谢来着。” 她听得愣了愣,心中有些酸涩。 正气凛然的刑警,在这种情况下,向一帮犯罪分子们放缓了态度。 “好啦好啦,马上就要上岛了,不用担心他。” 毛姐拍了拍她的肩膀,将手中卷成桶的画纸递给了她。 “来看看我刚刚在甲板上完成的画吧。” 祁妙接过,展开一看,瞬间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幅海上日出图,用色极为大胆,将景象描绘渲染得绚烂又壮丽。 其中还蕴含着扑面而来的勃勃生机。 太阳从海中升起,世界迎来新的一天。 祁妙无法点评这幅画的技巧。 她只能在心中暗自感叹: 不愧是天生就艺术细胞拉满的毛子!种族天赋嫉妒不来啊。 毛姐还不好意思地承认: “……那段引起你们关注的动画短片,其实也是我画的,刻意模仿了霓虹国的某位知名大师,但还是有点儿拙劣。” 祁妙:“……” 凡尔赛呢,是吧? 您让我一个应试教育下熬出来的美术生,如何接茬啊? 毛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很开心地提议: “妙妙,今天天气很好,外面的风景也非常漂亮,我带你去夹板上画画吧?” “好啊好啊。”祁妙也跟着开心起来。 天天闷在游轮病房里,人都快抑郁了。 海风轻柔吹拂,祁妙坐在轮椅上,身前是支起的画架。 旁边端坐的就是艺术大佬,这种压力比她在联考考场上还要大。 于是乎,祁妙神情专注,使出了十成功力。 两个多钟头过去,她终于长呼一口气。 然后悄咪咪偏过头,去看毛姐的画板。 下一秒,就被人家随意挥洒两笔就溢出画纸的灵气,给打击到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把自己的垃圾给撕了。 毛姐还在安慰她: “你还不到18岁,画成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真的吗?” “真的真的。” 祁妙一时间有些忘形,忍不住给大佬展示了一手艺考中学来的色彩技法——“暴雨梨花针”。 这回轮到毛姐沉默住了。 看样子,她似乎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撒过的善意谎言。 祁妙迎风破大防。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心里有些不舒服,我先躺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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