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发飙 常嬷嬷是太子乳母的亲妹，虽对太子并无哺育之恩，可太子自幼丧母，那可怜的一点点慈爱关怀全都是常嬷嬷给的。 今日太子什么心情，常嬷嬷心里明镜一般，更是心疼堂堂一国储君，却取了个刁蛮无礼的泼辣县主为妃。 “娘娘息怒，您若是想在东宫立威，不是不行。只不过今夜是您与殿下大喜的日子，按规矩，您只能端守于寝殿之内，候着殿下回来。如今已经坏了规矩，还请娘娘莫要任性妄为，太子知道定要怪罪。” 常嬷嬷不听吩咐，手底下的宫女也纹丝不动，王福春这才知道，自己初来乍到，完全是被架空了，空有一个太子妃的名头，却谁也使唤不动。 这等奇耻大辱让王福春感到肺管子被狠狠扎了一刀，整个胸廓都气鼓鼓地灼烧着怒火。 “你疯了不成，没听到本宫说的话吗？你们都要违抗本宫的命令吗？哼！今夜若是不能遂了我的意，明日，你们的家小就会躺在平南军矛戟之下！” 若不是此时王福春尚还存了一丝理智，她早跟常嬷嬷动手了，只是比起眼前循着宫规劝导自己的嬷嬷，她更急着把刚才那个贱嘴奴婢抓出来抽筋剥骨。 宫女们听到王福春放的狠话，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常嬷嬷更是无奈地叹息摇头，挥手示意她们照办。 片刻之后，整个东宫，上至良娣良媛，下至宫女太监，全都齐整地站在寝殿院中。 王福春穿着那身扎眼的喜服阴着脸俯瞰众人，她坐的椅子就正正地摆在寝殿门口台阶上。 人群里还是不见琴嬷嬷跟碧鸢，王福春狠厉地说道，“好啊，本宫今日是着了谁人的道儿？竟敢算计到本宫头上来了！” 裴博雅站在郭良娣身后，悄悄打量着前面二位的脸色。 郭艾湘脊背挺直，面色淡然，微微扬起的下巴显示着世家贵女的风骨。 宋若薇半眯着眼，手里的丝帕稳稳地捏在手中，说不上不悦，却能感觉得到些些不耐。 “所有人给本宫听仔细了！每人说一遍：「国色天香，京都里无人能出其左右！」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也不许拉下！说！” 王福春拔高了嗓音，厉声发号施令，一双眸子闪着寒光，仿佛那会咬人的毒蛇一般。 常嬷嬷刚想上前再劝劝，谁知道这王福春抬手拦下，“常嬷嬷，本恭敬您是服侍太子殿下的老人。如今琴嬷嬷同碧鸢还找不到，你掌事的东宫竟如此污糟，本宫还没问你的失职之罪，还要再加一条违命不尊吗？” 常嬷嬷无奈，蹙着眉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太监，便按照太子妃的意思，挨着个儿地让宫女说那句话。 明霞的眼珠子跟她的心一样乱跳，已经要沉不住气了，宋若薇知道。若是把明霞揪出来，自己怕也要喝上一壶。 “哪有刚礼成便急着召见后宫嫔妃来立威的太子妃。虽说我大雍立国不久，可哪朝哪代也未曾听说过这等荒唐之事。” 宋若薇往郭艾湘身边靠了靠，轻声说了这番言语，郭艾湘斜了她一眼，并未应话。 坐在高处的王福春一眼就看见那宋良娣安耐不住，便冷笑道，“我说呢，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纵了长嘴贱婢在本宫窗户底下说三道四！来人！把宋良娣身边婢女拉出去了乱棍打死！” 明霞一听，双腿一软，瘫在宋良娣脚边哭了起来，“小姐……救我！” 宋若薇将手向后一摆，示意她莫要慌张，自己跨前一步，先微微一福身，后站直了身子说道，“太子妃娘娘，臣妾知您心中不悦，可也不能无凭无据就处置我的人，这明霞可是皇后娘娘亲下的懿旨，准她入东宫贴身伺候，这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同皇后娘娘交代……” 王福春双手一撑，起身走了过来，“莫不是宋良娣以为把母后抬出来我就会放过你吧？这里是东宫，本宫是太子妃！就算你母族矜贵，可妾就是妾！本宫是主子，本宫要你死你便得死，更遑论你手下的贱婢？” “都聋了吗？将人拉下去！给本宫狠狠的打！” 王福春的声音凶狠，裴博雅下意识地手护胸口，后退了半步，心中畏惧得很。 这东宫的日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这才第一夜，王福春就发飙至此，裴博雅估摸着她们这些良娣良媛，早晚都得被太子妃明着暗着给除了才肯罢休。 站在一旁的郭艾湘实在看不过去了，叶落枝枯，今夜断不能纵着王福春随意发落宫人，开了这先例，后面还怎么得了。 “太子妃娘娘息怒，按照宫规，您是可以责罚犯了口舌忌讳的奴婢。可如今亦未有真凭实据，又是您与太子殿下成婚的大喜日子。若非要在今日严惩刁奴，怕是冲撞了您与太子的福气，于规矩不合，于祖宗教诲不尊，于东宫声誉无益啊。还请娘娘三思……” 平日里平南郡王王莽常常下了朝回到家中，一肚子火气地咒骂那些文臣言官处处与自己作对，总拿什么规矩掣肘阻拦，他一武将，在朝上说不过，便总是憋闷得很。 可听的多了，在王福春眼里，如今这郭艾湘一口一个不合，一口一个无益，简直就跟郭父一样烦人，是以手腕续了力，朝她走了过去。 郭艾湘高高扬起的脸更让王福春看得不爽，「啪」一声脆响，郭艾湘被王福春一巴掌打得偏了头，嘴角氤出鲜红。 这一巴掌将众人吓得惊呼声连连，那宋若薇更是尖声喊道，“疯了疯了！太子妃无缘无故打罚后宫嫔妃，你就不怕皇后娘娘责罚……” 「啪」的反手又是一下，王福春抽在宋若薇脸上的力道比第一下更大，宋若薇的脸颊瞬时肿起个通红的五指掌印。 “本宫再说一遍！把那贱婢拉出去乱棍打死！你二人若再敢多说一句，便跟她一个下场！” 咬着一口贝牙，王福春狠狠地从嘴里挤出这几句话来，看样子不像是虚张声势。 宋若薇眼滚热泪，捂着脸狠狠地抿嘴，却不敢再多话。 郭艾湘则并不畏惧，冷脸说道，“太子妃娘娘言行不妥，我等有义务规劝，若执意不听劝谏，后果将不堪设想！您今日将我就地杖杀，明日太子殿下便会以暴虐善妒将您废了，皇后娘娘亦不会放过您，御史台督察院定会连上九道奏章，弹劾平南郡王纵女行凶，到时王家满门都会因娘娘一时之怒，将百年功绩毁于一旦，您就会成为背负千古骂名的悍妇，遭人唾弃不齿！您若觉得值得，臣妾便再无话可说……”
第65章 怨怼 宋若薇深知郭艾湘这番言语说到了要害，她故意以柳婉婉之名刺激王福春发怒，就是算计着让她失了理智做出些破格的蠢事。即使是要搭上明霞的性命也没什么不可。 一旦太子妃今日就做出残杀宫女，苛待妃嫔这般背德逆行之事，那太子妃的位子迟早要换人来做。 郭艾湘的沉着应对不得不让常嬷嬷刮目相看。相比之下，王福春却毫无仪态，疯批得像市井间拈酸的养猪悍妇，一点小事便不满地到处疯咬。 裴博雅的眼珠左右一转，心里不禁想起柳婉婉的话来，“难怪她要准备那些个东西，这东宫里不用些手腕如何斗得过这三位，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王福春心里不光气恼，还打定了主意要立威。 打她知道自己要同太子李睿定亲那一日起，她就勉为其难收敛了不少了，就连定亲那日看着太子跟柳婉婉眉来眼去便也都忍下了。 可今日不同往昔，她在圣人和皇后娘娘面前受了册封，领了印宝，享东宫独一份尊崇的太子妃，若日后太子顺利继位，自己就是皇后。 王福春笃定，越是早早地把威严立住了，才越有益于日后她管理东宫众嫔妃。 “本宫言行不妥？你莫不是把自己也当成是督察院的官儿，巴巴地准备参本宫一本吧？你们一个个不尊上命在先，出言顶撞在后。本宫训斥两句就把圣人和皇后娘娘搬出来，好大派头啊！今儿我倒还就让你郭良娣心服口服！来呀，让这个贱婢把她刚才在本宫窗沿底下嚼过的胡话再说一遍！” 明霞情急之下，惨白的脸一沉，晕了过去。 王福春冷哼道，“不中用的东西，把人扔到水榭去凉快凉快，醒得过来就拎回来，醒不过来就是她自己不想活，与本宫无关！” 来了两名太监，架着明霞去了水榭。 宋若薇拦也拦不住，继续哭丧着脸拉住郭艾湘的衣袖求助。 郭艾湘甩开她的手，只管自己站好，并无意相帮，看着王福春正色说道，“娘娘既然已经找到要找的人，也已经处置了，那便恕妾身少陪，妾身告退！” 看着她桀骜的背影，王福春还要不甘地补上一句，“郭良娣可要记住了，这是本宫说的算的东宫！” 不多会儿的功夫，去水榭的太监发现了被捆住手脚的碧鸢和琴嬷嬷，将二人解救下来。 那明霞本就是装晕避祸，眼看着这两个人这么快就被找到，心想完了，她家小姐的谋划要被揭穿，自己绝无独活的可能。 为了一家老小，便咬牙把心一横，明霞扑通扎进了水榭的深池之中。 太子被吴总管架着下了车辇，此时正蹒跚着往寝殿方向走来。 琴嬷嬷带着两个太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淹个半死的明霞捞了上来，碧鸢先一步跑到王福春身前禀报。 正愁没有由头处置宋良娣，王富春闻之大喜，疯批地笑道，“哈哈哈，好哇，果真是你胆大包天的作死！给我打！” 碧鸢领了示下，冲过来就薅住宋若薇的衣领，当着一众良媛和宫女的面抽了起来。 惨叫声连连，待太子现身，那宋若薇已被揍成猪头一般，不成人形。 没等王福春给太子见礼，因为要跪下见礼，碧鸢松开了手，可就这会功夫，宋若薇便哭喊着爬到太子脚边求救。 “殿下……救命……她要害我性命……” 一看太子周身酒气，面色通红眼帘沉重，王福春就想起明霞口中，太子是如何在大殿之上呼唤梦中青梅的样子，便恨得牙根痒痒，是以没好脸色地看着他，连礼都不愿意行。 太子抬了抬双眉，艰难地问道，“怎么回事？” 宋若薇紧紧抓住他的裤脚，凄惨地喊道，“殿下救我！太子妃要害我，诬陷臣妾的婢女说了她不爱听的话，便将人扔进了水榭池塘，怕是现在已经淹死了！呜呜，您看，臣妾的脸被打成这般……这是要拿臣妾开刀，当众立威啊……呜呜呜……” 吴总管这才看出来，太子脚边的是宋良娣，心中一惊，急忙让身后的婢女将人扶起护好。 “太子殿下，这可是皇后在宋氏女里为您千挑万选的人儿，唉……” 太子昏沉着脑袋，毫不掩饰瞳仁中的厌恶嫌弃，指着王福春骂道，“除了动辄打骂，你还会什么？你若这般勇猛，倒不如……嗝……倒不如去军中做个校尉，上阵杀敌为国效力！也不至于把吾的后宫搞得这般乌烟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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