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晴空万里,峰顶上吹着经年的凉风,掠过人皮肤时虽然算不上多冷,但也并不会让人觉得舒适。 侧殿不远处,有一片梨树。 树上披满了洋洋洒洒的雪白,时而一阵风掠过,就会有细腻的花朵扑簌簌落下。 指甲盖一般大的花在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 理所当然的,树下坐着的人身上也披上了一层这样的「白霜」。 衬着那雪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颊,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晶莹的雪人。 即墨云然半垂着眸子,视线似是落在他的指尖上。但站在他的正面看去就会发现,实际上他并没有看任何东西,目光只是半虚半凝地虚浮着。 “公子!” 不远处,一个侍从急匆匆地跑过来,脸上堆满急切,急切中又带着一丝古怪的紧张。 看到树下那个身影之后,他明显地松了口气。 “公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您怎么不跟属下说一声。” “怎么,”雪人一般的男人微微侧过脸,并未抬眸,声音里含着笑,“你们公子的行程,还得向你们二人汇报?” 侍从的步伐一顿,脚腕歪了歪,才又站稳。 “自,自然不是,属下当然不是在这个意思,”他挤出一个讪讪的笑,眼珠子左右转了转,才压低声音,小声道,“您跟我们说声,我好把您推过来啊。” 即墨云然垂眸。 他们的视线全都落在他身下坐着的那张轮椅上。 那是一张特制的椅子,自从即墨云然当年因为经脉寸断失去修为之后,他的家族就专门斥重金为他打造了这个轮椅。 椅子的主人用灵力即可推动。 但众所周知,「即墨云然」如今是没有灵力的。 自然不可能自己从摘花居那边一个人跑到含渊殿来。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侍从松了口气,视线往下一瞥,正好就看到了男人指尖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方小小的玉盘,样式十分小巧精致,大概只有人的小半个手掌大。 上面雕刻着模样精美的花纹,他并未见过这种纹路,瞧着十分陌生,不似是修真界中常见的阵盘。 平日里跟即墨云然放松惯了,他下意识好奇地张口问道:“公子,这上面雕刻的是什么法阵啊?” “这个啊……”男人看着指间的阵盘,倒也不生气,不疾不徐地解释道:“这是一种子母阵盘。” “子母阵盘?” “对,瞧见这周围的几个孔了吗?”他微抬下颌,甚至主动将阵盘稍稍举起,让侍从看的更真切了些,“这每道孔里,都存放着一根轻如灰尘又薄如羽翼的细线。” “有吗?我怎么没看见啊?”侍从努力眯起眼睛,试图去看清里面的东西。 眼睛都快看疼了,也什么都没看到。 “你看不到,其一是因为它是透明的,其二则是因为——这里面的细线,已经全被我放出去了。” “放,放出去了??”侍从蓦地瞪大了眼,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这、这东西放出去后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每根细线附着的人所说之话、所做之事,都会传到手持母盘之人耳中罢了。” 侍从:“……”这叫不怎么样?!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就明白自家公子离开前为什么会那般严肃的叮嘱自己,走之前还留给他一个难以言喻的眼神了。 伺候这样一位大佬,真的需要很强的心理素质! 男人忽然又叹了口气,带着些遗憾道:“这东西虽还算好用,却有一个十分令人不喜的弱点,子线与母盘之间不能超出一定距离。一旦距离太远,就没办法适时听到自己所想要听到的东西——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侍从微微松了口气之余,又为他的内容而无语。 这种东西已经很可怕了好吧! 要是没有任何限制,那岂不是整个修真界对于他来说,都宛如透明一般! 等,等等——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视线猛地投向不远处的大殿。 立时悚然一惊。 “您,您不会是……正在监听含渊殿里的那位吧?!” “话说的不要这么难听,”男人苍白如纸的脸上浮上一抹温柔的笑,语气也跟他的表情一样温柔极了,“怎么能叫监听呢,我只是做好一个弟子分内该做的事罢了。” “……”而且——男人悠然地靠着轮椅,理直气壮地想:监视自己的未婚妻这叫不对吗?这只是小情侣之间正常的情趣手段罢了! 归根结底,还是靳白妤自己行为不端,才让他不得不用上这种手段。 在此之前,他何曾这般委屈过自己?! 含渊殿内—— 靳白妤猛地打了个喷嚏。 正正好就喷在了赵碎玉刚刚端出来的那一碗「火烧云」上。 赵碎玉端着碗的手还没彻底放下,便僵硬在了半空。 只见原本血红一片的食物上方,落了些许星星点点的水渍。 靳白妤眼神瞬间放空,尴尬无声地笼罩了她的周身,她握紧了拳头,差点当场抠出一座地宫! 这特么的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修真者不会感冒的吗?? 为什么她会突然打喷嚏?! 还是这么……这么让人无法言喻的喷嚏!哪怕是在现代的时候,她都没有出现过这么尴尬的场面!!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片刻后,靳白妤才以一种极其刻意的语气地道:“咳……是这样的,我近日身体有些不好,时不时就会如凡人一般呛咳几声……这种感觉,您应该能理解的,对吧?” 她试图给自己找补。 好在在这里的是赵碎玉,哪怕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僵住了,依旧能十分顺从地接下一句:“确实,这种感觉十分难受,就算想憋都憋不住……峰主,您要注意身体,切不可太过操劳,整个剑峰都还指望着您呢。” 尤其是他。 还指望着靠靳白妤一路爬上去呢。
第118章 危险人物 两人都十分自然地掩饰了那个突兀的大喷嚏。 就好像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心下各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赵碎玉自然而然地顺着自己之前的打算,抿着笑打算跟靳白妤说说这道火烧云的妙处。 然后他一垂眸,就看到了「火烧云」上,散着的、不可忽视的星星点点水渍。 赵碎玉:“……” 这份饱含心意的「火烧云」自然是不能再吃了。 彼此又尴尬地沉默了几秒钟后,靳白妤自然地拿起玉筷,夹了一筷子左侧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长条状食物,热情又主动地放在赵碎玉面前的小碗里。 “尝尝这个,这是我近日最喜欢的玲珑玉。” 那东西晶莹剔透,夹着不会断,入口却又瞬间融化,模样确实如玉一般。 靳白妤这个即兴发挥的名字可谓十分契合。 赵碎玉接受了这份心意,温顺地尝了一口,称赞不已。 靳白妤又夹。赵碎玉再次称赞。 就这样你来我往十数次之后,他们终于结束了这段虚情假意的午膳。 殿外。 即墨云然的侍从半倚着旁边的一棵梨树,正在无聊地数着树上的花骨朵。 突然,原本安安稳稳待着的静谧花朵猛地从树上扑簌簌落了下来。 瞬间为他浑身披上一层雪白。 侍从:“……” 他低头看看脚下那厚厚一层雪色。 突然就明白,先前他为什么总感觉这片区域内的花瓣堆积的格外厚呢。 好在赵碎玉并没有在含渊殿内待上太久。否则今天碎一地的恐怕就不仅仅是这些花了。 午膳结束之后,赵碎玉就离开了含渊殿。 他走之后,靳白妤立刻差人将那一桌子吃的收拾干净。 室内又恢复一片安宁。 安宁之中,还夹带着些许平日里没有的不自然。 三分钟后,靳白妤脑袋一偏:“你腿断了?走路怎么还趴着走?” 被她盯上的茶茶:“我这不是怕发出声音,引起你的尴尬嘛……” 它咕哝着,为靳白妤的不识好统心而痛心疾首,“说真的,刚刚实在是太尴尬了……我在你的意识海里都为你尴尬。” “软软可以为茶茶前辈作证,”小火苗细细弱弱地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茶茶前辈在主人的意识海里堆了一片四四方方的建筑,前辈说,那是替主人抠出来的五室一厅!” “……”行,她虽然没抠出来地宫,她的系统却在她脑子里给她抠了个五室一厅。 靳白妤呵呵冷笑一声,“我真是谢谢你啊。” “咱两之间有什么好客气的,”茶茶连忙道,“只要你下次记得多刷些积分就好了。” 跟靳白妤说话说惯了,茶茶现在也习惯性地将这些统称积分了。 哎,只可惜靳白妤的社死行为,不然今天就能完成一半刷分指标了——它想着,点开数据面板。 “卧槽!他的心动值竟然一下子涨了几十点!现在已经有50点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赵碎玉可是这片鱼塘里心动值最低的。 也是最让靳白妤放心的一条鱼! 她相信,以这人写满利益的心思,绝对不可能对她有真正的感情。 没想到……利益与情感之间…… 竟然只是一个喷嚏的距离! 靳白妤无言以对,无话可说,只能感叹一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谁还能没点特殊的喜好呢,对吧? 不过这次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教训。 靳白妤决定,以后绝对不在吃饭前见人了! 上午的分没刷多少,下午要想补上,就得多见两个。 一下午来求见的有五个弟子。 靳白妤从中抽了两人。 第二天照旧,见了差不多三人。她心知如今自己的一言一行峰上都会高度关注,这些想要爬上她床的人少不得会研究她的见人习惯,所以便故意打乱顺序。 直接来个没有习惯!时间?随性。见第几个人?随性! 见什么类型的人?随性! 如此三天过去,靳白妤见了差不多有十来人,又刷了几百分。 新积攒的修为值已经够她再升一阶,从金丹初期晋级到金丹中期。 择日不如撞日,靳白妤决定今晚就进阶。 在此之前,她将见今天的最后一个人。 门吱呀一声轻响,将靳白妤从思绪中唤醒,她下意识摆出这几天已经练就娴熟的职业笑容,转头朝门那边看去。 然后她上扬四十五度角的笑容绷在了嘴角。 ——她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如同深海一般静谧,却又能无声地吞噬掉一切的眼睛。 一瞬间,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顺着靳白妤的后脊背疯狂向上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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