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难道要提着灯赏? 正这么想着,空荡荡的大殿里,突然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接着是一声厉喝:“裴淮盛,你说此话到底是何意?!” - 国公府内其实有一处暗牢。 到了如此地位的门楣,总有些“非常之事”要处理,而处理这些非常之事,难免要用一些非常之法。 动动私刑什么的,在这样的人家都算不得罪状。 逮了人半年,徒白深知这宜公子是如何狡猾奸诈,领了人回来便直接往暗牢一押,还不放心地给人上了锁链,嘴也直接给堵上,还不放心假手于人,自己亲自看着,等裴宥过来。埏 而那边顾飞回禀完那句话,紧跟着就是:“徒白已将他押入暗牢,待世子亲审。” 裴宥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几分,眸子里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梧桐巷都不去了:“回府。” 这暗牢不是明面上的,自然不会从明路过,而是另有门路。 本就是冬日,外头才下过雪,这不见天日的暗牢里,更是冷得几欲刺骨。 牢房的大门被打开,拢进一阵寒风,随之进来两个人。 裴宥官服未脱,本就清寂的眉眼,显得更为冷肃,尤其在扫一眼那大喇喇坐在地上的年轻公子之后。 太师椅早就备好,顾飞进来就去倒热茶,裴宥坐下时,他也正好将一盏茶放在他手边。埏 在地上强装无恙,实则已经要冻成筛子的宜春一见终于来了正主,含着嘴里的白布“唔唔”嚷起来。 真他娘的倒霉啊! 他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人?! 去年宜春苑遭屠,他都能提前收到消息,毫发无伤地溜了个彻底,这次竟然马失前蹄,被那不起眼的侍卫逮回京城了。 想到这个,他便狠狠瞪了徒白一眼。 徒白同样不客气,狠狠回瞪了一眼。 阴险狡诈之徒,捉他比捉泥鳅还难,悬赏令在外,竟还叫他花了半年时间,周旋了好几个回合,才终于将人给弄回来了!埏 裴宥拿了手边的茶盏,眼神徐徐落在眼前人身上,并不急于开口。 “唔唔……”宜春却没那么多耐心。 快给他将这碍事的白布拿开!他宜春最值钱的便是这张嘴,但凡能让他张嘴说话,他定能化险为夷,全身而退。 裴宥并不掩饰眸中的刀锋,眼神在他上下扫了两三个来回,才给了顾飞一个眼神。 徒白见状,忙道:“公子,此人巧舌如簧,谎话连篇,公子莫要轻易被他糊弄。” 裴宥垂下眸,饮了一口茶水:“无碍。” 口中白布一被取下,宜春便嚷道:“大人官居三品,何以跟一介小小宜春过不去?宜春早已退隐江湖,不问江湖事,更不问朝堂事,大人如今将我掳来,我也给不了大人想要的消息!”埏 “那倒未必。”暗牢里烛光并不充分,裴宥略一垂眸,鼻侧那枚小痣便隐在暗处,看不出踪迹来。 他悠悠放下手中茶盏,复又看住宜春。 此刻的眸光,已与初来时大不相同。 初来时眸中尚且有犀利的刀锋,此时眸色下沉,寡寂无光:“机会只有一次,是死是活,端看你是否老实。” 他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看他如同看一件死物:“你与内子,是何关系?” - 长公主的声音?埏 温凝虽与容华长公主接触不算多,可到底做了两辈子的婆媳,她的声音她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接着又是一声男子的声音,较之前那声厉喝,低了许多,以至于她没听清内容。 可长公主刚刚那一声“裴淮盛”,岂不正是裴国公的名讳? 温凝一时进退两难,这空置已久的朝阳殿,长公主怎会在此处?长公主与裴国公在国公府内形同陌路,为何会在这朝阳殿内争吵起来? 昭和公主为何偏偏今日、此时将她邀来朝阳殿,难道……她是故意想叫她撞见这一出? “你我之间的事情,又与恕之有何干系?”容华长公主的声音再次传来,“占了你国公府一个爵位而已,你若舍不得,还你便是!” 恕之?埏 听到裴宥的名字,温凝到底没忍住,轻缓地挪步,往那传出声音的偏殿走去。 今日是容华长公主的生辰。 身为先帝的第一个公主,亦是中宫嫡出的公主,容华长公主自出生以来倍享尊崇。出嫁后,尚是世子的裴国公遵律例不入朝堂,可大胤并没有哪条律例禁止公主问政。 作为嘉和帝的嫡亲姐姐,容华长公主与嘉和帝感情非同一般,嘉和帝登基之后,她便成了最得他信任的左膀右臂。 因此,打出生,到出嫁,容华长公主的每个生辰都过得喧哗又气派。 可二十一年前那场生辰宴后,她便再也不曾过过生辰了。 二十一年前容华长公主正在为女子入学堂与各世家斡旋。那一年的生辰宴,国公府人来人往,宾客满堂,没有人注意到,才两岁的世子是怎样被人抱走,又是被何人抱走。埏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只找到一张无头无尾的纸笺:“既男女同权,长公主不妨再生一女,将世子之位授予女子。” 从那之后,每年的生辰,长公主都在佛堂闭门不出,国公府再不曾有过生辰宴。 今日容华亦不打算过什么生辰,只是帝后不和,她已在宫中逗留两日,这朝阳殿本是她出嫁之前的住所,这几日便暂住此处。 却不想,裴淮盛来了。 “当日赶那柯氏出府,是你默许。你知道我的脾性,但凡你为她说一句话,我也不会做得那般决绝。”容华放缓了语调,“你若念着她,念着裴绍,寻个由头将他们接回来便是。只要他们不给恕之找麻烦,我并不是无容人之量。” “世子之位也不是非给恕之不可,当日我与你商量过,你点头我才如此行事。”容华坐在偏殿的棋桌边,刚刚的怒气已然消散,脊背一挺,又是那个雍容端庄的长公主,“如今恕之也未必用得上这世子之位,届时你想给裴绍还是裴泠,都随你。” 裴国公的面色却是从未有过的难看。埏 “这些事情你大可在国公府与我商量,不必大晚上来朝阳宫。”容华已不再看他,她知晓他一来,两人难免吵一顿,早早让崔嬷嬷带着寥寥无几的朝阳宫宫人出去了。 裴国公突地笑了笑:“在国公府与你商量,你会理睬我吗?” 他望向长公主:“容华,你念经礼佛这么多年,你说,那孩子得以超生了吗?” 啪—— 容华猛地一拍棋桌,刚刚压下的怒气又升腾起来:“裴淮盛!你今日一定要和我过不去是吧?” 裴国公徐徐站起身,曾经的探花郎年华不再,风采却是依旧:“容华,二十一年了,这二十一年,你要入佛堂,你要我纳妾,你要国公府绵延子嗣,我都随着你。乃至你要认恕之回国公府,你要赶裴绍出府,赶柯氏出府,我也都由着你。他们如何与我又有何干?只要你开心便罢。” “可二十一年了,你还不肯放下。”埏 裴国公紧紧盯着面色渐渐发白的容华长公主:“我以为认回恕之,你心中有所寄托,会渐渐看开一些,可事实呢?” “容华,你整日在佛堂闭门不出,当真只是在生恕之的气吗?” “这些年你对我避而不见,话都不愿多说两句,是我真的曾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不是,都不是。” “你看到我,就想到我们曾经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想到那个孩子最终被找到时泡在水中面目全非的样子。” “你不承认他已经死去,日日在佛堂为他念经祈福;你不愿公布他的死讯,甚至不替他寻背后的凶手,只愿意相信他只是被人拐走了。” “你比谁都清楚,恕之不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没有恕之那么幸运,他早在二十一年前就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只有你,还死死记得他,半点不肯放下!”埏 温凝愣愣地站在透着暖意的殿门旁,整个脑子都要糊了。 她看不见长公主和裴国公的神态动作,可里面的对话却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意思…… 国公府两岁走失的世子,二十一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裴宥并不是当年那个孩子? 那他是谁?长公主为何认他回国公府?又为何对他视如己出诸多偏爱? 殿内一阵噼里啪啦,似乎是长公主将里面的棋子扫落在地:“你滚!你给本宫滚!滚出本宫的朝阳宫!”埏 温凝拽着身侧的香囊,正慌张自己是不是该躲一下,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 阴冷的暗牢内,宜春耳边轰隆隆一声—— 顾飞耳边轰隆隆一声—— 徒白耳边,同样,轰隆隆—— 两人对视一眼,难怪啊!半年前与夫人那一架吵得那般轰轰烈烈,硬是气了一个多月,把夫人气回娘家了才放下身段去哄。 找这宜公子时也是,好端端的恨不得即便是死了也要将人的骨头挖出来似的。埏 居然是…… 居然是夫人与他…… “你……你莫要胡说八道!”宜春第一个反应过来,“我就算是江湖人士也爱惜清白!何时与什么女子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你家那位还是个有夫之妇,我就算眼瞎……” “噌”地一声,宜春的话戛然而止。 好刀法! 顾飞与徒白几乎同时在心中惊呼。 一直知道世子爷能文善武,却从未见他真正动手,此刻显然是对这宜公子不耐烦到极点,直接拔了随身的匕首扔过去。埏 恰恰钉在那宜公子脖颈三寸处。 宜春冷汗都要出来了。 他瞧着来人一身文官的官袍而已,未料到竟然还会点武,拿着匕首就扔了过来。 若是精通便也罢了,若不精通…… 他也不敢不正经了,当即坐正了身子,仔细地朝来人看去。 虽他离京已久,也确实金盆洗手,不再从事老本行,可眼前人…… 曾经在京城红极一时的人,他怎会不认识!埏 竟然是裴世子?! 他的夫人是…… 温、温、温、温、温……凝? 误会啊!天大的误会! 宜春什么人?当即反应过来,晃荡着锁着铁链的手道:“误会啊裴大人!真真一场误会!我与温……我与尊夫人,只是主顾关系而已!也不知大人如何生出的误会,误会误会!” “是吗?”裴宥扯了扯唇角,“内子可说,与宜公子……” 他的黑眸盯着他:“有一段极为亲密的过往。”埏 极为亲密。 宜春耳边:嗡—— 顾飞耳边:嗡—— 徒白耳边:嗡—— 宜春简直要凌乱了,什么跟什么,那温氏阿凝怕不是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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