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海阔任鸟飞,山高水长任卿行。“ “这辈子,合该如此。” 温凝长睫微微一颤,亦望入裴宥的眼。 他好像突然就懂了。 懂了她压抑许久的,那份对自由的渴望。椙 “我……”温凝一哽,一时竟觉心中酸涩无比。 裴宥轻轻抚过她的眉眼:“想去便去罢,我在京中等你。” 温凝眨了眨眼,都要哭出来了。 她可真是碰到了全天下最好的又又姑娘。 不过很快,他又变了一副模样:“总归明日一整日在马车上。” 他两指捏起她的下巴,眯眼:“今夜……” “便不睡了?”椙 - 温凝真是被裴宥抱着上的马车。 天尚未全亮,国公府门口停了两辆马车,一辆载人,一辆载行李。 十六与另外两名暗卫驾马车,裴宥与顾飞骑马送行。 大抵是被菱兰兴奋的情绪感染,真出发时,温凝倒没昨夜那般强烈的不舍。 主要…… 她实在是又累又困。椙 她简直要怀疑,裴宥给她挖的坑,就是昨个儿夜晚。 若不是想着第二日要走,她绝不会纵他至此的! 她定不能照着心中所想,玩个几日便回来。 那岂不亏死? 温凝上了马车便躺在坐榻上,迷迷糊糊要睡。 只是听见马车到了城门处,到底爬了起来。 东方微亮,天边的云彩层层叠叠,被熹微的朝阳映得绚烂。椙 温凝拉开车帘,便正好见着彩云映衬下,裴宥的脸。 一夜未眠,他并不显倦怠,皮肤是惯来的白皙,鼻骨上的那枚小痣亦是惯来的孤清。 见她掀帘,他打马过来,眼底有了暖色。 两相对视,裴宥眸色深深,温凝欲言又止。 半晌,温凝拽着车帘:“那我……走了?” 裴宥的沉沉目光凝在她脸上:“嗯,走罢。” 温凝眨了眨浅茶色的眸子,抿着唇角,到底没关上车帘,而是拽着眼前人的衣襟,将他拉得靠近自己。椙 菱兰尚在马车里,温凝也便凑到他耳边,声音极低道:“你一个人在京中,要乖一些。” “若不听话,待我回来……”温凝轻哼一声,“休了你!” 放下人,拉上车帘:“十六,走罢!” 烫着云彩的霞光愈盛,两辆马车迎着光亮,飞驰而去。 尘土扬起,又缓缓落下,巍峨的城门前,只留下两人两马,望着马车于尘土中远去。 良久,鸟叫声盖过了车轮声,马匹上的人低声问:“走了?” 顾飞望着自家清雅疏淡的世子:“走了。”椙 惯来淡漠的眼不期然覆上一层绯红。 “世子……”顾飞竟跟着喉头发哽。 他不懂。 为何夫人突然说什么要出去游玩。 为何世子突然替夫人准备好了一切,亲自送她走。 明明世子每日下值第一件事,就是要听到夫人的消息。 明明前段时间世子一会儿见不到夫人,就心神不宁,非要全部近身暗卫在她身边他才安心。椙 明明现在…… 世子十分地舍不得夫人。 眼看那马车消失不见,裴宥扬鞭打马,追了上去。 顾飞连忙跟上。 却也只追了一段,看到那两辆马车,又停下。 待看不见了,继续打马。 如此三次,顾飞再看裴宥的眸子,已然变作殷红。椙 “世子……”他没忍住又唤身边的人。 既然不舍,便别让夫人走啊。 夫人惯来明事理,又凡事都依着世子,只要他开口,夫人定不会走了。 前方的马车再次消失在视线中。 这次裴宥没有再打马去追了。 他轻轻垂眼,长睫似羽,盖住了眸中神思。 “前世因,今世果。如今种种,皆乃施主所求。”椙 慈恩寺中三日一场梦,一梦一浮生。 他终于明白慧善大师这句话为何意。 他囚了她整整十二年。 十二年间她无数次出逃,他无数次追逐。 他将她视作生命中唯一的光,她将他视作禁锢所有的牢笼。 笼中鸟,掌中雀,最终撞笼而亡,窒息而死。 “世子……”顾飞第三次出声,“不追了吗?”椙 再往前,就出京城地界了。 不追了。 裴宥握着缰绳,打马回头。 浮生大梦的第一场,由嘉和十四年开始,最后一场,在庆宣十四年结束。 庆宣六年,温凝离世,梦中人一夕崩溃,自戕之际一位僧人敲响了别院的大门。 此后八年,青灯古佛。 一愿阿凝再世为人。椙 二愿阿凝再世为人,无伤无痛。 三愿阿凝再世为人,无伤无痛,一生顺遂。 直到庆宣十四年的弥留之际,他突然醒悟了。 错了,一直以来,他都错了。 他拽着慧善大师的手:“师父,徒弟仅有一愿而已。” “愿得来生,与她遇而不见,见而不识,识而不清。” 她的不遂,皆由他而起,她的伤痛,皆由他所予。椙 有他在来生,恐她都不愿再世为人。 何来那许多一愿二愿三愿? 此生种种,皆应他所求。 他忧惧她的死亡,所以危难之际他会无意识地出手相救。 他不愿再纠缠于她,所以从一开始,他梦中的温凝便被擦去。 可后退一步,反倒有了不一样的结局。 朝阳终究破土而出,绚烂的霞光将寂幽的清晨染作金黄。椙 裴宥悠悠地打着马,不曾再回头。 指间砂,掌心雪。 有些东西握得越紧,消失得越快。 他的小姑娘,且由他宠着,任他纵着,潇洒快活地过这一世罢。
第200章 “又又!” 温凝憋着一口气,坚决不后悔,坚决不回头。訡 否则那一晚上的便宜,不白给裴宥占了? 而且…… 显得自己好没出息哦! 再怎么,第一个目的地要走完罢? 她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楚地。 大胤地广,加之身上并没什么特殊的任务,由京城到楚地,路上便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真到了楚地,她也便将那些后悔呀,回头什么的,抛之脑后了。訡 只带着菱兰,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的傻开心,简直不要太愉快好吗?! 有暗卫在,她们无需刻意乔装打扮,喜欢怎么穿便怎么穿,爱怎么打扮便怎么打扮;没有什么要操心的事儿,不用去想是否要讨好这个,怕得罪那个,喜欢的地方多待一待,不喜欢的地方赶紧走人。 没有裴宥在,没有公务,更不用担心暴露身份丢他的脸。 没几日,温凝便有些找不着北了。 倒是京中的信笺,自抵达楚地之后,一日都没断过。 什么“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卿坐也思卿”,什么“凉风起天末,卿卿意如何”,什么“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卿”…… 越写越夸张。訡 后来干脆不改诗了,每日送一句闲话来。 “婉芳斋出新款点心,乃是岭南紫芋所制。” “清辉堂的秋千,我已移至东宫。” “东宫的蔷薇花,比国公府更盛。” 有一日最过分,只写了一句:“现是四月十六,卯时三刻。” 那么贵的暗卫,就是给他这么用的……吗?! 温凝喊十六备了纸笔,给他回了一封。訡 就一个字—— “吵”。 哈,可算报了当年那“无”字仇了。 楚地繁茂比之江南略逊,但亦有着别样的风貌。 数百年前曾有楚国在此建都,许多名城都保留下来。 温凝带着菱兰,走南去北,玩儿得不亦乐乎。 除了人文特色,楚地还有着大胤最为宽广,最为壮阔的一条河流。訡 自古不少文人曾对着它吟诗作画,留下许多佳作。 温凝看到波澜壮阔的河道时,到底打算正儿八经地给裴宥回封信,只是这信的内容嘛…… “对你的思念犹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 咦…… 好恶俗。 撕掉撕掉,重写。 “一月不见,如隔三载……”訡 咦…… 好老套。 撕掉撕掉,重写。 “楚地桃花开满枝头,不知京城花开几何?” 太普通了! 重写重写! 看来裴宥那每日一行字地写给她,也不容易啊。訡 “姑娘。”正好菱兰掀开车帘近来,“姑爷送来的东西。” 温凝以为又是纸笺,不想她嫌他吵,他便开始送物件儿了。 菱兰递过来一个小布袋。 温凝放下纸笔接过来。 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中。 一手的红豆。 还是又又姑娘会啊!訡 人悠闲起来,日子便过得飞快。 四月中下旬时,温凝特地带着菱兰到了楚地的一个小镇。 这个镇子的打卤面出了名的好吃。 上辈子看地理志的时候,她详详细细地将其中对打卤面的描述念给菱兰听。 菱兰当时信誓旦旦,若她们到了楚地,她定要吃上三碗。 温凝便真给她点了三碗,惊得菱兰看着三只大碗直发愣。 温凝在一旁吭哧地笑。訡 其实她不知道上辈子她离开后菱兰如何了。 亦不知那之后裴宥如何了。 她曾经试图再次入梦,可无论烧什么纸笺,裴宥写给她的那些也好,她重新再写一些也罢,都没什么用了。 她这次写回去的纸笺,不知还管不管用。 届时可以烧烧看。 同样是四月中下旬,终于听到由京城传来的消息。 大胤有太子了。訡 国公府的裴世子,真实身份竟是养在宫外的中宫嫡子。 只因慈念大师和钦天监同时算到此子命格贵重,需要贱养在宫外,过了二十四的生辰再认回,方能保一生无虞。 所以忍痛送出宫外,之后又暂入国公府。 民间整个儿炸开了锅。 菱兰听闻时,更是下巴都要掉了,一个下午半句话都未说。 晚上突然抱着温凝大哭:“姑娘,姑爷是不是不认这门亲了呜呜呜……” 难怪突然准备了整套行装和行程,送她家姑娘出京城:“姑爷怎么可以这样!虽然姑娘不贤良也不淑德,离太子妃差得远了点……”訡 温凝:“……” 菱兰抹了一把眼泪:“姑娘别伤心,以后阿兰陪着你!那什么破东宫,咱们才不稀罕呢!” 温凝:“……” 好啊,原来在她眼里,她就是这样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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