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场景何其熟悉,一个瞬间,温凝几乎要以为她又回到了上辈子。 作为一个追着裴宥跑了两三年的怨女,赵惜芷怎么会放过她这个被裴宥圈养在后院的金丝雀呢? 当年初见,赵惜芷也是如此,全身上下精致得像是个漂亮的人偶,身后乌泱泱跟着一群人,见到她就高傲地扬起下巴:“哟,这就是克死沈将军的那个寡妇啊?” 那时她守寡不过三月,尚未从丧夫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一听这句话就红了眼圈。 但如今,她可不是当年那个好欺负的温凝。 几乎是下意识地,温凝将自己绣了大半的山水图护在身后,站了起来。 但她也马上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现下她不是在裴宥的后院,而赵惜芷……上次宫宴是沈晋救的她,那她这辈子可还会钟情于裴宥?还是说,她此时这番挑衅的表情,其实是因为沈晋?毕竟她与沈晋有过婚约。莗 不等她捋清楚,赵惜芷已经开口,仍和上辈子一样,并不客气:“你是温凝?” 菱兰正好拿着绣线从房中出来,一见这么多人,忙过去。她只觉得赵惜芷眼熟,却并不认识,福身行礼道:“鸿胪寺温府,不知是哪个府上的贵人,婢子见礼了。” “还真是温凝啊。”赵惜芷直接无视了菱兰,不屑地盯着温凝,“没脸没皮,不知羞耻的女郎,还敢来这圣洁之地?也不怕污了菩萨的眼!” “你……”菱兰想不到这姑娘看起来端正美貌,一开口竟是恶臭之言,气红了脸要上前理论,却被温凝拉住。 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她可不想做这些无用的口舌之争,只无所谓道:“赵姑娘嫌污了眼,赶紧归家去罢,若与我同个院子,少不得还累了赵姑娘的名声。” 这下换赵惜芷不爽快了。 她那日从茶馆回去,怎么想都不对劲,裴世子既然赴了她的约,之前还奋不顾身下水救她,必然是对她有意的!为何问了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布料之后就请她走?且形容那般气恼。莗 茶馆走水之后才听下人提起,原来症结在于那场戏! 若不是那场戏,她现下说不定就等着世子上门提亲了,何须跑到这冷飕飕的山上来? 都怪这厚颜无耻的温氏阿凝! “你当我愿意?这清修之地,看到你都晦气!”赵惜芷瞪着温凝冷哼一声,“走!我们换个院子!” 正如温凝所愿。 这么清净的地方,她可不想和赵惜芷住隔壁,那厢房她得为段如霜留着呢。 哪知赵惜芷走到一半,突然停下来:“要走也是你走,本小姐堂堂尚书之女,为何要给你这个四品小官的女儿腾院子?”莗 “小桃,就这间了,去把本小姐的行李全都搬进来!” 温凝:“……” - 菱兰要被赵惜芷气死了。 正如温凝所料,赵惜芷带了果然不止五个随从,傍晚时分,又从外面进来两个小厮。一个姑娘来清修,带了七个随从,这个时节来寺庙小住的人多,自然不会分她那么多房间,于是两个嬷嬷另有一间厢房,那小桃大概是陪房,而另外四个小厮…… 这样冷的天,竟就直接在门外过夜。 这边的厢房本就小,有两个小厮,竟直接歇到了温凝房门口。莗 这也就罢了,原本不大,但还雅致的院子,全被赵惜芷占了。她故意显摆似的,外头又是茶具,又是古琴,还特地加了两张桌子,布置成了棋桌和书案,就差满世界宣告,本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 温凝十岁之后才开蒙,这些需要童子功的玩意儿一样没学过,稍拿得出手的就是那一手漂亮的小字和尚算不错的绣活儿。 当然,温凝没告诉菱兰,这是因为上辈子她在裴宥后院只能做这两样来打发时间,功夫自然比其他人强一些。 “姑娘,您瞧这绣架都没地方放了。”菱兰没见过那般苛待下人的大户人家,也没见过这样将刁蛮放在明面上的大家闺秀,气鼓鼓道,“也不见她早起去念经礼佛,你说她来干什么?就为了个好听的名声吗?” 不能在外头晒太阳,那便在屋子里绣,屋子里有暖炉,倒也凑合。温凝不介意这个,只是…… 赵惜芷在这边,着实吵了些。 摆了满满一院子,没见她做别的,就成日抚琴。莗 关键那琴技…… 温凝虽不懂琴,但好坏总能听出来。她的琴技,比起从前裴宥后院的小妾,可差太远了。听惯了一流的,再听她这二流三流的,简直如锯割木,不堪入耳。 且时不时,那边就要闹出点动静,好让温凝知道她赵惜芷是如何金娇玉贵。比如今日午膳,她非要小厮给她端到房中用,一会儿喊菜都凉了,一会儿唤你们不会找厨房加个热吗? 再就是小厮的告罪声。 温凝忍了两日,实在有些不耐烦,招呼菱兰过去:“菱兰,你想不想赶她走?” 菱兰瞪大眼:“姑娘,你有法子?” 当然。莗 赵惜芷这人,也就是脑子笨一点,心眼坏一些,最大的缺点便是爹的官太大,裴宥都花了许久才把他弄下台,再也不用见着赵惜芷。 就她本人而言,到底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 温凝让菱兰寻了个大一些的布袋,带着她往后山的山林里去。 菱兰本还好奇,要赶赵惜芷走,去山林里做什么?待到温凝一出手,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她家姑娘,居然……捉……蛇啊啊啊! 菱兰当场就吓得大叫。 “没毒的,别怕。”温凝跟拎根再普通不过的绳子似的,把手里的蛇往袋子里一扔。莗 菱兰进府时温凝已经十一岁,跟着先生读了一年书,她万万想不到,她家姑娘竟还有这等本事…… 但她对温凝从前的顽劣,其实略有耳闻,瑟瑟地跟在后头,问:“姑娘,这是大公子二公子教你的吗?” “不是啊。”他们那时候顾着自己玩还来不及,哪有耐心教她,“是……” 是十五岁的王宥教她的。 温凝顿住。 但她打心底里,是将那时的王宥,和后来的裴宥,割裂来的,也就只顿住一息,道:“是以前常一起玩耍的一位哥哥教的。” 温凝下手便又是一条。莗 菱兰恨不得把自己躲起来,还不忘道:“那他可真厉害。” “是啊,他会徒手捕蛇,会抓野兔,还会分辨这林子里的菌子,哪些有毒,哪些没毒呢。”这还是温凝第一次在旁人面前提到他。 那时她也觉得他可真厉害,后来才知原来他是在岭南长大的,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那位公子如今何在?为何不见姑娘与他往来了?”菱兰其实是在勉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温凝沉默了一瞬,道:“离京了罢。” 最终她们抓了七条蛇,趁着赵惜芷一行去吃斋膳时,扔到了她房里。 于是当天晚上,就不停传来赵惜芷高亢的尖叫声,最后听她哭着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不住了!我要回家!我们回府去!”莗 夹杂着那个丫鬟劝她的声音:“姑娘,夫人说过要住足七天才显诚心……” “那换房间!换房间!又有一条啊啊啊!” 半个时辰,赵惜芷连人带东西,消失得干干净净。 温凝和菱兰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吭哧直笑。 到了第二日,温凝跟着大师们做完早课,虔诚地烧完香,终于又可以将自己的绣架又抬到院子里,暖洋洋地晒着太阳做绣活儿。 菱兰想起昨夜的场景,还是忍俊不禁:“姑娘,得亏老爷的缰绳收得早,否则您这匹小野马,哪里还有人管得住!” 温凝坐在绣架前,慢悠悠抬起头:“胆子越来越大,敢埋汰我了啊,你就不怕……嘶嘶嘶……”莗 学了几声蛇的阴冷声音。 两人便又想起赵惜芷,展着眉眼相视大笑。 大年初三,国公府该见的要客都见得差不多。一大早,裴宥从宫里出来,便照长公主的吩咐,前往慈恩寺。 他出门惯来轻简,这次连王勤生都没带,只带上了顾飞一人。两人一马车,半个时辰便到了山脚下。 国公府早前就有人来安排过,裴宥一上山,便有小沙弥引路。虽是高门贵府,但佛门讲究四大皆空,前来清修者皆一视同仁,小沙弥抱歉地说着:“今年山上的香客尤其多,可选择的厢房不多,施主且随贫僧来。” 后山蜿蜒盘转,别有洞天,刚到一处院落前,便隐隐听到脆铃似的欢笑声。 待到入门时,裴宥一抬眼,便正好见到小巧的院落里摆着的绣架。莗 绣架前的少女一身浅绿色的锦袍,外面披了件裘衣,衣领处雪白狐毛衬得她肤色白皙,两颊娇红。 她一手拿针,一手随意落在绣绷上,微扭着身子,正对身侧人展颜欢笑。 院落清雅,清风拂过。 阳光由上而下地洒在她身上,落入她眼底,如有水波,荡荡漾漾。
第52章 温凝感觉有人进来,不由自主看过去,一见到来人,笑容僵在脸上。尯 心跳也停了一瞬。 裴宥同样穿了一身御寒的裘衣,比平日里更显贵气,温凝一眼看过去时,他已经敛下眼皮,极为随意地扫了眼小沙弥指着的厢房,转身便走。 温凝的心跳这才恢复,随之大出了一口气。 裴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还以为他就要住那刚刚空出来的厢房了,吓死她了…… “裴世子怎地这样,看到姑娘您转头就走。”菱兰在一旁嘟囔,“大过年的,陌生人都得见个礼呢,一点脸面都不给姑娘。” 温凝心说这样才好啊!足见她从前那些功夫没白花! 茶馆走水时她见他反应怪异,还忐忑不安来着,今日看来是她多虑了。尯 虽说茶馆那台戏让她名声有损,可无形中也帮了她一把?裴宥如今见到她,怕是洗眼睛都来不及。 温凝惬意地哼起小曲儿,一边继续手上的活儿,一边喊菱兰道:“你再去看看,如霜妹妹回信了没有。” 那边裴宥转身就走,小沙弥便知他是没看上那间厢房,毕竟是国公府世子,他不敢怠慢,匆忙带去另一间,只这位世子爷……步子委实太快了些,他都要有些跟不上了。 “世子。”顾飞眼看着小沙弥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了,喊了一声,道,“时辰还早。” 裴宥的步子这才骤然缓了下来。 他握了握拳,甩掉眼前刚刚那女子眼底的波光潋滟。 他怕不是有病?尯 这种觉知让他周围的气压都沉了几分。 小沙弥跟上来,被那低气压压得声都不敢多吭,想着这世子爷,可能是不喜与人共住一个院落,便将他往一处僻静的院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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