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琛:“……!” 情敌真要死了? 顾远琛高兴不起来:“你是故意的?你若是死在这个年纪,阿宁定会记着你一生。等到我老去,她还会记着你如今的模样。陆云卿,你可真够奸诈!我不会让你得逞,我今日就入宫给你请御医。” 陆云卿一愣,旋即又笑:“顾四,你这人其实不坏,骨子里是一腔赤子之心。阿宁心悦你,也实属正常。你不要再为了我费心了,我本就是胎里带疾,药石枉治,这条命拖得越久,越是遭罪。如今阿宁得了好归宿,我心中亦无牵挂。” “我会对外宣称,要外出远游。你莫要告诉阿宁,我命不久矣,全当……我还活在世上。” 顾远琛:“……” 这好像是最好的法子了。 阿宁现在怀着孩子,自是不能受一丁点的刺激。 至于将来,只要阿宁不问起,他也绝不会告诉阿宁,陆云卿已经死了。 缄默片刻,顾远琛还是应下了:“好。” 他还想说什么,但忽然又觉之,言辞好似没甚意义。 “你几时出发?我能帮上什么忙?你……别多想,我无非是替阿宁还你当初的庇佑之恩。” 顾远琛从未想过,他的情敌会英年早逝。 扪心自问,陆云卿的存在,的确曾让他自卑过,但他不会使些卑劣手段弄死情敌。 陆云卿又闷咳了几声:“顾四,你是个有趣的人,阿宁嫁给你,理应过得极好,你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我明日就启程离京。对了,顾四,若是你对阿宁不好,我就化作厉鬼回来找你。如今,你应该相信,魂魄是真实存在的。” 顾远琛:“……”要死了还威胁他?!
第93章 顾远琛从陆府归来, 乔宁就在庭院的凉亭下等他。 乔宁一边吃着已剥好的莲子,一边抬眸望向男人:“陆表哥如何了?听闻是告了病假,那又为何要辞官?” 顾远琛立于亭台, 负手而立,置于身后的那只手, 松口又握紧。 他咧嘴一笑,脸上没有任何哀色:“你那陆表哥,要外出远游去呢, 他可真是潇洒。” 闻言,乔宁不疑有他:“那倒是极好, 陆表哥这些年太苦了, 官场沉浮,未必适合所有人。” 陆云卿有那个实力, 但不代表他喜欢纵横庙堂。 乔宁其实很清楚,陆云卿之所以一步步往上爬, 也是逼不得已。若非他少时崭露头角,他与陆夫人都不会有好日子过。陆家不会养一个有病的闲人。 陆云卿出生带疾,让陆家颜面无存,他的存在对陆大爷而言就是一种耻辱。 所以,在陆云卿年少时, 他受尽白眼屈辱。还要忍受旁人无法承认的病痛。 如今,陆云卿要去远游,乔宁发自内心祝贺他。 顾远琛笑了笑, 在乔宁对面的石杌上落座,继续给她剥莲子, 他纤长睫毛低垂,敛了眸中一切异色。在乔宁面前一惯话多的他, 此刻,罕见失语。 *** 次日,晌午过后,陆云卿在郊外的农庄入住。 他的身子骨,已经无法支撑他走太远的路。 魏东简单的归置好了一切,眼眶有些红肿,强行压制住了情绪:“大公子,都准备好了,府中人也都以为您远游去了,有您留下的那些护院与银钱,足可保证大夫人一生无虞。” 陆云卿立于庭院,他看着的篱笆,花木葱翠葳蕤,浮光正好。 他忽然笑了。 此生已无任何夙愿,也没有不甘了。 他在意的人,都安置的极好,他也能安心离开。 这人世,他来了两趟,好似也没什么特别值得留恋的地方。只要母亲与阿宁皆安,他已无所求。 “咳咳……”陆云卿又是一阵闷咳,他一袭素布白衣,提前给自己穿上了寿衣。 这时,不远处的乡道传来动静,主仆二人望过去,只见一辆青帷马车疾驰而来,这本是一辆极为寻常的马车,而让人诧异的是,拉车的马,竟是一匹乌骓。 这可是价值不菲的战马,唯有军中将领才有资格拥有的坐骑。 魏东指向不远处:“大公子,您快看!” 陆云卿眉心紧蹙。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农庄外面,顾远琛掀开车帘,随即,乔宁挂了泪痕的脸,便出现在了眼前。 陆云卿心尖一颤,立刻怒视顾远琛。 顾远琛无视情敌的怒意,搀扶着乔宁下了马车,夫妇二人一道走了过来。 乔宁身怀六甲,但行动倒是迅速,这大概就是习武的好处,让她比此前更为康健了。 “陆表哥!”乔宁哽咽。 顾远琛长臂揽着乔宁后腰,望向陆云卿:“实在抱歉,我要食言了,我不能骗阿宁。倘若不让她见你,将来她定会恨我。” 陆云卿一度无奈:“……” 这个纨绔,最后关头了,还坏他的事! 他当然不想让阿宁知道,他就要死了。 陆云卿看着眼眶微湿的乔宁,有些歉意,也有欣慰。 阿宁两世都选择了顾远琛,可她也是在意自己的,即便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但至少……她心里有他的一席之地。 陆云卿轻叹,像从前一样,抬手摸了她的发心:“阿宁不哭,人都会死,只是,你陆表哥要先行一步,咳咳咳……” 说着,陆云卿又是一阵闷咳,因着刻意压制,他身子骨轻颤。 “陆表哥!”乔宁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才几日未见,她只觉得陆云卿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人已经熬到了强弩之末。 乔宁上前,双手握住了陆云卿的胳膊。 顾远琛看得真切,他微抿唇,也搀扶住了陆云卿,夫妇二人一左一右,“困”住了陆云卿。 顾远琛也唤了一声:“表哥,实在受不住,还是回屋吧。” 陆云卿:“……” 他是万没想到,此生还能听见顾远琛这厮喊他表哥。 这一点,他是远不及顾远琛的。 这家伙能屈能伸,他的情态始终是变化的,不像自己,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始终不懂变通。所以,才导致前世与阿宁错过。 陆云卿边咳边笑,身子佝偻,已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站直。 “你、你们两个啊……”很相配。 陆云卿最后几个字没说出来,身子骨一晃,整个人跌倒下去。 顾远琛眼疾手快,立刻扶住了他。 魏东上前:“大公子!” 乔宁已泣不成声。她虽对陆云卿已没了男女之情,可这人也是她少时的一抹光啊。她亲眼看着陆云卿被抬入屋子,双手捂唇,心里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陆云卿被安置在榻上。 顾远琛、乔宁,以及魏东都守着他。 到了这一刻,陆云卿释然一笑:“我还以为……此生会孤独的一人离开。” 顾远琛抬手抹了把脸:“表哥,还是少说话,好生养着吧。” 陆云卿摇头:“没时间了……对了,我的身后事,万不要张扬,不能让我母亲知晓,你们将我火花,骨灰撒入江河。生前无法流连山河,死后望能如愿。” 都这个时候了,顾远琛与乔宁自是事事皆应下。 陆云卿看向乔宁,苍白的唇微微扬起,他的目光温和,如从前一般无二:“阿宁别哭,陆表哥见不得你哭。” 乔宁连连点头,但眼泪却是止不住。她昨日才获知陆云卿病了,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陆云卿又笑:“小阿宁,表哥要走了,此生勿念。” 他也不求来世。 这人间太苦了,唯一的光也成了旁人的妻,他当真没有任何眷恋。 陆云卿眸光逐渐开始涣散,他唇角笑意更甚,他看见浮光之中,一梳着双丫髻正朝着他招手。陆云卿伸出手,试图去碰触。那是幼时的小阿宁,他永远记着她的模样。 “表哥——” 乔宁一声哭唤。 陆云卿的手落下,双眸逐渐合上,薄唇含笑。 走得十分安详。 顾远琛抱住了乔宁,担心她悲切过度。 魏东跪地,朝着陆云卿磕了三个响头:“大公子,您……走好!” 外面日头依旧炫灿,庭院中花木芬芳,有一只黑色蝴蝶停留在花卉上,好片刻过后,才展翅飞开。 *** 顾远琛与乔宁处理了陆云卿的身后事,于三日后才回到镇国公府。 乔宁去隔壁陆府看望了陆夫人。 陆夫人果然一无所知,还以为儿子过几年就会归来。 乔宁不敢多言,只留下一些滋补身子的东西,这便告辞离开。 陆表哥走了,她一定会好生照拂陆夫人,幸好两家比邻而居,她可以随时顾得上。 接下来几日,乔宁一度消沉。 而就在半月后,顾远琛愈发焦灼时,乔宁却又逐渐恢复了精神,除却隔三差五去陆府串门之外,也会邀了卫娇吃茶。 这一天,日落黄昏,残阳如血。 乔宁倚着水榭下的美人靠,正喂着水里的锦鲤。 顾远琛一回府,就过来寻她。 他对流云几人使了眼色。 流云会意,拉着小丫鬟就走,姑爷与小姐独处时,旁人当真不宜留下来。 乔宁还在发呆,压根就没留意到顾远琛。 如此,顾远琛便更是心中不安。 阿宁是他的妻子,可他如何能与一个死人相比?死了的人,反而成了永恒的念想。 顾远琛走上前,先是用手轻轻搭在了乔宁肩头,免得突然开口,会吓着她。 乔宁回过头,一脸茫然:“夫君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长姐宣你入宫,是有何要事?” 顾远琛随口答了几句。 眼下,正是朝中权利更迭的时候,各方势力自是风起云涌。 但顾远琛并不是很在意。 庙堂之上的人斗来斗去,也影响不到顾家的地位。 卫蛮十分精明,不像渣帝。她太清楚顾家的重要性,所以,即便朝中纷争不休,她也不会让顾家受到一丝的撼动。 顾远琛顾左右而言其他,凝视着乔宁潋滟的桃花眼:“阿宁,你……还伤心么?” 乔宁明白他的意思,莞尔:“我还好。人都会死,不是么?” 顾远琛在乔宁身侧坐下,也拾了一把鱼食,洒向水中肥胖的彩色锦鲤,又问:“那你会想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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