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汐的话像一只熨帖的小手,在顾宗宝炸毛的心里顺了顺毛,让他积攒了一天的怨气「噗嗤」一下烟消云散。 他转而看见颜汐手中提着的草盆,小麦和糯米,英挺的眉峰一蹙。 “买这干啥?” “过几天你就知道啦。” 颜汐神神秘秘的给他留下了一个悬念。 “好了,快睡觉吧。” “嗯。” 简单洗漱和冲凉后,颜汐换上了棉质睡裙,一进屋便看见了床头摆着的清凉油。 嗯,没开封过的。 再看一眼睡在地上,侧过身,假装睡觉的某人。 还是挺细心的嘛。 当公鸡打鸣的时候,颜汐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 她先是在草盆底下垫了一层透气的湿润纱布,再将浸泡了一个晚上看起来大了一倍的小麦均匀地铺洒在了上面,又洒了点水用来保持湿润。 把草盆放在厨房生出了灰尘的角落,大概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地方。 忙完,天空才露出了点鱼肚白。 吱呀一声,厨房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嫂子,起这么早啊。” 来的人正是顾迎娣。 颜汐笑着点了点头,“锅里我还蒸了些馒头,你要是饿了就吃。” “诶诶……好。”顾迎娣有些怯懦道。 接着,颜汐换了身干活的衣服,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今天的风比昨天大了些,田野处大片成堆的夏花热烈地绽放着。 风一吹,空气中便带着隐约的花香,轻而易举将颜汐那一丁点对未来不确定的阴霾吹散了大半。 加上周围盎然的绿意,便是画家笔下一片写意的风景。 她迈开腿,开始有节奏地跑动起来。 这是为了改善身体的体质,颜汐为自己量身定制的运动计划。 偶尔经过的几个人,都对她投来了看神经病似的目光。 前面不远的地方,是平坦起伏的山脉,她沿着一条被人踩踏出来的路跑了上去。 跑到山顶,她目光冷凝,也看到了甬县路子口的全貌。 旁边毗邻的还有小屯村,乌龟弄等等。 户与户挨得近,村与村也不远。 目前为止,颜汐搞明白了颜招娣残留的记忆。 她眯起眼睛眺望着陌生而又宁静的世界,终于驱散了来到一本书里的不真实感。 山顶上的风大,一吹,颜汐战栗,她记下了几处看到的药植的地方,想着明天再好好看。 回到家,颜汐正好看到了开房门出来的张美菊。 “一大早就出去浪,家里是待不住了?” 颜汐连个多余的目光都没给她。 这种人越是搭理,就和踩了狗屎的鞋底一样,想甩都甩不掉。 “聋了是吧,真不知道当初花五十买过来的有什么用……” 把女人当成物件进行买卖,一点尊重也没有。 自己也是女的,颜汐真的很不理解张美菊的脑回路是怎么样的。 一想到后面的剧情,颜汐被张美菊挑起的一丁点怒气也没有了。 骂吧,随便她。 倒是顾宗宝听不下去了,他还在穿着衬衫,前面的扣子都没扣起来,就从门口露出半个身体。 “妈,大清早的,你就积点口德吧。” 颜汐的视线还停留在顾宗宝若隐若现的腹肌上,没来得及组织他冲口而出的话。 完了。 果然接下里在他们出门上班的时候,张美菊的嘴巴都没停下来过。 颜汐面色轻松,顾宗宝面如黑炭。 两人一路无话。 面粉厂离家不远,颜汐在没有足够的资本前,还是决定在这里上班。 忽视了所有人,或是探究或是看不起或是鄙夷的打量,颜汐穿上了统一的规定工作服,坐上了自己的位置。 一丝不苟的让旁边的人都有些不太习惯。 的确是不习惯。 颜招娣因为自己老公顾宗宝是面粉厂经理,在工作上秉持着能偷懒就绝不干活的原则。 平时就是和陈润打情骂俏,周围的人即便有怨言,也只是私底下嚼两句舌根,不敢摆在明面上。不然颜招娣一个耳旁风,让顾宗宝把他们开除了可怎么办? “招娣,你终于来上班了!” 颜汐面无表情地躲过陈润的手,动作流畅,剩下陈润一个在原地僵硬。 “呃,呵呵,你来了就好。” 他怎么看不出颜招娣的拒绝,但他不想承认。 即使是被口罩罩住了大半张脸,那好像含了春水的眼睛,仿佛对他说着欲拒还迎。 对了,一定是。 陈润的脸上一扫郁闷,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就是颜招娣在对自己耍小脾气。 气他那天没拦住张美菊打她,气他没把她直接带回陈家。 颜汐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说,某些人已经在脑海中补完了她的心路历程。 只是陈润的目光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动容,最后又变得坚定不已。 神经病。 工作的时候,陈润总是找机会就和颜汐对话,可对方把他当成空气。 这样热脸贴冷屁股的行为,陈润也不是傻子,他已经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可颜招娣还想拿捏他。 “哼。” 他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代表生气了。 午饭时间,面粉厂有自己的食堂,颜汐走在人群的最后面,跟着走了进去。 没想到吃的还真不赖,等轮到她打餐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角落里两个熟悉的身影。 诶? 颜汐的嘴角提起了轻笑。 “您好,蒸南瓜和青菜,谢谢。” 打饭的大姨听到颜汐软糯的声音,一抬头,正好看到了那抹动人心魄的笑。 打饭的手也不抖了,直接一大勺盖在了餐盘上。 这妮儿可瘦,得多吃些。 主打两个字,豪横。 顾宗宝早就看到了颜汐,就连耳边小梅说话的声音都逐渐远去。 再看颜汐,朝着他们的位置走来。 他的身边的确还有一个空位。 可不知怎么的,顾宗宝的心里升腾起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跟小梅吃饭呢,怎么不叫我?” 颜汐自然地坐在了顾宗宝身边,眼神温润,甚至还有空对着小梅点头致意。 “招娣,你误会了,我……” 小梅说到一半,卡了壳,忽然发现颜招娣并没有生气的迹象。 颜汐没有错过小梅眼中的错愕,她还有闲心往顾宗宝碗里夹了块南瓜。 “好吃。” 明明是个简单的动作,却像一只无形的手,往小梅的脸上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巴掌。
第10章 她有点想尝尝那颗唇珠了 人家是正经的名正言顺的夫妻,夹块南瓜怎么了? 就算他们互相喂饭吃,别的人也说不得什么。 她是个单身小姑娘,不清不楚的和顾宗宝吃饭,更像是有意勾引。 可颜招娣一点着急的意思没有,细细吃着餐盘里的食物,一举一动都像一副画儿似的。 小梅手中的饭顿时不香了,还有些自惭形秽。 “怎么了,小梅,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颜汐耐心问道,似乎没看出她的窘迫。 “没,没有。” 小梅连忙挥手,一个不小心,还把手边的筷子给碰到了地上。 就好像心里已经被撕开的一角,忽然被猛地扯掉,小梅委屈的眼睛一下子红了起来。 她猛地站起,含糊道:“我去拿双新的筷子。” 人走远,顾宗宝不敢去看颜汐的脸色。 “你也胃口不好吗?”颜汐问。 顾宗宝知道她长得好,为数不多认识的成语,什么肤若凝脂,什么齿若瓠犀都化为了眼前的女人。 “上次我妈来厂里,和你动手的事情是小梅告诉我的,为了感谢她,所以请她吃的这顿饭。” “哦——” 颜汐拉长的尾音,让顾宗宝心里越来越慌。 “那么小梅对你是什么意思,你明白了吗?” 她洞察的眼睛,仿佛一下子看穿了顾宗宝,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的心。 顾宗宝却是生气了。 “我和小梅是一起长大的,我早就把她看成了自己的妹妹,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还生气了呀…… 颜汐耸耸肩,抬头,看见了呆若木鸡的小梅。 “小梅,怎么去了这么久,快来,饭菜都凉了。” 接下来颜汐说的话,小梅都心不在焉,她的心破了个口子,噗噗的往外漏气。 “我早就把她看成了自己的妹妹。” 这就是顾宗宝对自己的看法。 一餐饭,除了颜汐,其他两人吃的食不知味。 面粉厂中午有半个小时的午休时间,颜汐循着记忆中的路,准确找到了顾宗宝的办公室。 还是单人办公室,整洁明亮,挺好。 顾宗宝手头还有工作,见颜汐来了,指了指旁边空着的位置,示意她先坐下。 不得不说工作中的男人魅力被放大了十倍。 颜汐干脆支着下巴,用眼睛描绘着顾宗宝的美好。 阳光透过窗棂,照耀在他的背后,仿佛得到了神明的垂怜。 他的头发相比于这个年代盛行的寸头,有些长了,柔软乌黑的碎发给他增添了点让人亲近的气质。 他的眉骨也生的极好,眉毛浓黑,此时可能遇到了些什么问题,而蹙在一起。 仔细看去,眉尾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优越的鼻梁下,是柔软的唇瓣,颜汐眯了眯眼睛,顾宗宝的唇一定很好吻。 她有点想尝尝那颗唇珠了。 “别看了。” 最后还是顾宗宝停下了手中的笔,无奈道。 颜汐正在欣赏他的手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呢,就这样被正主打断了。 可她一点没有悔过之心,大喇喇地盯着他躲闪的眼睛,“为什么不能看?” “咳咳,别这样。” 顾宗宝有些别扭,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颜汐的眼神……如此火辣。 他好像一盆菜,在被食客一口一口品尝,然后吞吃下肚。 “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周围暧昧的气氛如潮水般退去,颜汐的目光总算端正了些。 他暗自松了口气。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帮我从宗明那里借一下初一的课本吧,我想学习了。” 顾宗宝没有露出反对的神色。 在这方面,也是他和村里其他男人最大的不同。 甬县路子口里的女人甚至很少有读完小学的,大多早早成了家,为了生计而奔波劳累。 年纪分明就比颜汐大了一两岁,脸上却布满了名为生活的痕迹。 她们的丈夫更是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把女子和文化人划出了鲜明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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