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撤去掩护,缓缓靠近。 镜魔先是没看清来人,威胁性地低吼一声,待桑离一点一点走到他面前时,凶吼卡在喉间,化作咕噜一声的迷茫呜咽。 它歪着头,竖瞳一紧一缩。 桑离站在它面前静静地观察着这只镜魔。 它是成年体形,和先前见到的没什么两样。 桑离也不敢完全确定它就是大眼崽,毕竟这么短的时间内,它不应该长这么大的。 可是…… 它的眼神又过于殷切,也过于让人熟悉。 桑离试探性地把手伸过去。 它左歪歪头,右歪歪头,最后小心翼翼地将脸颊贴至她的掌心。 冰凉的触碰让她满心滚烫,张了张嘴,叫它—— “大眼崽?” 它小幅度点头。 委屈,难过,心酸,这一瞬间都化作它眼底的情绪,冲着桑离流露出来。 两人相认,跟在后面的寂珩玉暂时收敛杀意,抬手解开它双手的链子,却也保留了多疑,没有完全解开束缚住它的囚骨箓。 忽然,镜魔朝桑离伸出手。 寂珩玉气势凌冽,毫不犹豫捻动符咒,囚骨箓碾压而去。 它痛叫倒地,却也没有反抗。 只是忍痛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对着桑离摊开掌心。 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被它保存完好,几近枯萎的花环。 ——这是桑离离开时送给它的礼物。 友好的象征。 它小心呵护多年,只想再见时,以此证明它一直记得。 桑离拿起花环。 上面有灵息流动,是小镜魔一直用自身能力滋养,才未让它枯萎碎裂。 她捧着那花环,睫毛一颤,眼泪跟着落了下来。 桑离从未想到。 只是她随手送出的东西,能被它铭记至今。
第1章 068 对于镜魔来说, 人的情绪是尤为复杂的。 他不明白桑离的眼泪是为何,惊怕的想是不是枯萎的花惹她不快,嘴里呜呜呀呀, 发出细微的类似动物呼噜的声音。 桑离擦去泪水, 想为它解开囚骨箓,又不知从哪里入手, 只能求助般看向寂珩玉。 他不多犹豫, 伸手彻底解了镜魔束缚。 门外飘来混乱的脚步,想来是人过来了。 现在不是诉旧时的时候, 桑离环望一周, 无论是奴隶还是妖兽, 凡是被抓来的都可怜凄惨的蜷缩在逼仄肮脏的牢笼中。即便目睹刚才那一幕, 也没有开口求饶。 奴隶们都深知, 幸运不会降临在此处。 他们早已被痛苦磨平了所谓的“希望”。 桑离看着看着, 心头滞涩。 她挥出画骨翎, 白羽似日光般层层扩散, 蔓延而出的术法轻易破开锁链,施以自由。 “逃吧。”桑离语气坚定, “逃出去。” 一旦没有了锁链, 妖兽解放自我,毫不犹豫地破开房顶, 接连冲入夜空。 奴隶们对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脚愣了愣,茫然未觉地望向桑离。 月光自破洞中堆叠。 她刚好站在光华下, 蒙着面纱,露出双黑眸均净的眼眸。 “如何……称呼您?” “不必记我名讳。”她说, “只是随手之劳,你们快逃吧。” 随手之劳? 她的随手之劳, 却是救了他们的一生。 有人重重跪倒在地:“请务必告知您的姓名。若能顺利渡过半生,我不愿连恩人的名字都不记得。” “是啊,告诉我们吧,我们不会透露出去的。” 不少人都在哀求。 也许她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对这里的努力来说,活着比死去更为可怕。他们其中有的是天之骄子,有的有着大好的人生,一朝没入污泥,成为奴隶,再无逃走的可能。 桑离懵白地看着这一切,半晌无奈,“桑离,我叫桑离。” 她本来就不属于下界,就算说出来,也是可有可无的小事。 几人默念了几遍她的名字,又接连磕头,这才飞身离去。 步伐声逼近。 寂珩玉不慌不忙问向大眼崽:“离去,还是复仇。” 他再给它一个选择的机会。 大眼崽却看向了桑离。 桑离从它的眼神中看到了它的顾虑。 镜魔有着比铜铁还要坚硬的鳞甲,可它鳞甲破碎,新伤与旧伤交叠,想来是经受了一段格外漫长的折磨。 它认为人是她的同族。 比起复仇,它更在意桑离的想法。 桑离心疼地摸了摸它的脊背:“遵循你自己。我们是朋友,我会站在你这边。” 朋友。 镜魔一直记得这个词。 原来它没有朋友,桑离成为它的朋友。 桑离是它唯一的朋友。 大眼崽仰头高啸,身体弓张宛如拉满的弦。 没有了囚骨箓,它可以肆意施展自己。 肉/身偾张,手臂化作漆黑双翼,它的身姿在眼前变得巨大,一直怼到头顶才堪堪停止生长。 这副姿态是恐怖也是威风的。 似是古画卷上描绘而出的邪物,似鹰又像龙。 铁门刹那打开。 大眼崽对着门前一声吼叫,喷出来的气息直接掀翻了一群人。 它眼底喷射着怒火。 桑离之前的那番话给足它发泄的勇气,便也毫不犹豫地用爪子绞死了一个又一个,而后飞到空中,巨尾甩出火球和雷球,大肆破坏着斗兽场。 灾难来得毫无预兆。 从天而降的雷火打蒙了一群人。 “怎么回事?!” 斗兽场场主也顾不上清点这晚上的财富,步伐匆匆地从三楼出来。 刚巧对上一双兽眸,还未来得及尖叫,就被大眼崽用爪子抓到半空。 “啊啊啊啊啊啊——!” “放过我,我错了我错了!” “别杀我,不关我得事啊!” 他吓得尿涕乱窜,双脚浮空乱蹬。 桑离神色闪烁,叫住:“大眼崽,把他带过来!” 大眼崽叫了声,随意一爪子把场主丢在了桑离和寂珩玉脚边,转身又继续去破坏斗兽场。 身量矮小的场主跪在二人脚边哆嗦不停,细看之下,正是今天上场的那个负责人。 她试探灵力,发现对方就是个修为低微的小妖,以他当下的本事,还不足以管控这么多的妖兽和镜魔。 “幕后主使是谁?” 场主一个劲儿磕头,“姑娘饶我吧,我就是个撑场面的小喽啰。这斗兽场的是林杉家的产业,他们定期送妖兽与奴隶过来,我负责清场子收钱,其余的一概不知啊。” 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说谎,桑离为难地沉了声儿。 寂珩玉忽然上前两步,神色沉沉,不知想着什么。 “公、公子?”场主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他面色淡,一副温文尔雅又好脾气的样子。 场主顿时生出些微希望,把希望再次寄身在寂珩玉那里,转过身对着他又是磕头又是哀求,“公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我的宝库里有不少的奇珍异宝,还有修仙者所需的灵石,那些我都给你们,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一听宝贝,桑离眼儿亮了。 寂珩玉对此不感兴趣,闲闲问道:“不少妖兽乃是修真界才有的产物,以林杉家目前的实力,怎能潜入那危险重重的深界密林?他是与仙家勾结,还是另有点化,你身为此处的负责人,我不信你一概不知。” 寂珩玉说着,隐隐动了杀气。 左右也避不开,那人心一横眼一闭:“无定宗。小的……小的只知林杉家与无定宗谋和,其余便不知内情了。小的发誓没有说谎,公子大恩大德,饶我一命啊!” 无定宗。 此名让桑离暗自惊然。 她不久前还去无定宗求过陆和青的消息,却是无疾而终,世间有这么巧的事? 火势迅猛,眨眼就烧到了门外。 大眼崽报复了个舒心,挥着翅膀落在了桑离身边。 男人还趴在地上求饶。 寂珩玉眼底的光奇异般地闪了闪,“困兽之斗,向来勾人兴致。” 场主隐约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眸中渗满恐惧。 寂珩玉勾扇拉来铁笼,将人关了进去。 他又召出一群黑蝎子,笑意吟吟:“此物惧火,遇热则动。你与它,不知谁死谁生。” 那瘦小的男人都忘记了惊叫,刷白一张脸,汗珠子不要命地往下流。 大眼崽用鼻子拱了拱桑离,示意她坐上去,桑离惊惧地看了一眼满笼子沉睡的蝎子,转身爬上大眼崽脊背,寂珩玉跟着跳上去,轰的一响,火舌席卷进来。 铁笼防火防潮。 火眼围绕一圈难进,逼近的热浪唤醒沉睡中的群蝎,它们窸窸窣窣地窜动起来,拼命地爬向男人,破开他的皮肤,耳朵,钻进皮下,深入血肉…… 这是比活活烧死还要恐惧的酷刑。 桑离浑身发冷。 他站在上面,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脏腑被吞噬干净,最后只剩下空壳,供群蝎寄居。 半晌才问:“可有解恨。” 听他的语气,似是得意于自己的手段,甚至隐含讨好,想要得到桑离的一丝夸赞。 没有夸赞,更没有解恨。 巨大的冲击只让她由衷感到畏惧。 大眼崽已经飞出火地。 她喉咙里干涩得厉害,不由自主地朝旁边挪了挪。 莫名拉开的距离让寂珩玉紧跟低眸,不多说什么,折身跳进火海,再回来时候,往她脚边丢了一袋子的奇珍异宝,和灵石宝器。 ——都是斗兽场的获利。 脚边堆满亮闪闪的宝贝,桑离看起来却是丝毫都不开心。 她双臂环抱住自己,一言不吭,嘴唇绷得紧紧地。 寂珩玉怪异地笑了一下,“怕?” 桑离嘴唇嗫嚅:“……你大可直接杀了他的。” 折磨…… 桑离并不喜欢折磨,不管是对坏人还是对好人,每次看到她都会觉得痛苦。 寂珩玉不以为然:“对于仇敌,痛快赐死即为仁慈。”他毫不深掩本性,甚至堂而皇之地刨开自己给她看,“桑桑,我从不仁慈。” 他肮脏低劣,阴狠下贱。 他是活在深海里最为不堪的那一类。 若是想,寂珩玉可以永远在她面前伪装出温润无害的那一面,对天道,对众生的那一面。 可他不想。 私心,他想和桑离度一生;私心,又想故意吓退她,让她看清他是多可怖的一个人,最好永远坚定地拒绝他,厌恶他,也好彻底让他断舍那些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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