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是坏透了。 姜煦当即反问:“我为何一定要遇着下一位?” 萧磐语塞。 姜煦道:“我又不像某些人,钓了满城的姑娘当做藏品,你且等着吧,色字头上一把刀,软玉温香没那么好消受,迟早有一天让你吃不消。” 萧磐怒了:“你闭嘴!” 皇上起了兴致:“哦?阿煦啊,此话怎讲?” 萧磐道:“你才回都几天,怎么就知道我钓了满城的姑娘,你是信口胡来还是派人盯着我呢?” 姜煦:“还用得着派人盯你吗,我在明真寺小住了半月,前去上香求姻缘的女子,十个里有九个嘴边常挂着你的表字,奉臣公子,何等风流。” 萧磐:“……” 皇上又叹气了。 牡丹宴近尾声,皇上预备起驾回宫,蕊珠长公主前来相送。 皇上在长公主面前多提了一句:“平阳侯家的内宅……你找个合适的时候,敲打一番。让她管好女儿,别在馠都闹笑话,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蕊珠长公主一愣,她还不知今日后园发生了什么事情,引得皇上如此不悦。 当时寸步不离陪在皇上身边的只有姜煦。 蕊珠长公主落后几步,偷偷拽了姜煦一把,问道:“是何事?” 姜煦拱手道:“皇上定下了傅三姑娘,平阳侯自此身份不同了,他家若是闹出什么有失脸面的事情,皇上的脸也得跟着挂不住。” 像这种事情,他们几个男人不愿给一个小姑娘难看,谁也没明说。 但是在宫中沉浮了半辈子的蕊珠长公主听明白了。 张氏在牡丹宴上受尽了奉承,春风得意的她怎么也想不通,一向和善有礼的长公主,在中途离席会了一位私客之后,怎么就忽然变了脸色。 席间,蕊珠长公主和旁人说着笑,话里话外都在讥讽她教女不严。 张氏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束,走出了花厅,却见席上只剩了蓉珍一人。 张氏在郡主府中不便动怒,出了门,一上马车,便揪着容珍的耳朵,下死手拧的通红:“你个不省心的丫头,到底出了什么事,蓉琅和那小蹄子哪去了?” 蓉珍回来没看到其他的姊妹,已是战战兢兢了,如今再叫母亲一吓,更是崩溃出声:“我也不知情啊,是蕊珠长公主遣人将妹妹们提前送回了府,宴上便只剩我一个了。” 张氏瞬间误会了:“提前遣送回府?难道是那小蹄子干了什么丢人的事?” 蓉珍一听这话,蠢上心头,目光闪烁,口不择言道:“娘亲,方才宴至一半,傅蓉微带着蓉琅离席,往后园子里的偏僻小路钻,也不晓得她们干了什么,回来的时候全身湿透,狼狈透顶。侯府的脸面都败在她手里了!” 张氏听着,脑门蹭蹭地冒火气,嘴里谩骂了一路,回府就直奔萱桂阁,将刚沐浴完的傅蓉微拎到院子里头跪着。 府中下人战战兢兢。 傅蓉微猝不及防又遭了一难,一看蓉珍那副心虚又窃喜的嘴脸,不必问,定是她背后捣的鬼。 张氏怒极,捶着胸口叫人传家法。 “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不服管教了是不是?三丫头,我告诉你,只要你一天还在这个门里,我这个当家主母就还能管你一天。说说吧,在阳瑛郡主府里干了什么好事,害我平白受牵连,挨了长公主一顿呵斥。因为你,侯府的脸面被人扔在地上踩!”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跪在院子中央,当着府中所有下人的面,被主母当成丫头下人一般训斥。陈嬷嬷都觉出其中不妥,皱紧了眉头。 傅蓉微衣衫单薄,跪在庭中,头发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淌,她一抬眼,问:“夫人因何生气?我有何事做的不妥?” 张氏取来了藤条,扬手就是一记抽在傅蓉微的背上。 “ 还顶嘴,还装傻?你自己干的丢人事,现在估计都已经传遍馠都了!” 藤条细长,韧性十足,像是咬进了肉里,那疼痛是尖锐的,刺激的傅蓉微浑身战栗。 有多少年没挨过这样的打了…… 傅蓉微冷冷的瞥向站在门口的蓉珍。 蓉珍本就心虚,触碰到傅蓉微的眼神,立刻将脸移开,双手不停的搅着衣带。 真蠢啊…… 傅蓉微深呼了口气,对张氏道:“传遍了馠都?不见得吧!” 张氏:“什么意思?” 傅蓉微:“牡丹宴上,二姐中途离席,久去不归,我怕出事,所以才带着四妹在园子里四处寻找,不料,湖边湿滑,我二人不慎失足落水,才弄了一身的狼狈。多亏蕊珠长公主和善,私下派人送我们回府休整,路上一个外人都没有遇见,更没有大张旗鼓回到席上,哪里就叫人看见了?哪里就丢了侯府的脸?” 张氏气势十足:“你二姐看见了!” 傅蓉微看着蓉珍:“敢问二姐姐是在哪里看见的?” 蓉珍:“我……” 张氏多么信任她的亲女儿,此时仍底气十足,回头道:“蓉珍,你说。” 傅蓉微笑了。 蓉珍被她的眼神所慑,张了张嘴,却没敢继续胡说八道。 傅蓉微道:“我与四妹妹落水时,二姐姐你可不在场。蕊珠长公主为防人口舌,安排的滴水不漏,二姐姐,你倒是手眼通天,你究竟是如何得知的,莫非那时藏在假山后面那人是你?” 蓉珍脸色煞白,扶着门槛,腿都站不稳了。 傅蓉微温温柔柔道:“二姐姐,你藏假山里干嘛呢,跟你一块的那男人又是谁啊?” 蓉琅来的正是时候。她也刚梳洗完,隔壁正堂与萱桂阁比邻而居,蓉琅听到闹哄哄的动静,便忍不住赶来瞧个究竟。 蓉珍言语不详,傅蓉微又笑得绵里藏针。 蓉琅实在年幼单纯,还没学会用脑子考虑问题,听了傅蓉微的话,直愣愣道:“对啊,二姐姐,自从你离席之后,我们就没碰过面了,你怎知道我们在园子里落水了,你当时真的藏在假山里吗?你和那男人在干什么呀?” 蓉琅的最后一句话,是压胯蓉珍的最后一根稻草。 啪嗒。 张氏手中的藤条落地,她一只手捂住胸口,连连后退,全靠陈嬷嬷的搀扶才能站稳,仿佛五雷轰顶一般。 这份消息的直白令她难以承受。 张氏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发生了这种事情,蕊珠长公主叫人摁下来,秘而不宣,简直是天大的恩德。 而她是没有这个面子的。 蕊珠长公主所尊重、忌惮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当今圣上。 因为皇上要纳傅蓉微进宫,所以长公主才给了他们家这份体面。 张氏脑子里嗡嗡响成一片:“是谁?那个野男人是谁?” 蓉珍:“……他不是野男人。” 傅蓉微道:“他是浮翠流丹的主人。” 张氏气糊涂了:“那又是谁?” 蓉珍怒视傅蓉微:“你闭嘴,你想干什么?” 傅蓉微不想干什么,她只是单纯的看够了这场闹剧,想到此为止,快点结束。 张氏走了,院子空了,闹剧结束了。 傅蓉微回屋之后,便感觉肺里侵入了凉气,咳嗽了几声,不大舒服,像是着了凉。 蓉珍被禁足关在了屋子里。 正堂静悄悄的,一点放肆的动静都没有。傅蓉微听说傍晚前姜夫人来了一趟,与张氏说了一会话。 又听几个小丫头传出来的消息,是姜夫人不愿再与傅家议亲了。当然,话说的很委婉,但意思大家都懂。 是好事。 姜煦那样赤忱干净的人,不要和傅家的内宅搅和在一起。 已经六神无主的张氏不免想多。 姜夫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今日提起退亲的事情,是不是蓉珍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万一瞒不住了,蓉珍可怎么活? 张氏午间送了信给平阳侯,请他定夺,但侯爷迟迟未归,也不曾遣人回家传个口信。想必是就手把信扔在一边,根本没看。 可此事又不能宣之于口,家中寥寥几个知情的下人,嘴巴都已经堵严实了,断没有再提起的道理。 张氏坐立不安的熬到晚上,侯爷终于回府,张氏遣散了服侍的人,将事情细细一说,焦急道:“那浮翠流丹主人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好不好打发,能捂住嘴吗,此事务必不能再传出去了。” 内宅妇人不知浮翠流丹的秘密,平民百姓不清楚它的底细,但王侯贵族们可是彼此心照不宣,此事问一问侯爷,便什么都明白了。 平阳侯的脸色阴的像个锅底。 张氏越说越没有底气:“侯爷还是去打探一下消息吧,蓉珍再如何不成器,那也是您的嫡女。” “打探?有什么打探的必要?”平阳侯压着心中的怒火,说:“浮翠流丹,那是兖王殿下沉醉词画的地方,馠都公子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女儿偷来的那幅白蝶戏春图,此刻就挂在浮翠流丹,供天下文人赏析呢!” 蕊珠长公主的春花宴上,蓉珍献了画,此画起初仅在女眷中传阅赏玩,后来不知何机缘,被外席的文人抱了去,再几经辗转,落到了浮翠流丹。 平阳侯拍着桌案:“原来如此!我早该发现的! ” 张氏愣愣的呆了半天:“兖王? ” 平阳侯道:“兖亲王,年近而立,却迟迟不娶妻,红颜知己无数,与秦楼楚管里的多位行首纠缠不清。平日里风流成性,浪荡不羁,但却不曾祸害过正经人家的闺秀。你应该去好好问问蓉珍,她是怎么和兖王搅和到一块儿的! ” 张氏没想到丈夫会这样说,心凉了半截,嘴唇颤抖:“侯爷,你这是要杀人诛心呢,她可是您的亲生女儿!” 平阳侯沉默的坐在那,任由张氏发疯。 张氏好容易冷静下来,说:“ 侯爷,既然兖王殿下尚未娶亲,那……” 平阳侯直接打断:“行了,别想了。 ” 张氏不明白:“侯爷? ” 平阳侯说:“假如那幅百蝶戏春图当真出自蓉珍的手笔,此事尚且有的谈,但蓉珍那两把刷子你要知道,唬不住人,露馅是迟早的事。” “而且——”平阳侯顿了一下,说:“三儿已经定下送进宫里了,咱家剩下的女儿,不能再许给亲王,你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就不要问,管好你的内宅,少点妒忌就行了。” 换做以往,张氏听到一个“妒”字非炸不可,但是眼下,蓉珍的处境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她也没心思与丈夫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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