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碧听了这话觉得不舒服,皱眉道:“孙大人此话差矣,我们都觉得少夫人很好,这一次北仓走水,也多亏少夫人心细如发,才及时察觉其中端倪。” 孙舟远停下:“你们少夫人所谓的端倪就是怀疑本官不忠?” 裴碧也跟着停住:“不是怀疑,是证实。” 孙舟远冷笑:“少夫人若是有真凭实证,今日就不止是试探了吧?” 裴碧满心失望:“我们今日不扣你,不是因为证据不足,而是少夫人怜稚子无辜,不忍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送命,所以投鼠忌器,不肯将局做绝。孙大人好自为之吧。” 裴碧再不肯再送了,将人领到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扭身便回。 傅蓉微还在书房里等着他。 裴碧道:“少夫人,请少将军回来定夺吧。” 傅蓉微道:“他派了你回来,我便晓得他暂时走不开,他那边现在战况很严峻吗?” 裴碧道:“最近北狄对我们的骚扰很频繁,但规模都不大,有几分戏耍的意思。少将军不堪其扰,变守为攻,营里现在确实离不开主将。” 傅蓉微道:“让他安心吧,华京城里的事再等几日,会有转机的。” 孙舟远在姜宅门口独自停了许久,才转身离去,他没有回自己府上,而是直接去了衙门。 两个被劫走的孩子一直没有被送回,孙舟远瞒下了消息,不敢兴师动众去查。 裴碧奉命一直盯着。 可接下来孙府没有任何动静,倒是从楚州和幽州购置的粮草已在路上了,孙舟远忙得不可开交。 孙氏再也没会见过外客,说是身体不适,要将养一阵。傅蓉微请了姜夫人出面,也没能再见孙氏一面。 “我不明白。”裴碧说:“孙舟远既然已经犯下大错,入狱治罪是迟早的事,可他仍尽心尽力做这些事情是为哪般?” “那只能等你亲口问他了。”傅蓉微说:“我也不知道。” 楚、幽两州的粮草快到了,整个华京城称得上风声鹤唳。 所有人都隐隐有种要出事的预感。 尝到甜头的人,有一就会有二。 傅蓉微赌他们还会继续打粮草的主意。 姜长缨拨了一队兵马回城。 粮草进城的前一夜,裴碧叫醒了睡梦中的傅蓉微,紧急回报,有可疑人影翻墙进了孙府,那人与孙舟远在书房中会面,密谈了一个多时辰。 裴碧说那人身手不错,飞檐走壁十分敏捷,他为防打草惊蛇,不敢靠近书房,也没有跟太紧,到了城外就失去了踪迹。 傅蓉微起身道:“差不多了,把孙舟远就地扣在府中,切莫声张。” 姜长缨给裴碧的人就是这个时候用的。 傅蓉微披了件黑色的斗篷,从头裹到脚,兜帽沉甸甸地压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段精致白皙的下巴。 傅蓉微不坐车,不骑马,这一条路走到头,就是孙府。 裴碧先行一步,翻进了孙府,悄无声息的控制了所有人,把孙舟远押在了书房,打开角门,正好傅蓉微也到了。 傅蓉微一进书房,便看见孙舟远跪在门槛内,朝着北面的青山俯身下拜。傅蓉微侧身避开了,不蹭这份礼。 孙舟远提衣起身。 傅蓉微摘下兜帽:“给我点有用的消息,你那两个孩子如果再不救,就真没命了。” 孙舟远道:“不必费心了,怪他们命不好,投胎到了我家,我不是个好父亲,我救不了他们。” 裴碧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东西,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还犟?” 孙舟远道:“我没犟,我认罪,北仓失火,粮草被烧,皆我一人之过,可我还有良知未泯,我寒窗苦读几十载,饱读忠义文章,不想做大梁的罪人遗臭万年。” 傅蓉微问道:“今天那人与你谈了什么?” 孙舟远答道:“他问我要新修北仓的布防图,与上次一样,想要故技重施,绝了镇北军的粮草供给。” 傅蓉微:“他是谁?你认识他吗?” 孙舟远:“从未见过。” 傅蓉微又问:“那么听口音呢?是汉人还是关外蛮子?” 孙舟远答道:“是汉人,似乎带着蜀地一带的口音。” 傅蓉微道:“布防图你给他了?” 孙舟远点了一下头,说:“那张布防图是假的,北仓已经全军戒备,等他入彀,一网打尽。” 傅蓉微冷眼瞧着他,不为所动:“孙大人安排的还挺周密,那我们呢,等在家里坐收渔利?” 孙舟远仰头:“此计万无一失。” 傅蓉微道:“你凭什么敢如此肯定。” 孙舟远道:“我两个孩子的命在他手里,我压上我两个孩子的命,他会信我。” 傅蓉微上前一步,抬手就是一个耳光,狠狠扇在孙舟远脸上。 裴碧:“少夫人!” 傅蓉微手心震得发麻,道:“孙氏呢?” 裴碧道:“在后院,已经守住房门了。” 孙舟远忽然猛地靠近几步:“别难为我夫人,她只是一介女流……” 裴碧带来的部下立刻压住了他的肩,把人牢牢地摁在地上。 傅蓉微径直往后院去见孙氏。 孙氏现在瘦的只剩个皮包骨,扶着桌子才能勉强站稳身形。她一见傅蓉微,便淌下两行泪:“少夫人,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傅蓉微轻轻搭上她的肩,让她坐下,道:“孩子是什么时候被劫走的,你把当时情况跟我说清楚。” 孙氏的两个孩子是那夜华京第一场雪落时,在院子里丢了的。孙氏一转头的功夫,孩子就凭空消失了,那一瞬间,岂是一个肝胆俱裂可以形容的。 在孩子走失后的第二天,孙氏收到了一封信,对方要求他们用北仓的布防图来换两个孩子的命。 孙氏道:“我丈夫原本是不同意的,是我爱子心切,假借他的手笔,命他的属下从衙门里取回了布防图。” 听到这,傅蓉微蹙眉问:“你丈夫本不知情?” 孙氏说:“是,那日过后,他便怨上我了,再没同我见过面。”她每说一句话,眼睛里就不停的有泪落下来,仿佛要哭干了人似的。 傅蓉微问道:“你见着那个人了?他是个什么模样?” 孙氏道:“是,我见过他,是个很凶神恶煞的男人,他言语中并不把朝廷命官放在眼里,几次三番口出狂言,说什么……虎落平阳被犬欺,还说……要让镇北军血债血偿。” 傅蓉微看向裴碧:“私仇?” 裴碧:“论仇,镇北军只与北狄有累世的宿仇,何时与我们自己人结过仇怨?” 他理直气壮的说完这番话,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一慌,差点咬到舌头。 ……他想起了几个月前,佛落顶的那场动乱,称得上是自己人的私仇。 如果没记错的话,梁雄确实是一把川蜀的口音。 事不宜迟,裴碧立即给姜煦传信。 他们直接驻在了孙府里,等着次日粮草进城。 镇北军驯养的信鸽到居庸关只需两个时辰。 姜长缨先收到了信,他立即回书一封,命裴碧盯紧进城的粮草,死守北仓,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紧接着,军令传往玉关,姜长缨的玄鹰营暂时接手狡兔营的一切军务,姜煦即刻带兵回援华京。 傅蓉微现在华京的城楼上,看到了粮草车缓缓行来的影子。 裴碧接到了姜长缨的军令,先一步前往北仓布置兵力。 粮草车进了城门。 傅蓉微在心里默数,十七辆车,楚、幽二州看上去不富裕,出手可真阔绰。 粮草车左右有商会雇来的打手押车,也有地方州府派来的官兵跟随左右。 粮草车运进了北仓,送车的人撤了出来。 州府里的其他官员还不知孙舟远已被控制在府中,派人来请。孙舟远托病不见,请同僚代为招待。 于是州府里订了一桌酒菜,那几个商会打手和官兵对酒畅饮,一顿饭下来,竟然都醉翻了,没法上路,只能留宿一夜。 裴碧安排好一切,回到了傅蓉微身边,轻声念叨了一句:“不对劲啊……” 傅蓉微正披着斗篷,停在街角,看着对面吉祥客栈门口一个一个被架进去的醉汉。 她问了句:“哪里不对劲?” 裴碧道:“具体没法说,但心里总觉得不妙。” 傅蓉微道:“巧了,我们的感觉相同,你看这些人,有没有觉得不正常?” 裴碧:“大天白日喝成这样已经很不正常了,怎么一个清醒的都没留下?” 傅蓉微眉头皱起来一直没松开,想了半天没结果,道:“暂且先盯着吧。” 华京今日安静得有些反常。 百姓们提早被提醒过,各自闭门不出,街上行人寥寥。 夜里日头刚沉下去。 北仓又燃起了火光。 巡防一见这火便慌了,大声呼嚎着救火。 裴碧手里有姜长缨的军令,稳稳站定,厉声喝道:“大将军有令,死守北仓,不许任何人进出!” 赶来救火的巡防被拦在仓外,急道:“可是刚运来的粮草怎么办,要烧光了,先救火啊……” 裴碧的带来的镇北军守起了一道人墙。 火势越烧越烈,外面的人冲不进去,里面的人也难以越出防线一步。 漫天火光中。 有一群凶神恶煞的匪寇手持宽刀出现在北仓内。
第75章 那一刻, 什么都明白了。 粮草车里运的不是粮草,是人。 北仓再次烧起来的火是他们故意制造的混乱。 若非裴碧带人死守北仓,不许人进出, 他们现在恐怕已经趁乱顺利混进了城中,想一想就令人毛骨悚然,镇北军的背后竟被这样一群饿狼盯上了。 裴碧攥紧了刀, 寸步不让。 梁雄的脸映在火光中,阴测测一笑, 对面传来了孩子凄厉的哭声。梁雄一手拎着一个小孩, 夹在胁下, 怒道:”那姓孙的真是大胆, 竟敢骗老子!“ 裴碧:“把孩子放了。” 梁雄:“你先把老子放了。” 今夜北仓的火烧不死人, 梁雄只为了给自己造势, 很有分寸。 裴碧道:“那你是在说梦话了, 今晚哪怕我们哥几个都交代在这也不可能放了你。” 梁雄掐住了其中一个孩子的咽喉,狞笑着反问:“是吗?” 裴碧冷冷道:“孩子若有事, 你也活不了,现在是我围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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