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小心很有道理。”萧云表示理解,“要是早几日被诸位皇子知晓,谢公子怕是要被扣下来给他们当军师了。” 谢衡有点想笑。 因她所言确实是他兄长担心的事情。 谢攸面色不变:“姑娘谬赞。” “我乃治粟内史杨谷名下八女,名杨环,公子可以此相称。” 谢攸礼貌地喊了一声杨姑娘,并无意外之色。 将昨日的交谈与邻居的主人家相联系,杨八小姐的身份很好确定。 正如他一般。 所以才有这番“坦荡”的交谈。 被请到座上品茶后又闲聊了两句,谢攸才说出此行的来意:“不知杨姑娘昨夜可听到什么异响。” 萧云:“没错,是我喊人砸的水缸。” 谢衡一下子忘记“少说少错”的嘱咐,惊叫一声:“你砸人家水缸干什么?” 她将头压得更低,话语中三分愧疚七分无可奈何:“乱军入京,小女子的弟弟走失,托先生占卜,先生说能在朱鸾巷的水缸里找到他。” “我一时着急,就叫人把水缸全砸了。各府门前都无有人居住的痕迹,我本以为只有我们住在这里,没成想,打扰了二位公子好眠。” “今日会让人将各府门前的水缸补上,再一一上门道歉。” 谢攸他们在这儿少说住了十天半月,门前的灰都没扫,显然是住在后院。 不然她也不会收到这里没住人的消息。 谢攸先表示理解她救人心切,再关注了病人的情况,最后说:“这不是什么大事,若真挨个去每家主人的府上道歉,未免兴师动众,也影响小姐的清誉。” “此事既与乱军有关,若有人问起,不若假称是乱军打碎了水缸,您今夜回府见邻里的水缸无一幸存,便派人尽数换作新的。” 谢衡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兄长。 这简直不像是他兄长能提出来建议(虽然本人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但给别人的建议总要更漂亮和磊落一些)。 萧云:“……” 你小子,合着是昨天晚上就在门后边听我说话是吧? 腹诽了句对方说话促狭,她心中又生出更大的警惕来。 在她面前的,不仅是家世不凡的年轻公子,还是男主几度相邀都不肯出仕的未来谢家家主。 谢家之所以站在身为夜国皇子的男主那边,有两个原因。 一是当时的宗室没一个能打的,整个盛国都很混乱,需要有人来平息。 二是谢家家主的弟弟谢衡,是男主的军师。 少年期的谢衡瞧不出来多厉害,但谢攸身上已经可以看出他远超旁人的心境与谋略。 “身无一官半职却有翻云覆雨之能。” 他对得起这个评价。 得想个办法得到他,然后让他一个人干一个小组的活。 萧云想着,不由更温和了两分:“公子的主意甚好,就这么办吧。不知您和令弟打算在此住到何时?我家弟弟与他年纪相仿,能交上朋友也说不定。” 谢衡又震惊地看向她,没想到她连推拒都没有,直接采纳这个意见。 京中的淑女已经可怕到这份上了吗! 谢攸淡淡一笑:“小姐昨日相邀,盛情难却,我们再住上一月。” 让守城官一月不放人的某人神色惊喜:“如此甚好,公子即便已经见过京城的风物,对京城的人物估计也知之甚少,不若多接触接触,也好与翰州的英才有个比较。” 云穆在翰州,而翰州多才子。 “好。” …… 谢衡全程没说几句话。 刚开始是因为被叮嘱,后来是因为被“弟弟读了些什么书,识得多少字”“在族学中的成绩怎么样”“跟先生的关系好不好”“有没有小姑娘放话说日后要嫁给你”等问题问沉默了。 萧云:“谢衡弟弟为什么不笑?是生性不爱笑吗?” 谢衡:“……是。”
第8章 饮过一盏茶后,新水缸摆在每户的门口。 谢攸也带着弟弟告辞。 出于对人才的爱护,萧云委婉地说:“殿下虽然渴慕人才,却不会强人所难,公子所担心的事情,如今不会发生了。” 有能力强人所难的,现在不是在坟里就是瘫在床上。 其他人还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谢氏。 谢攸礼貌地说谢谢,回去就让人将府前打扫干净,以表现出自己对此话的信任。 然后在书房问全程寡言少语的谢衡:“对这位杨氏的淑女,你可有什么看法?” 谢衡似乎积攒了一肚子的话,一听到他这么说就飞快答道:“美则美矣,给人的感觉却很违和。她眼上的妆容也很少见,旁人很难不将注意力放在上面……兄长,她该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那样精致复杂的妆容,要花费许多时间。 按照朴素的“女为悦己者容”的观念,这必然是为了引起要见之人的注意。 而且他兄长这般出色的人物,多的是女子连兄长的面都没有见过便心生倾慕,见过的更是连魂儿都丢了。 这次来京城,未尝不是在躲那些因兄长及冠而频频上门的媒人。 谢衡越想越觉得可能,正待开口劝兄长几句,就被对方拿扇子敲了头。 谢攸:“……胡说什么?教了你那么多东西,你就学会以貌取人?” 谢衡捂着额头,乖乖认错,又咕哝了句:“可我还是觉得兄长与她之间有些奇怪。” 像是在说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这会儿到机敏起来了。”谢攸将扇子展开一半,复又收起,“昨夜的事情,不是寻找幼弟那么简单,甚至太子先前受伤,也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只是寻找走失的弟弟,又怎会因为担心别人生疑而将所有的水缸都砸坏? 若真是杨家八小姐的兄长无意中伤了太子,太子怎会干涉她的婚事,让那陈安不幸“溺亡”又为她安排新身份,送她出城? 谢衡不以为然:“这其中的水再深,也跟我们还有伯父没有关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离得太近是会招惹祸患的。” 谢攸垂了垂眼,又问起开头的话:“你觉得她如何?” 谢衡这会儿不再误会,也因兄长的话认真起来,思忖良久,他给出四个字的评价:“绝非善类。” “从谈吐看,她与寻常贵女并无不同,也算端庄得体,但就像我刚才说的,她很违和。” “仿佛那些柔和委婉的话并非是近人情,而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她坐在主位上不与我们还礼,解释说自己近来身体不佳,此话是真。但她面无局促,谈笑风生,心中当是不觉得此举失礼。” “若非久居上位者,便是更习惯在与人相处时占据主导,她先令我们在客厅等候,又令我们前去花厅,便能说明后者。” 谢衡因为说太子坏话被抓包,以及被阻拦出城的事情,对那人印象不佳,多有敌意。 冷静下来后,他惊觉自己的失误。 会拿飞刀“提醒”他慎言的人,想来也不会在决定他生死时有片刻犹豫。 他却那样明显地表达了对她的敌意。 兄长固然会护着他,可京城非等闲之地,兄长亦可能深陷其中。 谢攸见他面带后悔,心中满意几分,又问:“那你觉得,以她品性,是否会因为我们离得太近而选择灭口?” “不会。”谢衡说,“她若想如此,便不会提醒兄长不必再遮掩身份。” “若无人知晓你我的身份,我们即便死了,她也能赖到‘城中逃匿的乱军’身上。若是知道的人多了,她就没有机会了。” 他对那女人讨厌归讨厌,还不至于将对方看得如此坏。 谢攸:“那她为何提醒我?” 谢衡无言,转瞬睁大了眼睛。 玉质的扇骨抵着他的唇,将“太子”二字堵回去。 “总有心狠之人的。”谢攸将扇子丢到他的怀里,“如今皇子都死了两位,谢氏子的身份未必能救得了我们。” 得想办法令那位满意,或是有共犯之谊,他们才能从京城全身而退。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在空气中散去。 另一边。 萧云的心情显然比兄弟俩好很多,高高兴兴地命人上早膳。 心想:即使一时半会儿得不到谢攸,让他白打一回工也是很好的。 以谢公子那聪明的脑袋瓜,估计不仅会替她打免费工,想必还会谢谢她。 而且这种事情只要开了头,就还会有更多的白嫖机会。 关于要怎么使用这个外置大脑,她也已经有了打算。 荣王的世子还没有逃出京城。 在原著中,女主前脚救了男主,后脚就被荣王世子胁迫,帮对方逃离京城。 女主事后倒是跟自己的父亲说过这件事,哭着问对方自己是不是帮坏人逃跑,还将荣王世子给自己的玉佩交给他。 然而苏丞相并没有将其告知朝廷。 这才有了原著里那将宗室的脸踩进土里,作威一时的新荣王。 “看样子,得先见一面苏丞相。” 但不能就这样去见。 要有一份别开生面的礼物才好。 萧云正思索着,身受重伤还断了一条腿的夜无明被人用轮椅推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 少年语气低落地说:“我想跟阿姐一起吃。” 夜无明觉得她的话太过无懈可击,没有给他任何探究自己过去的余地。 也觉得她的身份并不像是“大户中不受重视的庶女”。 宅子里的情况当然可以解释为她受到太子的照顾,但她显然是能够驾驭这个局面,而非是被硬捧到当前地位的人。 他更是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姐姐”对他的态度称不上热情和关注。 想要获得更多的消息和线索,只能靠自己主动。 所以才在仆从将早膳端到床边后,违背本性地要求出来跟萧云一起用早膳。 萧云看到他眼底的阴沉郁气,微微一笑:“好啊。” 然后就在吃早饭的时候跟他讲隔壁十三岁的谢五郎的聪慧,勤勉,阳光开朗…… 甚至是“身体好”都拿出来夸半天。 完全没有给夜无明转移话题的机会。 听得他脸都绿了。 “弟弟愚钝,让阿姐丢脸了。”他木着脸说道。 “”这不怪你,得怪父亲。”萧云露出惆怅怜惜的目光,“你已经十二岁了,却还没能请一个像样的夫子,勉强识字而已。” 这话倒是真的。 毕竟皇帝是个喜欢享乐,好大喜功的昏君,不可能对敌国送来的质子多好。 教夜无明的是从夜国跟着来的护卫,对方教给他一身厉害的武艺,教书识字上就十分凑合,后来护着他趁乱逃出质子府牺牲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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