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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真静静地看着秦氏，就像在看一只暴跳如雷的猴子。 雪儿害怕秦氏, 一听见祖母骂人就吓得瑟瑟发抖。她紧紧抓着阿真的衣角, 躲到了阿真身后。 阿真在她身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不要害怕。 秦氏见儿媳妇不像往常那般一挨骂就赶紧低头认错道歉，反而挺直腰杆跟自己对视，顿时更怒了。 阿真不想听她泼妇骂街，抢先道：“我和雪儿都被烫伤了，必须去看大夫。” 说完, 阿真在自己身上摸了摸, 连半文钱都没摸出来。 在这个家里, 管钱的是秦氏，原主连一文钱的私房都没有。阿真理直气壮地问秦氏要银子去看大夫，秦氏瞪着眼道：“谁没被热水烫过？老娘刚刚也被烫着了, 没见你关心半句，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偏你金贵，动不动就要去看大夫，你以为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我们家真是倒了大霉，娶了你这么一个不知道节俭的坏东西！” “银子。”阿真冲她伸出手。 没有银子, 她总不能去抢大夫吧？ “没有！用冷水冲冲就行了，实在不行，你吐点口水在上面也立刻就好了。” 阿真据理力争：“雪儿今年才五岁, 哪里端得起那么大一盆热水。你想泡脚，为什么不自己去打水？我可以不看大夫, 但雪儿年纪小，必须看大夫。” “我为什么要自己打水？娶你回来是做什么的？我都熬成婆婆了, 事事还自己动手，娶你何用？”秦氏越说越火大，伸手往厨房一指，“赶紧滚进去做团子，你想饿死老娘？等高明回来了，我叫他收拾你！” 今晨用早饭的时候，大抵是大鱼大肉吃得太多，秦氏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贫苦日子。 那时她家常吃野菜团子，用粗粮做的，吃得人想吐。现在好东西吃多了，反而回头怀念起野菜的苦涩味。于是便吩咐儿媳妇出城去摘最鲜嫩的野菜回来，她要吃。 正因为儿媳不在家，所以她才使唤雪儿干活，压根不管人家是否干得了。 阿真知道这老太婆不把她们母女俩当人看，当下也不多言，抱起雪儿就往外走。 “你敢走？走了就别回来！”秦氏见状，在后面跳着脚骂。 阿真不理会，抱着女儿径直出了院门，朝大街上走去。 听着祖母的破口大骂声，雪儿吓得直发抖：“娘，要不还是回去吧，我不疼，不用看大夫。” 秦氏的威胁吓倒了雪儿，她害怕自己和娘亲如果不听话，会有家不能回。 “别怕，别怕，有娘在。”阿真越走越快，把秦氏的声音甩在了后面，“我问你，你想跟着祖母以及你爹一起过，还是跟着娘？” “跟着娘。”雪儿想也不想就回答道。这个家里，最疼她的只有娘。祖母只会使唤她干活，还嫌她干得不够好。 阿真很高兴她的回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雪儿趴在她的肩膀上，闷闷不乐道：“为什么爹爹不喜欢我？他看见我，就好像没看见。我叫他，他也不理我。” “那是他眼瞎，我们不要跟瞎子计较。他不喜欢你，你也不必喜欢他。娘喜欢你，你有娘的喜欢还不够吗？” “够了够了。”雪儿总算被哄得高兴了一点，不过很快她又担忧起来，“我们真的要去看大夫吗？可是我们身上都没有银子。” “不怕，娘有法子。” 阿真来到离家不远处的一间医馆，药童看见她愣了愣，随即就被她露在外面的手背给吸引了目光，忙道：“这是烫着了？快坐下。” 阿真没有坐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询问道：“我身上没有银子，请问可以赊账吗？” 此时医馆里没有病人，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正坐在大堂里翻看医书，闻言抬起头看了阿真一眼，回道：“可以，过来我给你瞧瞧。” 秦高明这一年多以来拼命在外面宣扬自己孝子的名声，托他的福，这几条街上的大部分人都认识阿真。老大夫知道她是秦高明的妻子，因此才愿意让她赊账。 阿真谢过老大夫，在他面前坐下来，先叫他给雪儿看了，然后才给自己看。 老大夫没有开方子，只是给她拿了一罐专治烫伤的药膏。先在伤处抹上药膏，又用干净的布条在烫得最严重的左手上缠了几圈。 雪儿被烫到的地方比较少，老大夫本来不打算给她裹布条，阿真道：“大夫，给她也裹一下吧。小孩子好动，裹了更好一些。” 老大夫依言而行。 弄好后，阿真再次道谢：“多谢。我婆婆稍后会把银子送来，如果她忘记了，你们只管问她要。” 老大夫点点头。 离开医馆，母女俩都饿了，路过一个卖馄饨的摊子，雪儿被那香味刺激得直咽口水。 “想吃吗？”阿真问她。 “不想吃。”雪儿知道娘亲没银子，于是把头扭到另外一边，不去看那个摊子。 “可是我想吃，你陪我一起吃一点儿。” 阿真牵着她没被烫伤的那只手，在摊子前停下来，问老板能不能赊账。 卖馄饨的也认识秦家人，当即爽快地答应了。 阿真要了两碗馄饨，和雪儿吃得饱饱的，离开前对老板说：“多谢。稍后我婆婆会把银子送来，如果她忘记了，你只管问她要。” 老板连连点头。 “娘，馄饨真好吃，真香呀！”走了几步，雪儿还在回味刚才的美味。 秦家并不缺银子，秦高明因为被县令夸奖过，名声很好，所以他的工钱是别人的两三倍。家里时不时就会买鱼买肉买酒，但这些好东西，原主母女俩沾不到一星半点。秦高明本就是壮年男子，干的又是力气活，饭量极大，他连剩下的肉汤都能拌饭吃掉。 因此，原主母女俩每天拼命干活，穿得最差，补丁重补丁。在伙食上，她俩吃的连狗都不如，且还没吃饱过。 阿真在心里叹了口气，摸了摸雪儿的小脑袋，保证道：“以后娘会疼你，不让你再挨饿受冻。” “好。”雪儿乖乖应道。 阿真摸了摸女儿身上单薄的破衣，已经进入初秋，天气有些凉，大人倒还顶得住，孩子却不行。 本着已经赊了的想法，不如再多赊一些，反正债多了也不是她发愁。 于是，来到了布庄，用同样的方法购买了四套成衣，她和雪儿各两套，还有两双新鞋。她也没敢挑太好的料子，怕秦氏急了会咬人，只选了最便宜的棉料，好歹是新的。 母女俩借用店家的地方，换上新衣，出来后彼此都笑了。 虽然两人面黄肌瘦，瘦得眼睛都显得特别大，但至少穿得像个人样了。 雪儿节俭，还想把换下来的旧衣破鞋带走，阿真连忙阻止她：“这么旧，不要了，带回家去做抹布我都嫌弃。” 从布庄出来后，阿真又去了杂货铺，拿了一盒红豆糕，里面只有四小块。她当即拆开，先喂了一小块给雪儿：“吃吧，吃完我们再回去。” 这是雪儿第一次吃糕点，又香又甜，美得她眼睛都眯起来了。 阿真见她乖乖地坐在那里吃，于是放心地走到一旁去看别的货品。她在摆放干果的货架前停住脚，在脑海里问豆豆：【豆豆，你能吃东西吗？】 因为阿真之前一直在走动，脑后的发髻就像一个摇篮，豆豆窝在里面都睡着了，闻言立刻清醒过来。 它用小爪子把阿真的头发扒拉开一道小缝，从缝隙里往外看了看，然后兴奋地回答道：【干果！我爱吃！瓜子多买一点！】 【好。】阿真笑了笑，然后叫来老板，每样干果都要了一些，其中瓜子就包了一大包。 杂货铺的老板是个实诚人，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以后，看了看阿真身上的新衣，提醒道：“像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人活一世，不就是图个吃和穿？” 他是认识秦家人的，秦高明和他的母亲穿着整洁干净得体，唯有妻女活似一对难民。他挺瞧不上秦高明这样的男人，孝子的名声再响又有什么用？不给妻女提供更好的生活，只顾着自己和母亲快活，这算什么男人？ “多谢。”阿真谢过他的好意，同样的让他找秦氏要银子，然后就带着雪儿走了。 雪儿吃完了一盒红豆糕，肚子饱饱的。她不要阿真抱，自己跟在旁边慢慢走着。 眼看离家越来越近，她又开始害怕起来：“娘，祖母肯定很生气，爹爹会不会打我们？” 她和娘亲今天花了太多银子，买这么多东西，在祖母眼里就是犯了天条。她很害怕祖母会一边骂她一边掐她，她也害怕爹爹的大拳头。 “不会，你放心。有娘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阿真的神色极为认真，雪儿大大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不知不觉间就不那么怕了。 刚走到家门口，还没进院门，就听见里面有爽朗的笑声。 秦高明的声音特别响亮：“我想着娘辛苦了，特意买点好的给她补补。娘生我养我一场，无论怎么报答都是应该的。” “我生你养你，难道是为了图你的报答？只要你好，我心里就满足了。”这是秦氏的声音。 “哎呀，高明真是孝顺。你们母慈子孝的，看得我都羡慕极了。”被秦高明硬请进来闲聊的邻居，见识过秦家今日的母慈子孝之后，就要回自己家去了。 一出院门，就看到阿真母女俩，邻居一愣，然后点头道：“你回来了。”然后越过阿真，径自回家去。 院内的秦氏听见这话，知晓是儿媳妇回来了，板着脸大声吼道：“你还知道回来？有本事就死在外面！” 雪儿的小身子吓得一抖，阿真安抚道：“别怕，有我在，你就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说完，一把抱起雪儿，把她的小脑袋埋在自己的胸口，不让她听那些污言秽语。 雪儿怀里还抱着好几包干果，她生怕会被祖母看到，努力蜷缩着小身子，尽量把干果都挡住。
第54章 阿真进了院门, 看也不看那母子俩，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把雪儿放在床上，哄道：“睡吧, 别理外面的事。”孩子这么小, 午睡是不能少的。 雪儿很听话，乖乖地闭上眼睛。 阿真替她盖好被子，雪儿几乎是秒睡的。她今天太累了，又吃得很饱，所以入睡特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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