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浕却坠入了一场梦境,梦里的他看到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在深山野林之中茫然无助地四周乱走。 他似乎在冷眼旁观着年幼的自己,看着他跟野兽抢食,差点被一口吞掉。 他手紧紧地握起,想将那个瘦弱不堪的孩子从野兽的利齿之下救出来。 但是他走到他的身边,伸手却落了空,碰到了一片温热的柔软,睁开眼就看到云词白皙的脸颊。 他神智清醒了几分,望着缩在自己怀里睡觉的人,知道刚才那只是梦。 他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泛着透骨的寒意。 云词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他额头的冷汗,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 余浕摇头,拥着她:“快睡。” 她睡意沉沉的脑袋,已经支撑不住她想问题了,靠在他怀里就再次睡着了。 余浕却怎么也睡不着,心像是被这场梦勾着往下沉。 翻来覆去地想,那个被野兽困住的小余浕,大概是他的动静又把云词闹醒了。 她从身后紧紧地拥着他,温热的唇压在他的后颈:“做噩梦了是不是,我抱抱你余浕,别怕。” 余浕感觉眼角有什么滑下来,温热湿润。 后半夜,他还是睡着了,没有做梦,云词贴在他的怀里暖呼呼的,鼻息间是淡雅的花香。 让他记起了在一处破庙中,裹着灰尘的花香。 破败的寺庙只有四周开的茂盛的野桃花,光彩夺目,刚才深林之中逃出来的小余浕浑身是血地爬进去。 仅剩的理智让他求生的欲.望拉到最高。 他折了低垂的桃花,塞进嘴里,囫囵地咽下,想让自己绞痛的胃好受几分。 却还是撑不住直接倒在了破败的屋檐之下。 那一刻他望着不断掉落的雨,冷和疼交替,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靠近。 刚三四岁的孩子,像蛋蛋还赖在爹爹和娘亲的怀里撒娇,而他已经知道艰难地伸出手,想借点雨水把自己伤痕累累的脸洗干净一些。 死人也需要体面的,尽管他那时还小也知道的道理。 只是他伸出手的手,没有力气收回,便没了意识。 等他再醒来,发现身边坐着一个老头,火堆在破庙之中摇曳,是他在这段时间感受到的唯一温暖。 他想动,全身却疼得厉害。 “别乱动,你这全身都几块好地方,能活着也是不易。”老头清明的眼睛望着他稚嫩的脸,有些不忍。 但是余浕沉默地坐起来,望着他问:“你会救我吗?” 他现在只想活着,卑躬屈膝也好,可怜求助也好,能缓一口气就行。 老头望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眸子完全没有少年的稚气,只有冷意。 “我是能救你,但是你要跟着我学一些东西,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等价的交易才能更持久,余浕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而且他身上也没什么好贪图的。 后来他知道他的名字,虚微。 虚微给他疗伤,在破败的寺庙之中,他躺在干草之上,上方是脱了色的佛神之像,他闭上眼,虔诚地许愿。 他期盼这是他人生的转折,能让他有个安稳的家,他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虚微将他带回了九天之巅,没人知晓他的存在,他每日只需要跟着他练剑,写符篆。 他比任何人都学的快,学的好,想要虚微看到他的天赋,将他收作徒弟,然后在这片光明的地方生存下来。 他怀揣着这个愿望,就像是当初在破庙的神像之下许愿,自己往后不会饥饿,也不会狼狈成那个鬼样子。 只是那神像大概荒凉太久,早已经听不到人的祈祷。 他的期盼只维持了几年,便落了空。 虚微终究是没有给他希望,尽管他无比的出色,虚微都没有可教的东西,他还是没资格成为他徒弟。 虚微告诉他的理由是,他的命中的徒弟不是他。 所以他应该是注定没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那段时间余浕试着站在悬崖之上,望着日升日落,想不明白自己存在世间的理由。 便想死了就一了百了。 只是当他闭上眼,山风拂过他还稚嫩的脸庞,他心口还是涌上求生的欲望。 如同从石缝中冒出头的小草,脆弱又顽强地生长着。 余浕往后很多年,都不曾踏过悬崖,也不曾拿过剑画过符。 既然虚微不要他,他便能靠着自己生存下去。 他能证明给他看,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可是这样的倔强,虚微并不会在意,因为他有了自己的徒弟。 他知道虚微收温酒为徒的那一天,站在九天之巅之下看了一夜。 后来他同云词说自己羡慕温酒的矫情话,是他那一夜唯一的想法。 原来人与人之间真的能有云泥之别,有人注定能光明幸福地长大,而有人只能被不断抛弃。 余浕从未这般不甘过,可是事事已经注定,他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强大,不折手段地强大。 就算被折辱,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也能接受。 直到他遇到了云词,她比任何人都过分地凌·辱他,觊觎他的身体,但是她也是第一个给他冰冷的身体披上毛毯的人。 他永远记得那张毛毯的温度。 尽管它让他长了一身的红疹。 云词于他而言就像是突然闯入他生活的野兽,想弄死他,但是尖牙还没长好,总是被他捏在手里捉弄。 她还以为自己很厉害,睁着懵懂的眼睛,嗤着小乳牙一副‘我很厉害,别惹我的’凶巴巴的架势。 他其实很享受这种命悬一线的感觉,他想知道她能不能真的杀了他。 只是后来有些事情失控了。 他将她压在了床榻之上,被强行拉进了一场关于男女的风月之中。 这是他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男欢女爱,从来不在他思索的范围内。 但是那一夜,他能感受到不同于自己柔软和温度,让人发疯,神智崩塌。 他清楚地看到自己失控最后沉沦。 沉沦在这个从出现就没离开自己身边的小姑娘身上。 他那夜望着身边睡熟的人,指尖戳了下她的脸,想知道她是不是年少突然的一场春梦。 但是真实的感觉让他想了一夜,自己是不是也遇到了人间话本中独属于书生的小姐? 他反问自己,她会独属于自己吗? 而后在生骨花的幻境之中,他看着她拼尽自己性命救自己,心里便肯定了这个问题,她一定会独属于自己的。 以后也会有人来爱余浕的。 只是想象的永远都是美好的,云词还是像一阵风只是短暂地吹过他的脸,然后瞬间就没了踪影。 他知道她逃离的那一瞬间,脑子里只有四个字,痴心妄想。 他们分开的那三个月他总能梦到云词,梦到她眼角泛红的样子,他问她为什么要逃离自己。 但是她只是嘲讽地冷笑,似乎在笑他的妄想。 所以他后面没有再寻过她,他自知自己确实不配。 这世间人千千万万,没人能独属于余浕。 可是余浕自己也没想到,她会主动招惹他,甚至还偷看自己洗澡。 那一刻,余浕心里满是愤怒,他觉得自己不该被她这么玩弄,他要找到她,然后征服她。 可是当在南海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她征服了。 就在她睁开眼望着他的第一眼,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乱了好几下,有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后开反复思索,才懂得那是久别重逢的思念。 蜃林一行,像是上天送给一次,云词可以独属于余浕的机会。 她依旧热烈,明媚,狡黠。 只是她这只小野兽长出了尖牙,挑衅般同他拉扯暧昧。 这种感觉让他惊觉自己已经被这只小野兽给勾引的心神荡漾。 他多想将漂亮的小野兽困在自己身边,只是野兽终究是野兽,她会自己挣脱囚笼,再次逃离。 临走前,还留下自己的姓名,像是撕破了他最后自尊的利刃,把他捅的鲜血淋漓。 一切都是谎言,连最基本的名字都是谎言。 但余浕也是余浕,得不到的东西,他便不要了。 只是有些惆怅,自己就算将性命托付,也换不来对方的一丝感情。 这一次分别,他没有再梦过云词,大概是因为他已经知道野兽只是为了杀他。 就像小时候在深林之中,那些想要啃咬他骨肉的野兽一样。 云词不过是在啃噬他的心罢了。 他只想将她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可她却再次横冲直撞地撞到他身边。 这一回她收起来了自己利爪和尖锐的牙齿,愧疚地望着他,可怜兮兮地主动蹭到他的身边。 余浕心里想挣扎一下,都没能挣扎起来,只能冷着脸将她拎走。 然后想加倍地弄哭她,但是真当她哭了,受伤了,他又觉得心疼。 他自己都知道自己栽了,被一个一而再,再而三伤害自己的女人骗的团团转,还心甘情愿地心疼他。 余浕其实已经做好被她再次欺骗的准备,可是他还是心有不甘。 就像当初虚微不收他当徒弟一样。 他情愿践踏自己的自尊,也要得到她。 所以他装扮了一处荒废的深山计划强娶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可是她依旧是聪明的,聪明的让他觉得自己卑劣甚至是可怜。 居然会这样摇尾乞怜地求着她嫁给自己。 他知道没有人会喜欢余浕的。 他恨不得立刻逃离,可是生命的玩笑总是来的突然。 突然出现的孩子,让他手足无措。 这个孩子像是他人生峰回路转。 而后云词问过他,当时知道蛋蛋是他孩子的时候,心情是什么样的。 他只是将她紧紧地抱住。 他当时的心情就是想将她抱住,恨不得将她抱入身体内,来表达自己的愧疚。 她一个人生下了他们的孩子,那是余浕每次午夜梦回想到都要冷汗淋漓的后怕。 云词之前在他心里一直都像个冒失又聪明的姑娘,知道这件事后,他觉得云词就是个冒失的傻姑娘。 一个人稀里糊涂地给不清不楚的男人生孩子。 傻的没边了。 他却心疼的要死。 诸桀却说他也是傻的没边了,他都能看出云词对他没有喜欢。 自己却这么沉溺。 这是余浕早已经看出来的,他能感受到自己对云词来说同温酒一般,都是关系好的异性。 甚至他不如温酒,至少云词会为温酒的事情担心着急。 而他在她心里大概只是孩子的父亲。 她对人向来都是亲疏无别,谁在她眼中好像都比他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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