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无关。”他仍旧只回以她一句冷冰冰的话,推开了门,走进书阁。 书仪停下脚步,脸色微僵。 他那般不问缘由地信任曲琉裳,却对她半分情面也不留,尤其还当着曲琉裳的面…… 着实让她感到难堪。 曲琉裳没有立刻跟着慕从嘉进屋,她转过身,眼神露出安慰之意,弯了弯唇,轻轻一笑,才快步进了屋。 书仪垂下头,想着方才慕从嘉与曲琉裳站在一起的画面,心绪微乱。 两人气质容貌皆是出众,一眼望去处处般配,如同天作之合—— 谁也无法介入的天作之合。 * 曲琉裳进入书阁时,慕从嘉已在一张书桌前翻阅起书信。 她轻轻关上门,挑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安静站着。 系统缓过神来,声音有些扭曲:“……怎么会这样?” 曲琉裳也想不通,轻声问系统:“你说我试着问问他,他会告诉我吗?” “你可以试试……” 与系统没说几句,书桌上的翻页声蓦然停下。 慕从嘉抬起头,视线在她身上扫过,淡淡开口:“坐。” 书阁内并不算宽阔,只有书桌对面有另一张椅子,慕从嘉的意思是要她坐在他对面? 曲琉裳愣了愣,随即回道:“慕师兄,不必了。” 他仍是看着她,没有作罢的意思,不容抗拒地又重复了一遍:“坐。” 曲琉裳眨了下眼睛,忽地问道:“慕师兄就丝毫不担心我是心怀不轨之人吗?” “你不是。” “慕师兄这么相信我?” 书阁内静了静。 书桌临窗而置,此刻窗正半开着,风从窗外掠过纸张,发出细微的声响。 慕从嘉手中的信微不可察出现了一道皱痕,半晌后他道:“你救过小川。” 是这样吗? 因为她救过小川,所以不相信她会伤害灵溪? 曲琉裳心中涌起一丝奇怪的感觉,行云宗的大师兄有这么单纯吗?仅仅是因为这个理由就相信她的话,也太简单了些。 系统没有多想,闻言只觉一阵悔恨。 果然就不该让曲琉裳救小川的! 它就说,哪有关心人到那种地步的恶毒女配!这样下去还怎么让慕从嘉厌恶她! 系统还在心里骂骂咧咧,曲琉裳已问出声:“只因为这个?” “拜师那日,师尊在你离开后交代说,要多照顾你。” 这个理由倒是曲琉裳没想到的。 令苍不仅轻而易举收她入宗门,还私下嘱托慕从嘉多照顾她,是因为她在这个世界关于芜阳宗的身份吗? 她悄悄问系统:“你知道掌门会嘱托慕从嘉多照顾我吗?” 茫然的系统:“不知道啊?” 不知道,它不知道啊!它根本没导入这种细节的设定啊! 令苍怎么会额外让慕从嘉照顾曲琉裳?如此下去让他杀了曲琉裳岂不是难上加难? 难道这本书的某些剧情真的是无法逆转的? 不,它不信。 曲琉裳半晌没说话,慕从嘉又道:“问完了吗?” “啊?”她回过神来,“问完了。” “那就坐吧。” 见她仍犹犹豫豫没有动,他终于忍不住蹙眉:“灵溪一时半刻醒不过来,你真想一直站着?”
第20章 补偿 这是曲琉裳第一次看到慕从嘉面庞上有了不一样的表情。尽管只是皱眉,却看得她愣了愣。 意识到他或许是有些不耐烦了,她只得上前拉开椅子坐下。 书桌放置的位置极好,春日阳光投进书阁,落在身上暖融融的。曲琉裳面对慕从嘉而坐,一时不知该做什么才不显尴尬。 她微微垂眸,盯着桌面,无聊得用余光悄悄打量起周围。 窗边是书桌,桌面极宽,堆放的信件与笔墨只占一半。书阁更深处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摆满了一排排的书架。 靠近门窗的屋角放了几盆翠竹做点缀。 打量完一圈,余光最后落在慕从嘉身上。 他在看信。 只是不知信上写了什么,久久不见他翻页。 视线又悄悄上移一些,她看到他低垂着眼睫,看信看得专注。浅金色阳光在他面庞晕出温柔的光影,一时清冷感褪去几分,恍若竹枝沉雪层层化开,美得令人心悸。 他的唇是薄唇,此时微微抿起,更显唇线优美流畅。 曲琉裳看着看着忽觉眼熟,脑海中蓦地跳出另一个名字。 长离。 慕师兄的唇似乎和长离的有些像。 她忍不住又看了几眼他的下颔,微尖,偏瘦,同样和长离的有些像。 怎么会这么像? 是巧合吗? 视线再次上移几分,看到慕从嘉的眼睛后,曲琉裳渐渐冷静下来,暗道自己着实是想太多了,慕师兄怎么可能是长离,小川可是在慕师兄房中安然度过了一整夜的。 或许是因为长离在黛城带着伤离开,至今杳无音信,让她有些担忧,以至于生出了几分幻觉。 慕从嘉的眼神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可长离的情绪却那么激烈,他的眼神冰冷多疑,狠戾无情,没有丝毫善意。 再者说,慕从嘉是系统口中的男主,是行云宗人人称道赞颂的大师兄,怎么可能和仇视行云宗、漠视人命的长离是同一个人? 她初见长离,他令妖兽去杀小川,最后举起了刀,逼她做选择;再见长离,他抱住她,用后背为她挡了一箭。 慕从嘉怎么可能做这些?除非他疯了。 只是,她见过长离笑,饶是那双眼里殊无笑意,毫无温度,扬唇的弧度却很好看。 慕师兄的唇同长离的唇如此相像,若能笑一笑,应该也是极为好看的。 窗外一声鸟鸣吸引了曲琉裳的注意,她转头望向窗外。 一树梨花迎风而动,似漫天飞雪,少女支起下巴,看得入神,并不知对面之人自她坐下后,再没有看进去一个字。 她来到他面前,拉开椅子轻轻坐下,他鼻尖如同生出幻觉一般,又闻到了那缕极淡的栀子清香。可两人之间隔了一张宽桌,这种距离怎么可能闻得到。 慕从嘉捏着信出神了一瞬,察觉到少女的目光悄悄落在他身上。她在暗暗打量他,还自以为他没有发现。 若是旁人这般打量他,他必定觉得厌烦。 但很奇怪,他并不厌恶曲琉裳打量他的目光,甚至身体有一瞬的绷直与僵硬。 她在看什么?她在想什么? 信纸上的字看久了有些扭曲变形,他凝神想辨认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静不下心。 曲琉裳还在看他。 她为何一直看他? 他忽而紧张得抿紧了唇。 好似从她坐下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心绪皆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引着。 但很快,少女眼神中出现一点疑惑,随即放空了几分,似乎是看着他的脸,思绪飘飞到了别处。 …… …… 他很不好看? 不好看到她看着他还能走神,想起旁的事旁的人? 信上的字变得愈发奇怪,一笔一划都陌生到认不出来,他心绪杂乱,手中的信纸渐渐被捏得变形。 窗外一声鸟鸣,她彻底移开视线,看向了外面。 少了她打量的目光,他手上终于松了几分力,放下信纸,微微抬眸,看向曲琉裳。 少女发间只插了一根簪子,如瀑青丝自然垂落至身侧,发丝看起来细软轻盈,果然是在曲恪爱护下长大的千金。 她半边侧脸温柔,约莫是觉得窗外之景甚美,愉悦地弯起了唇。 这副模样,当真是一点也不担心被指认残害同门。 慕从嘉眸色沉了沉,视线向下掠去。 较之前离开宗门时,她换了一身衣裳。 一身纯白,没有花纹,没有披帛,连样式也是街市上随处可见的,如此普通,实在衬不起她的姿容。 再往下便看不见,被桌面遮挡了视线。 他眸光滞了滞,想起她裙摆处的破损。 她是不是又撕了裙摆上的布替别人缠伤口? 给谁? 她为旁人缠伤口时也像对他一般……亲密吗? 曲琉裳支下巴的手有些僵,她放下手正欲换个姿势,不经意间与慕从嘉目光相撞。 他不知何时放下了信纸,沉默地盯着她看,眸中依旧寡淡如死水。 她微微一怔,语气小心道:“慕师兄有事要问我吗?” 只是顺势一问,谁知他竟真的点了下头。 他问:“裙子,怎么破的?” …… 这算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与灵溪师姐之事有半分关系吗? 曲琉裳茫然回道:“路上不慎被树枝划破的,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慕从嘉静了静,低头重新拿起信纸:“无事。” * 确如灵溪师姐所说,蛇毒不致命也不严重。 约莫一个时辰,书阁外就有弟子来回禀说,师姐醒了,如今安然无恙。 慕从嘉静立在书阁门前的台阶上,听完回禀淡淡问道:“灵溪醒来后说了什么?” “师姐说,与曲琉裳无关……是她自己不慎被赤蛇咬伤,还请慕师兄万万不要责罚琉裳师妹,她会自己向师尊请罪。” 身后的曲琉裳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次计划还是太仓促了。 慕从嘉果然不会那么轻易对她出手。 “之前围观之人,全部告知了吗?”慕从嘉继续问。 “告知了。” “嗯。”他微一颔首,道,“祁旸在真相未明前,随意诬陷同门,毫不顾忌同门情谊,让他自去领罚。此外,曲琉裳回来后,让他亲自来与曲琉裳道歉。” “回来?”那弟子愣了一下,自知不好多问,垂首道,“是,师兄。” 待回禀的弟子离开,曲琉裳疑惑道:“慕师兄是安排了新的任务给我吗?我要去哪里?何时回来?” “不是。”慕从嘉转过身来,“是我带你下山。” “下山?” “嗯,师弟师妹不明真相,冤枉了你,我替他们补偿你。”他视线淡淡扫过她破损的裙角。 此举完全超乎曲琉裳的意料,她惊愕地张了张嘴:“不……师兄实在不必如此,他们不知真相,怀疑我也实属正常,我不介意他们冤……” “师妹。”慕从嘉走下台阶,连书阁内的书信都搁置下来,打断道,“走罢。” 少女后知后觉发现慕从嘉对于认定的事情,似乎十分坚持。 他想让她坐下,便一次次看着她重复。 现下亦是,他说要带她下山补偿她,也不容她拒绝。 她觉得这个走向有种说不出的奇怪,茫然眨了几下眼睛,无奈跟上了慕从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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