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迷蒙中提起头,透过不大的木窗,望见满天星斗。 …… “郁侍卫,郁侍卫……” 郁宴睁开眼。 平日清晰的五感变得模糊,他望着眼前淡蓝帷帐,辨不清今夕何夕。 有沁人的幽香自身侧传来,不等他去分辨清楚,耳侧有又一声轻唤,“郁侍卫……郁宴。” 郁宴认得这个声音。 他身上僵硬,双手双脚仿若千斤,他驱使不动四肢,只能转过头。 轻罗帷帐,青灯银烛,一个女子正躺在他身侧。 她生的极美,乌黑发丝散在身侧,藕色领口稍稍敞开,露出里面如雪般的肌肤。 那双琉璃一般的眼睛晶莹透亮,黑色瞳仁中,倒映着他如今的模样。 她凑得很近,几缕发丝自她肩头落下,砸在他的胸膛上。像是只小手自他心上轻挠,很痒,却总是挠不到实处。 他听见自己低低‘嗯’了一声。 她又问:“你那日回绝赵月儿,只是因为,与她素不相识么?” 郁宴不受控制的,几乎没有犹豫的吐口而出:“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女子的吐息洒在他颈间,几乎要侵蚀掉他的感官。 他呼吸急促起来。 “是因为……” 他说不出口的话被她继续接上,“是因为,你有了心悦的女子,是不是?” 她的手缓缓抬起,落在他胸膛上,自那里轻柔摩挲,“你心悦我……想要我,是不是?” “我……”郁宴声音颤抖的厉害,他感觉自己似乎浮在海中,周围风浪打在他身上,是欢愉,又是罪孽。 “我就在这里。”她的声音带着蛊惑,骤然将他拉下深海,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山间生长的风,没有院中栽种的树,亦没有隔在他们中间的人,只有她。 于是他翻起身,带着无尽虔诚,带着浓稠欲-望,颤抖着吻向她的唇。 ……那轮与他相隔万里的天间明月,原是这般滋味。 郁宴猛地坐起身。 他身上的黑衣被汗水浸透,止不住喘息。 身侧是空荡荡的房间,还有已然冷掉的烈酒。 梦中的热烈如潮水一般退出,空留一腔怅然。 他深呼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自院中打来一盆清水,而后如惩罚一般,猛地自头顶倾倒而下。 * 安也一觉睡醒,外面已然日上三竿。 卧房中没有人,小桃不知去了何处。 她拢了拢昨夜睡的有些散乱的长发,朝外喊:“小桃?” 出乎意料的,没有得到小桃的回应,倒是郁宴自屋外回:“她出去了。” “去哪儿了?” “过几日便是寒衣节,她说要采买些东西,一早便出门了。” 安也挑眉,‘哦’了一声。 难得听郁宴说这么多话。 她没有深究,只是心思落在他话中的寒衣节上。 若是平常的节日,她过便过了,没什么在意的,但寒衣节不同。 寒衣节,是祭奠先祖,为先人烧‘寒衣’的节日。 光是听这个名字,便能知道,这里会有原著的大剧情点。 原主的父母毕竟是被荣晋之所害,平日里原主虽对荣晋之心中有怨,但也爱他,荣晋之稍稍对她展现出一点好,便如同饮鸩止渴,让她欲罢不能。 但在这种日子,她既杀不了荣晋之,她又被迫委身仇人,心中的怨恨与愧疚占了上风,就又想着要寻死了。 在寒衣节当日,她拿出悄悄备下的匕首,毅然抹了脖子。 荣晋之瞋目裂眦,对着赶来的大夫发疯一通,说什么治不了就陪葬之类的话,所幸是将原主救了回来。 为了惩罚原主,他不顾原主身上有伤,强行将她拽到长公主夫妇墓前,又与她拜了一次堂。 安也:“……” 写的很好,下次别写了。 要不是她听说这虐文要拍剧,想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角色争取一下,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自尽是不可能自尽的,不过这个日子,荣晋之定然对她心存歉疚,倒是挺适合用训犬的。 正想着,偏院门前传来动静,安也起身去瞧,正见荣晋之领了一帮侍从,正往她院中搬着什么东西。 “醒了?”荣晋之见她出来,笑着道:“天气寒凉,我命人抬了些炭火过来,你若觉得冷,便让小桃点上。” “不是还没入冬么,怎得怎么早?”安也问。 “你身子不好,自然要提前护着。”荣晋之上前,握住她的手,又柔声道:“过几日便是寒衣节,我让库房那边送来些上好布料,你挑上一些……岳父岳母喜欢的花色,让绣娘先做着。” 安也不动声色的抽回手。 她垂下头,语气低落,“不必了,我如今,无颜再见阿爹阿娘。” 她这副样子,荣晋之就知道,她还在怪他。 他心中升起些不耐,他已经这般卑躬屈膝讨好与她,她不知感恩,竟还要怪他。 荣晋之蹙起眉,正想出声,就听见安也又道:“阿爹生前是个武将,却最是守礼,我如今无名无分住在外男院中,若是被他瞧见,定是要骂我的。” 她这一说,荣晋之即将脱口的话语又顿在喉中。 原来不是因为他。 他又错怪安儿了。 他开口,声音更加柔和,“哪里是无名无分?我之后定是要娶安儿为妻的,只是你如今孝期未过,又无处可去,这才出此下策。二老九泉之下,知晓缘由,必不会怪你。” “真的么?” 荣晋之点头,“自是真的,若你担心,我须臾便让吴二再送来宝物过来,你到时带着放在墓前,就当是我孝敬二老的。” 安也缓缓点头,她抬起眼,眼中怯生生的,担忧道:“我这几日,是不是拿了你太多财宝了?” 荣晋之一顿,想起前几日她丛库房运走的一箱宝贝,有些牙疼。 但话已说出,他只能僵硬笑笑,宽慰道:“怎么会?你既跟了我,我便不会让你受委屈,千金财物,只要能博美人一笑,也值得。” 安也对他露出一个淡笑。 芙蓉粉面,眉如远黛,真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偏生这个时候,空中悬日被浓云所遮,隐隐雷声自云后传来。 “怕是要落雨。”荣晋之指挥侍从将院中的炭火和布料搬进小厨房一侧的空屋子,随后揽过安也,“进屋吧,你身子弱,别淋上雨。” 安也点头,与他一同走进主屋。 这场秋雨来的急,只片刻的功夫,便有淋淋漓漓细雨飘落。 小桃怀中抱了不少物件,小跑着回偏院时,正见郁宴站在檐下,半边身子落在外面,被细雨打湿一片。 “郁侍卫,怎么不进屋?”她在门口问。 郁宴沉默的看她一眼,摇摇头。 雨落寒窗,凉风刺骨。 他耳侧是安也和荣晋之熟稔的谈话声。 胸腔中自昨夜就燃起的那团火被秋雨浇灭,只留下呛人的浓烟,自他肺腑中流转。 郁宴知道,那团浓烟,名曰‘嫉妒’。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4 20:37:43~2022-07-15 20:2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527072、狒狒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叫我周周 4瓶;kkkn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他压抑不住,在罪孽中沉沦。◎ 刚下过一场雨, 郊外土壤还有些泥泞。 安也身着素色衣衫,头顶黑发挽起,只簪了两朵不大的白花。 荣晋之率先下了马车, 回身将手递上, 对安也道:“到了, 下车吧。” “嗯。”安也撩开帘子, 往车外看去。 原文中没有具体描述长公主夫妇墓园的模样,安也看书时还以为他们是和皇帝差不多,葬于比较华丽的皇陵的。却不料面前是一处不大的山丘, 山丘上绿树如茵,远远望去,只一方寺院藏于山林之后, 连墓碑在何处都瞧不见。 她借着荣晋之力道下车,听见荣晋之又道:“地上滑, 小心些。这里马车上不去, 只能徒步前行了。” 山路很窄,路上还生了写新长出的杂草, 他说罢, 又转头吩咐:“吴二, 开路。” “是。”吴二快步向前, 将路上的杂草与石块尽数拂去。 “吴二识路吗?”安也望着他的背影,问道。 “自然。临清寺声名远播, 岳父岳母灵位放于寺中, 他只需往寺庙前行便好。”荣晋之答。 安也点点头。 怪不得她穿来之后, 没有在原主行李中看见二老牌位, 原来是养在寺庙中了。 ……但想想原著中的这段剧情, 荣晋之还能带着一个重伤病人在人家寺中拜堂, 就更丧心病狂了啊! 虽只是寒衣节出行祭祖,但毕竟是在外出行,除了一直跟在安也身侧的小桃,荣晋之将郁宴和吴二都带了出来。吴二走在前头,郁宴便坠在他们身后,为二人护卫。 一路上,安他们遇到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有些是夫妻,有些是母女,看模样,大多都是和他们一样,是往临清寺去的。 一路走到寺前,安也身上出了些细汗,虽已经有吴二在前,但还是不可避免在绣鞋上沾了不少泥水。 荣晋之靴上也沾了不少,他面露不满,“这些个秃驴好大的排场,竟也配让我亲自上山。” 安也摇头,“佛门讲究心诚则灵,这山间路,也是考验心诚的一部分。” 荣晋之闻言嗤笑,“求佛无用,若是我想要,自己争来便是。” 争不过,便抢。抢不过,就毁掉。 他的模样倨傲的很,仿佛谁都不放在心中。安也看的心烦,轻轻偏过头,去看郁宴。 他垂着头,依旧冷冷淡淡站在二人身后,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与这红尘浊世,不过是一个匆匆而过的过客。 他模样也生的好看。 怕不是天上武曲星转世。 “晋王,安施主。”寺中走出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和尚,对安也二人行礼。 安也闻声,转过头,也学着他的模样拜了拜。 “令尊佛堂已经布置好了。” 她点头,“那走吧。” 那抹窈窕身姿走在前头,也就没有看见,她眼中的红尘过客,因为她的目光,渐渐收紧了双拳。 长公主夫妇的牌位摆在单独的佛堂中,平日都是锁着的,只有这种特殊节日,才得陛下恩准,来此拜上一拜。 虽说是长公主夫妇,但其实只有长公主一人,镇远侯谋逆重罪,莫说牌位,就连衣冠冢都是不可以有的。 荣晋之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安也跟着小和尚入佛堂时,他只等在外头,并未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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