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晋之也不在意,说罢,他抬手,想要将她歪斜的发簪重新挽好,手臂刚刚一动,安也便下意识往一旁躲闪。 荣晋之身子一顿,目光冷下来。 “怕我?” 安也重新看向他,眸光颤了颤。 荣晋之钳住她双颊的手骤然收紧,“既然怕我,怎么还敢逃?” 安也双颊被他捏的生疼,艰难挤出一句:“不怕。” 荣晋之冷笑,“我瞧你也是不怕的,你胆子那样大,竟能生出背叛我的念头。” 安也知晓他这是要翻旧账,她今日能站在这里,必然就已经想到了如今后果,她没有言语,只是看他。 荣晋之会怎样对她? 他睚眦必报,必然不会再温言以待,或许她会被鞭挞,被折磨,但只要他能再同她独处,她就有机会。 她早就不是那只困在温室中的囚鸟了,今天再见,她必然要杀了他。 不等她想完,荣晋之骤然松开嵌住她的那只手,粗鲁的拉起她就要往营帐中去。 安也被他拉了一个踉跄,跌跌撞撞随他进了帐子,刚一进门,那大手又忽的甩开了她。 安也站立不稳,跌在地上。 “时至今日,你可有后悔?” 安也被摔得头晕目眩,她趴在地上稍稍缓了一会,用干涩的嗓音回,“不悔。” 荣晋之被这声不悔带出冲天的火气,他恍然间又回到那个他造反的前夜,一贯对他柔情蜜意的女人翻了脸,说出的话字字带刀,犹如凌迟。 到了如今,到了如今!她依旧执迷不悟! 他忽的扯开衣裳,露出胸膛上还缠着的纱布,那里的伤口还未长好,透出点点血色,曾经这里贯穿过一柄长剑,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走到安也面前,强硬的让她看,“安也,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你和郁宴留下的,你真的半点感觉都没有吗?” 荣晋之始终不愿意相信,安也真的如此狠心。 曾经那些山盟海誓,他虽有隐瞒,也是带了真心,安也必是如他一般,纵然他先前对她有诸多伤害,看到他如今模样,她心里就没有一丝波澜吗? 安也面色果然微微变化。 但那变化并非是荣晋之所想的心疼,而是带着隐隐欣喜。 她突然意识到,这帐中除了他们并无旁人,荣晋之又靠她极近,此时此刻,就是绝佳的动手机会。 他衣襟大敞,毫无防备,若她出刀,必定一击毙命。 “我……”她喉咙微动,抬起脸,确认荣晋之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身下的手掌却悄然松开袖前的束带。 “我并非毫无所觉。”安也的声音柔和下来,像是一瞬间回到从前,她和荣晋之浓情蜜意的那段时光。 话音落下,一柄细长匕首自她袖中拔出,带着狠辣和决烈,往他胸膛刺去!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她站在冷冽的寒冬中,突然无比的想念他。◎ 而且那柄闪着冷光的刀尖还未触及胸膛, 却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拦下。 荣晋之徒手攥住刀身,手心刹那间涌出鲜血。 滴答,滴答。 是血滴落进土地的声音。 安也惊愕一瞬, 心脏沉沉下落, 她牙关紧咬, 顾不得其他,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他! 她用尽全身力气,握着匕首往前推,刀尖划开掌间皮肉, 寸进些许。 然而终归力量悬殊,那抓住刀尖的手掌用力一甩,鲜血飞溅, 连带着那柄小巧的匕首一齐落地,发出清亮一声响。 安也也随着那股力道重新跌下, 她双目盯着匕首, 顾不得摔在地上时所产生的晕眩和疼痛,挣扎着站起身, 想冲去再捡那柄匕首。 然而刚一站起, 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掌忽而钳住她脖颈。 安也感觉那只手如铁钳一般提着她往上, 她双脚离地, 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掐住她脖子的那只手上,她使不上力, 只能如搁浅的海鱼一般徒劳挣扎。 “你果然在骗我。”荣晋之眼中没有惊讶,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翻滚着滔天一般的失望, 他眼中干涩, 又低低重复一遍, “果然还是在骗我啊。” 安也肺中的氧气所剩无几, 喉中溢出腥甜,意识模糊之间,男人又突然松开了她。 安也重重跌在地上,濒死时的恐怖体验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栗,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久久回不过神。 荣晋之不去管他掌心还在滴落的血,他垂着眼,定定看着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 她脖颈被他鲜血染红,头顶上那歪斜的发髻更歪了,要散不散,落了几缕发丝在她肩头。 她满口谎言,口蜜腹剑。 在这样美丽的容颜之下,却藏着一个蛇蝎一般的心肠。 他闭上眼,沉声道:“吴二。” “臣在。”账外传来声音。 “将她缚住手脚,绑在阵前。再吩咐巡查士兵时刻警惕,若发现郁宴踪迹——格杀勿论!” 吴二应声入账,刚要把躺在地上,意识稀薄的安也提起来,又忽闻荣晋之道:“慢。” 他顿住,瞧见荣晋之面色沉沉,又道:“朕亲自绑她,你去带兵巡查。” “……是。”吴二心中一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却是不敢表现出来,只得默默退下。 周遭再次静下,只余安也含了沙砾一般的呼吸声。 荣晋之沉默着拿起一旁的麻绳,将安也半扶起身,一圈圈将她捆住。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明明已经将她恶劣的面孔看个透彻,他依旧不愿让旁人碰她。 罢了。 他想,罢了,她不爱又如何?郁宴是一定要杀的,那人一死,她纵使再不愿意,也只能重新依附于他。 许久不曾复发的头疾似是在同一刻苏醒,隐隐作疼。 绑好麻绳,他一用力,就将安也整个提起,拖着她往远处的前线拖去。 * 郁宴在一片混沌之中醒来。 头很晕,身体也有些发软,他艰难抬起手,有些吃力的抚上额角。 周遭一片昏暗,只有一缕稀薄的日光自墙头最上的小窗射进来,郁宴眯着眼去看,从天空的颜色上判断,如今该是已经午后了。 意识停留在他用过午膳之后,他从安也那里回来,狱中守卫没有察觉出异常,依旧向他送了午膳。 昨夜吃过一碗面,他腹中不算饥饿,原不想吃,却还记着安也对他说过的话。 回来时,郡主特意叮嘱过,让他好好吃饭。 于是他便吃了。 他并未在饭菜中尝出旁的味道,可就在吃下不久,便控制不住睡了过去。 是饭菜中掺了东西。 郁宴头疼欲裂。 是有人要害他么?他与夏皇谈完之后,夏皇不该再用这种法子对他。 何况他吃下的并非鸩羽之毒,不过是让他昏睡的迷药。 他第一时间想到郡主,郡主是否跟他一样,也被人下了药? 想到此处,他再也无法镇静,他强撑着起身,磕磕绊绊扶住牢房木门。 牢房前多了两个守卫,原本还在晕晕欲睡,听见动静转头,见他醒来,还怔了怔。 “将军不是说他会睡上一天一夜吗,怎的现在就醒了?”一个压低声音问。 另一个战战兢兢的回,“我哪里知晓!还不快去禀告将军!” 那人如梦初醒,连忙转身小跑出去。 同伴走后,留下的守卫警惕的看着郁宴,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他是今日新调来看守郁宴的,前几日那个同僚跟着钟将军上了战场,他先前受了伤,腿脚还不太利索,如今府中缺人,这才轮到他头上。 他先前从同僚那里听说了,这人居然就是十年前杀了先帝的修罗,这样危险的人物,他实在有些害怕。 好在听钟将军说已给他喂了药,那药的药效他可是见过的,曾经钟将军用来对付一个难缠的山匪,只喂他吃了半颗,那山匪愣是睡了三天三夜,期间不论他们如何用刑,山匪都未曾醒来。 不,不对,明明是这样猛烈的药性,这人是如何能在一个时辰之内醒来的?! 牢门轻响,是郁宴动了。 守卫下意识后退几步,哆哆嗦嗦道:“大、大敢贼人,这牢房可是钟将军特意加固过的,至今无人逃出,我劝你还是老实待着,免、免受那些皮肉之苦。” 然而那个沉默的男人恍若未闻,他从木门的空隙之中伸出手,只用了一下,那只被加固过的门锁便应声断裂,直直砸在地上。 “吱呀”一声,木门被从内推开。 似是药效还未过去,男人走路有些蹒跚,可在守卫眼中却也足够骇人,他骇的叫都叫不出声,原以为会折身此处,却只感觉到一阵疾风略过,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如风一般略过他,往狱外奔去。 守卫呆怔很久,直到牢房重新静下,那道身影再无踪迹之时,他才猛地爬起,边跑边喊:“不好了!有人逃狱了!” 郁宴如疾风一般冲出牢狱。 这些禁锢囚犯的死物对他来说向来不算什么,他若想闯,没人能拦得住他。 他一路破开府中零星的守卫,来不及去理会一路上的怒吼与警告,最后停在关着安也的那扇窗前。 清晨时心中那股不知缘由的惶恐席卷而来,压的他喘息不得。 “……郡主。” 太静了,他想,太静了。 他颤抖着手去推那扇窗,目光所及的地方随着敞开的木窗一点点变大,最后覆盖到一整间房。 那间房整洁如新,里头空无一人。 床上,桌前,梳妆镜前,都没有他的郡主。 郁宴在房中一寸寸的找,终于在桌前的缝隙处摸出一张被揉皱的纸条。 他双手似是不听使唤,试了几次才将那张纸条展开,上面只有写了短短几个字,字迹晕开,似是先前那上面曾不小心落过一滴水。 ——荣已至褚兰城外。 所以的疑惑和异样在此刻尽数袭来,郁宴在这一刻突然明白,她的郡主去了哪里。 纸张自空中飘落,郁宴夺门而出。 快一些,再快一些。 越接近城外,周遭的声音就越是清晰,死一般的寂静换成兵戎相见的震响。 郁宴双腿还在发软,他脚下一绊,忽然滚落在地。满地的尘土沾染在他身上,可他毫不在意,他挣扎的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跑,用尽全身力气往前跑。 昨夜她身上的那些微小的异常一个个放大在他眼前,他终于知道,原来昨夜她是不快乐的,她对他笑,只是想让他快乐。 郁宴想,他的郡主含着泪叮嘱他好好吃饭时,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她用那根木棍,一笔笔写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时,又在想些什么? 她说出那句“我们走吧”之后,他没有回答,郡主也没有再问。原来在那时候,她就存了这样的念头吗?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8 首页 上一页 79 80 81 82 83 8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