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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当然是想乖乖听奚十里的话，好好回答她的问题，但是谁能想到第二个问题就如此犀利。 如果镇子上还有别人也在明目张胆杀人，他们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将人供出来，换得自己一条活路。可偏偏没有，镇子上愿意跟着李大勇做事的，就他们几个。 奚十里见门口跪着的几个人都不回答，心里已经了然。 在这时候，院子外面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里，也有人开口——“还有谁啊！就他们几个！谁还有事没事去杀人？还是跟自己没关系的陌生人？这不是变态吗？” 人群中有第一个人出声后，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人发声。显然镇子上也有很多人，对李大勇这一行人的举动不满很久，只是碍于从前李大勇在镇子上的威严，不敢吭声，害怕像是其他出声的人一样遭到报复。 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李大勇被制服了。 这些年心里对李大勇有怨恨的，不满他的做法的人，在此刻都站了出来。 “我们镇子上又不是杀人狂魔，就只有李大勇他们这几个人。” “仙子若是想要替天行道，大可不必心慈手软！这是他应得的！” “年初的时候，李大勇他们杀了路过我们镇子的一行商人！” 李大勇这些年在重楼镇恃强凌弱，如今，好不容易有人能制他，看热闹的人们有不少忍不住了。 还在院子里跪着的李大勇听着耳边传来的那些声音，顿时暴怒，也不记得自己此刻还在奚十里的监视之下，倏然一下站起来，那双眼睛带着凶光，恶狠狠地看着刚才在人群中发声的同族人。 “老子做什么轮得到你们指指点点？”李大勇一边说着这话，一边作势就要冲出院门，扑向人群里刚才站出来揭露他的人。 可是李大勇还没能走出梁婆的这小院子，忽然，双膝一痛，在门外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陡然重重跪在了地上。 距离院门口的那些人在看见李大勇忽然起身时，心里还很是害怕，正准备后退，却不料在这时候突发变故，眼睁睁看着李大勇朝着他们就这么跪了下来。 众人：“？” 而李大勇则是痛呼一声，刚才他双膝跪地时发出的巨大的声响，距离他最近的几个他从前的跟班，都听得一阵腿疼。 这么重的下跪声，怕是膝盖骨都要碎了吧。 不过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比此刻的李大勇更能明白这种痛。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他现在对着平日里自己能耀武扬威的一群普通人跪下来了，这简直有辱他的威严。 奚十里还淡定坐在原地，她都还没有说话，李大勇就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冲出去伤，人这不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吗？ “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奚十里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听到这话的李大勇：“！！！” 这到底是谁在动手啊！ 奚十里像是看出来了他的愤懑，一点也不心虚，开口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刚才妄动的话，我也不会对你出手。” 李大勇：“……” 如今，跪在门口的几个人，都变得格外老实。 他们都没有看见奚十里出手，但是李大勇就直接跪在了他们跟前，如此现在都看不出来他们跟奚十里的差距的话，这百来年真是白活了。 想到刚才李大勇的下场，在门口的几个人不由瑟缩了一下。 “好了，现在可以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了吧？”奚十里“温和”问。 门口的几人忙不迭点头，至于这时候还要不要照顾一下自己从前老大的情绪，已经完全不重要。 “我就想知道，你们中间，到底是有多少人想要回魔族？”奚十里问。 “仙子，我们真没有很想要回去啊！”跪在门口的其中一人飞快道，他怕奚十里以为自己是在说谎，紧接着解释道：“我们从出生开始，就一直生活在这里，从来就没有回过魔界，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模样……” 对于没有见过的故乡，非得说有什么情感的话，顶多有点好奇，至于迫切地想要回去，他们是真的没有想过。 这一个人开口后，剩余的几个人也纷纷开口，表达了相同的观点。 “那你们都还这么执着跟在李大勇身后？”奚十里问。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距离奚十里最近的一个男子开口说，“谁想要一直留在这个鬼地方？我们出不去，只能往回走，如果能去魔界的话，我们能去的地方应该会广阔一些……” 剩余的人也差不多都抱着这种想法，他们只是不想被困在重楼镇，想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模样。 这些年来，他们对于外界是什么样子，都是从那些外乡人口中听说的，从来没有机会自己走出去看一眼这也是为什么李大勇到现在为止，都还对王忠跟着息竹离开重楼镇这么耿耿于怀。 跪在地上的男人的回答，勾起了院子外面的重楼镇上的百姓心底最不愿意正视的事。 他们也是有想要出去看一看的愿望的，只是大家知道没人能做到，所以，干脆就不提了，假装从来没有这样的念头。当年能通过吟唱让阵法出现时，大家还能忍受献祭，反正这是这么多年的传统。但是没有了阵法，大家彻底断了念头，更多的人是做不到像是李大勇他们那样随意杀人的。尤其是还是阵法通道已经彻底消失的情况下，更加没什么人能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在自己手中，为了一个完全不可能的结果。 奚十里听到耳边传来的那些声音，她等到讨论声稍微小了一点后，这才开口。 “若是有两个选择，可以回魔界，和让你们想个寻常的普通人一样，可以生活在修真大陆的任意角落，你们怎么选？”奚十里问，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用了些灵力，声音顿时传遍了整个重楼镇。即便是现在没有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也能听见她的声音。 这话一出，原本变得稍微安静的人群里，顿时爆发出巨大的讨论声。 “当然是留下来，我上一次听一个外乡说起过，外面有不少好玩的好吃的，我这辈子都没有离开过重楼镇，当然想去外面看一看。” “魔界，我从来都没有过去的地方，听说原本我们族的族人，都能修行，如果现在我们回去的话，岂不是里面的异类？那还不如留下来，反正这修真大陆上，像是我们这样不能修行的普通人还那么多。” “我也不想回去，我这样子，回去了不就是耻辱吗？” “我也是，其实只要我能去外面的别的镇子，我就已经满足了。长这么大，我都从来没有离开过重楼镇。” 奚十里认真听着每个人的声音，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相比于去完全不了解的魔界，他们其实更愿意留下来，跟不能修行的普通人一样，平凡地度过这一生。 “可是我们想有什么用，我们还是出不去。” “是啊，这镇子有诅咒，出生在这里的人，都无法离开。” “算了算了，我还是在这里等到老死吧。” 在热烈的讨论后，更多的人沮丧开口。 他们想象很美好，甚至想过了千万遍自己可以离开重楼镇时的模样。可是，每一次的想象后，都是失落的沮丧。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被困在重楼镇就是他们的宿命，他们无法离开这里。 也是在这时候，奚十里再一次开口了。 “我师弟可以让你们出去。” 她这话听上去好像只是一句平平无奇的话，在话音落下时，院子门口和院子外面的人都安静了一瞬，这时候谁都没有开口，似乎所有人都在消化奚十里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梁婆的院子门口忽地一下，涌来了很多人。 这些人现在也不怕从前在镇子上的“恶霸”李大勇了，纷纷凑到了门口，他们还不敢进来，就只敢在门口朝着里面的奚十里和千山的方向使劲儿张望。 随后，便是比刚才更加激烈的讨论声。 “真的吗？” “仙子说的话可是当真？” “我们这些人，真的能出去吗？” 声音很多，但是大家的问题就只有一个，只想要确定奚十里刚才的话是不是真的。 在这些人的眼睛里，都装满了迫切。 他们从出生开始，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这样被关在重楼镇这个巨大的囚笼中。进不得，也退不得。 奚十里“嗯”了声，“所言非虚。”她说，“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有些事情需要弄明白。” 这陡然一转的话锋，让落在奚十里身上的目光更多了些。 “仙子想要知道什么，我们镇子上的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人群中的大家回应着。 奚十里：“这些年，跟着李大勇一起，迫害过外乡人的人，都有谁？” 她不是说最近这几年时间，而是当初通往魔界的阵法通道还没有消失的漫长岁月里，将路过重楼镇的外乡人都害死过的人，有哪些。 可能是先前奚十里的手腕太强硬，以至于现在她这话一出，前一秒还有些沸腾的院门口的众人，这时候倏然变得沉默。 “哈哈哈——”也是在这时候，跪在门口的李大勇，忽然笑出声。 他知道自己在奚十里这里肯定是讨不到什么好处，所以，看起来才更加肆无忌惮。现在他就是光脚的，不怕外面这些穿鞋的。 院子门口的那些人不想说，不愿意说，但是他却可以说。 “仙子既然想管我们重楼镇的事，那在此之前想来应该了解过不少吧？”李大勇的声音里带着看戏的热闹，“当年，手里没有沾过外乡人的血的人，可能几乎没有。” 李大勇大笑着说，他不是什么好人，难道在重楼镇里的其他人，就是好人了吗？ 但凡有一点希望，这些人还不是跟他一样，要那些过路人的性命？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命而已。 可能就只有梁婆这样的人，才会那么蠢的想着把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乡人偷偷送走。 李大勇这话一出，顿时遭受到了院门口众多人的怒视。 那都是从前的事了，他们如今可没有杀害过一个外乡人。当年跟现在能一样吗？当年每个月都有献祭，谁都不想要献祭的刀，落在自己的脖子上，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有倒霉的替罪羊，谁愿意放过？ 不少人心里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我没有。”在人群里，一道女子的声音有些突兀地出现所有人的耳朵里。 众人纷纷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在人群里说话的女子脸上还有些局促，但是她眼神还算坚定，她看着在门口的李大勇，说：“我没有，我和我夫君，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外乡人。” 在她这话之后，也陆陆续续有人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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