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房间的一刹那, 司娉宸仿佛卸下了所有伪装,失去力气般靠着门缓慢蹲下,脑袋埋在膝盖上, 整个人缩在阴影里。 晏平乐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 好半晌,他在司娉宸身侧蹲下来,伸出手臂抱住她, 小心地、珍重地将她搂进怀里。 少女身体冷得吓人, 晏平乐连忙调气将自己变得暖烘烘的, 一边给她取暖,一边小声在她耳边说:“我……我在,我一直在。” “你不要害怕,我会变得很强的。” “不要难过,你难过,我也难过。” “我喜欢你。” 听到这声笨拙的安慰,司娉宸缓缓笑了声,伸手环住他的腰,跟只小猫似的,脸颊在他怀里蹭了蹭,柔声说:“嗯,继续,我喜欢听。” 晏平乐就费尽脑汁努力想:“我喜欢你,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你不要难过,我听你的话。” 司娉宸轻轻嗯了声,从他胸膛里仰头看他,却只看到冷硬的下巴,便盯着他的喉结说:“不是说,不想听话了?” 他没听出来这是在逗他,反而低头看她,神情认真说:“你开心,我听话,会一直听话。” 司娉宸拿额头碰他下巴:“听我话的人很多,为什么你听话,我会开心?” 晏平乐为难地思索着,小声说:“因为,我最听话。” “不是哦!”司娉宸轻声低笑,像是在说什么小秘密一样,也小声说:“因为我最喜欢晏平乐。” 晏平乐瞪大眼睛:“最……最喜欢……” 司娉宸仰头轻点:“嗯,最喜欢晏平乐。” 晏平乐整个人陷入眩晕中,抱着少女的力道不自觉变大,仿佛要将人融进自己的血肉般,心里的话努力说出口:“我也最喜欢你。” 司娉宸被他抱得不舒服,挣了下,这点动静让晏平乐抿着唇不高兴,又在和她对视的一瞬缓缓耷拉着眼皮,松了下力道。 司娉宸被他的反应逗笑,蹭了蹭他的下巴。 紧绷的神经因为晏平乐的打岔渐渐松弛,忽然的放松让她觉得疲倦不已。 她时时刻刻都绷着根弦,大徵那边的动静要观察,青冥要小心,无间下一步计划是什么,边庭在做什么,怎么杀司苍梧,长迹要如何合作,还有三千微尘里。 有什么办法放出齐物和尸鬼傀儡,既能避开白面圣者的追杀,也不会牵连晏平乐。 然而司苍梧死了,紧接着,她没有丝毫准备地得知,司关山成圣了。 那一瞬间,太累了。 不是身体的疲劳,是精神上的疲劳,仿佛眼前站着一个永远无法战胜的敌人。 从晏平乐身上汲取的力量让她短暂停歇,困意骤然降临,她说话似轻声柔语,耳边呢喃般唤:“晏平乐……” 晏平乐压低声音回应:“嗯?” 司娉宸却只闭眼轻喊:“晏平乐。” 察觉少女安然睡去,晏平乐怕惊扰她,又怕她等着回应,便垂着脑袋在她耳边,用低低的气声小小应她:“嗯。” 少女得到回应,在他怀里呼吸沉稳起来。 晏平乐小心抱起她,将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守在床边,心里眼里只有这人。 室内静谧安宁,院子里谷梁栀的欢笑声和林双雾的简短回话经过门窗传进来,好像被盖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纸,显出在平常不过的温馨来。 晏平乐趴在床前睡着了,半夜里,司娉宸忽然的动作将他惊醒,就见她正朝着床头半仰面,神色不安地皱眉,似乎要挣扎着醒来。 她面对的,是一盏未点亮的灯。 晏平乐赶紧点燃床前灯。 灯光透过琉璃灯罩晕出橘黄色光芒,微光笼罩少女的一瞬,她脸上的不安渐消,又恢复安静平和。 可看到这幕,晏平乐只觉得心脏在抽疼。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在他心里自如强大的少女,她很脆弱,像他护在手心的墨兰花,稍不留神,就会消散。 这种情绪不是第一次诞生,却是他第一次清晰认识,他在心疼。 他心疼她。 晏平乐小心翼翼地捧起散乱在床上的墨发,额心抵在上面,任由心里的恐慌和心疼蔓延,清醒地感受着疯涨的情绪。 这一觉司娉宸睡了很久。 从黄昏降临,窗外漫天云霞染上夜色,星光洒射大地,月色透过窗棂落在妆奁,随意放置的银钗玉饰在银辉里闪着碎光。 渐渐地,这点碎光化作晨间露珠,沁凉透寒。 她一动,晏平乐立即抬头望来,司娉宸看到他神情时一怔,撑起身体坐起来,伸手摸他的脸,疑惑喊:“晏平乐?” 晏平乐凑近她眨眼:“嗯。” 眨眼的瞬间,又似乎变成了从前的晏平乐。 司娉宸就这样安静地观察他很久,缓缓摇头:“没事。” 司娉宸要起身换衣,晏平乐便乖乖出去等,她回眸看晏平乐关门的背影,解开裙子奇怪道:“错觉吗?怎么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洗完澡重新穿好衣裳后,她开门让晏平乐进来,司娉宸坐在桌前,晏平乐动作自然地帮她擦头发。 她撑着侧脸缓慢整理昨天还未清理的信息。 司关山渡过生死劫突破成圣,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进入生死劫的人几乎抱着必死的决心,她并不认为司关山会用性命来赌,但她也忘了,那是从前,司关山最运筹帷幄的时候。 现在的司关山,经历了失败和清洗,野心日益膨胀,停滞不前意味着永不成功,所以他将自己按在赌桌上,成败在此一举。 他也成功了。 可让她觉得讽刺的是,詹月国皇帝竟然容纳了司关山,这个侵占他们城池又杀了他们上一任圣者的敌人。 关于圣者,她曾远远见过尚自清和司关山的打斗,仅仅只是一个术法的余威就让她和晏平乐陷入死局,后来松琊杀九境的姜湫时,不过弹指间就将其制服。 圣者,实力最强者。 她无法打败司关山,可不代表其他圣者不行。 司娉宸取出通天玉联系朱野,让他迅速停止远在大徵的名单计划。 从前司关山只能暗栖一隅,无法和达奚旸直面,所以她才明目张胆挑拨离间,但现在,司关山实力不可测,行动也无法预测,一旦被他察觉到端倪,查到汀州头上也不是不可能。 同时让朱野注意下最近动向,小心行事。 提醒后,司娉宸抬眸,却见晏平乐正在妆奁前挑发饰,察觉她望来,面色为难道:“哪个好看?” 他一手拿着兰花珠钗,一手举着镂空缠枝银花簪,十分认真等着她回答。 司娉宸捧着脸,眉眼含笑地看着这画面,目光点了下兰花珠钗,好奇问:“会绾发吗?” 晏平乐将缠枝银花簪放回去,拿着木梳走来,站在她身后小心梳着头发,还不忘回她:“会一点点。” 司娉宸饶有兴致地等他,然而半刻钟过去,晏平乐还在梳发,又是半刻钟,晏平乐小心又别扭地绕发固簪,一松手,珠钗和头发一起散落。 司娉宸回头望他,扑哧一下笑出声:“你说的一点点,真的是一点点呀!” 晏平乐捡起珠钗还想再试,司娉宸嗓音还带着笑:“你看我怎么做,下次你再试。” 说着低头抬手束发,袖口滑落露出一片雪白,她五指灵活在发丝里拨弄缠绕,墨发时而扫过雪白手臂,等到司娉宸从他手里取过珠钗插上,晏平乐才眨了下眼。 司娉宸问:“会了吗?” 那双纯粹的黑眼心虚垂下。 司娉宸起身拉着他往外走:“一次不会就两次,我们时间很多,慢慢学。” 他们御风来到安驿的小山头,之前安驿不在,将上行的路封了,此时他们顺利通过牌楼,穿过树林走到花田。 没了安驿结界的保护,鸢尾花田不见花,只有被雨水寒气冻死的干枯花杆,褚春渡和褚孤舟正在花田面拔草翻土。 褚春渡瞥见他们两人,抬手刚打完招呼就被一颗石头砸中头。 安驿训斥:“赶紧干活。” 褚孤舟见到这幕低声偷乐,朝司娉宸晃晃脑袋后继续低头拔草。 安驿正在茅草房上加固房顶,此时已经弄得差不多,跳下来拍拍手,上下打量两人,点头:“不错,修为都有长进。” 紧接着又有人上来,关鸿摸着鼻子穿过田埂走来,朝安驿行礼:“安教习。” 安驿随手卷起袖口,露出粗壮手臂,目光指着田间两人:“之前你打理得不错,这里我要重新养花,他俩不会种,你也来帮忙。” 他又指指晏平乐,让他也跟着去。 于是关鸿和晏平乐下田去帮褚家兄弟,几人交流一番,开始分工合作。 司娉宸拨了下额发,目光遥望干活的四人:“您应该知道,姨母要你离开浮郄屿,是为了让你远离纷争。” 浮郄屿这个地方,几国势力盘踞,边庭一家独大,还有白面圣者坐镇,本可以继续维持平衡,可这里隐藏的秘密太多,司娉宸的神技太过招眼,达奚旸和司关山之间迟早会爆发,到时候必然会陷入混乱。 所以单明游死前让安驿回詹月国,远离这一切。 但安驿还是回来了。 他腮帮子咬得硬硬的,眼神凶狠道:“我要是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也就算了,知道了,就没法当没发生过。” 司娉宸问:“您想怎么做?” 安驿目光转向她:“你在做什么?” 这是要与她合作的意思? 司娉宸眨了下眼,没说话。 安驿继续说:“大徵九境修士数不胜数,还有尚自清坐镇,要杀达奚旸很困难,但单明游说你能做到。” 司娉宸问:“安教习相信我能做到?” 安驿摇头:“不信,但我信她,我信被那么多人争抢、让她被人囚禁大半辈子的神技能做到。” 可她的敌人不止达奚旸,还有司关山。 司娉宸目视他道:“我昨天得到消息,司关山成了詹月国的圣者。” 安驿眉头紧皱,狰狞的疤痕挤成一团:“司关山?詹月圣者?” 他回詹月便寻了一处花田,将单明游葬在那片花田下,又陪她数个月,整天陷入悲痛无法自拔,压根没有心思了解詹月发生什么,此时听到这消息也是一片惊愕。 半晌他说:“司关山和达奚旸有仇,不是正好?” “不,正好相反,”司娉宸说,“从前司关山的野心只有大徵,所以和达奚旸是死敌。” 她神情凝重:“但现在不一样了,司关山成圣,还是詹月的圣者,他的野心就不会只有大徵,但首当其冲的肯定不会是大徵。” 安驿沉眉:“浮郄屿。” “对,”司娉宸说,“他会先拿浮郄屿开刀,浮郄屿在面积和人口都不如任何一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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