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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信。 小胖子也不记得自己旁边有人没，坐了多久，想起新闻里看到过的「网瘾少年网吧连夜通宵竟猝死，可悲」颤抖着推了一把。 他已经做好人如果倒下自己一定要控制住不要慌张害怕的准备，却不想对方扭头看了他一眼，在游戏页面五颜六色的弧光下更吓人了。 “啊！”小胖子短促地叫了一声。 似乎是被这声音唤回了神，荆川突然站了起来。因为太过突然膝盖还撞到了电脑桌，发出沉重的闷响，听着都疼。可荆川好像一个不知痛觉的木偶，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迈出去，走出了网吧。 他又回到了学校，在众人自以为隐蔽的偷窥视线中去了另一栋男生宿舍，没有人拦他。尽管并不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但谁都不想去拦他，荆川可是有精神病基因的，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了？精神病是没有理智的，杀人都是不犯法的，到时候真受伤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荆川直直地冲到了四楼的某间宿舍，一脚踹开了宿舍门，木门甩到墙壁上又反弹回来，不堪重负地发出悲鸣。 毛俊智瘦弱的身躯狠狠一个激灵，惊恐地看向来人，他自然知道这是谁，他只是没想到他会找到自己：“你你你要干什么？！”与此同时，他下意识地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合了起来。 荆川瞥了一眼他心虚的小动作，没有说话。自从看到那篇帖子他就像是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一样。 荆川大步向他跨去，毛俊智下意识地后退，和俊朗高大的荆川相比，他就想是一只丑陋的乌龟，只敢缩在自己的壳中。 “你想干什么？荆川，这是我的宿舍，请你出去，啊——” 荆川一拳挥了上去。毛俊智鼻血狂流。 “救命！打人了！救命！！” 杀猪般的嚎叫响彻云霄。 陈皑他们收到信赶过去的时候，辅导员已经在了。 他只朝里看了一眼就心惊不已。 狭窄的宿舍里，毛俊智面对荆川毫无反击之力，荆川像是把他当成了沙袋，一拳又一拳地揍上去，毛俊智弓着身子趴在地上，嘴里吐出胃水，鼻血已经停止流了，可弄的满脸都是，吓人极了。 荆川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倒真像是入魔了一般。 “怎么不制止他，这要把人打死了吧。” “刚刚试了，可荆川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是把所有人都打了出来。” 陈皑听到他们在议论，明明害怕牵连自己偏偏要看热闹。 辅导员已经在点人数了，要在等待保安的时候尽量制止荆川，不知道能不能行，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陈皑觉得悬，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和荆川「关系匪浅」的康初彤来，连忙翻出手机，要想办法找到康初彤。 “彤彤，”甘滢惊慌失措的声音从手机对面传来，“彤彤，不好了，荆川的室友告诉我荆川在x号宿舍楼xxxx打架，都快把人打死了！！” 康初彤悚然一惊，顾不得思考自己一直站在门口怎么没有看到荆川的疑问，连忙赶了过去。 在宿管处被拦住，康初彤已经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可怜巴巴地求着宿管阿姨，她本来就长得好看，眼睛里噙着泪水更是楚楚可怜，加上阿姨也知道楼上出事了。既然她说她有办法，阿姨纠结了一下就把人放了进去。 康初彤一眼就看到某个宿舍里里外外围了一圈人，吵闹得很，正好省去了她一个个去找的功夫。康初彤快跑过去，把人都推开，自己挤进去。 双拳难敌四手，荆川再如何厉害也敌不过这么多人针对他一个。可是他被桎梏住的时候还是发了疯地要打毛俊智，像是疯了一样。 康初彤看到的一瞬间眼睛就红了。 她扑到荆川面前，捧住荆川的脸颊，忍住汹涌的泪意，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荆川...没事了，我来了，我来了...” 谁劝都不好使的荆川这时忽然平静了下来，他茫然的眼睛开始聚焦，看到康初彤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小声地、几乎要听不见地说：“彤彤...” 康初彤抱住他，点头。 “嗯，是我。”
第三十章 她是他的镇静剂 康初彤的出现就像是一支强效镇静剂，霎时让荆川安静了下来。 荆川知道自己不正常，虽然并没有外人眼中那么可怕，他一直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糟糕的生存环境造就了他偏执的性格，他最不想的就是康初彤看到他发狂的一幕，他多么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多么希望康初彤永远不会看到这一幕。 可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竭力隐藏的事情就这样被曝光在大众眼前，摊平在康初彤眼前。 少女身上还带着阳光的味道，衣服上有洗衣粉的清香，她比起第一次见面瘦了好多好多，两条纤细的胳膊搂着他的脖子，比起抱更像是缩在他的怀里。 刚刚数个男生都差点按不住的荆川此时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乖宝宝，手掌抬起又放下，在全世界都与他为敌的时候只有康初彤对他说「我来了」，他有千言万语想要和她说，却又说不出口，他不敢主动提及，他还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万一呢，万一康初彤并没有看到呢？ 感觉到荆川的身体慢慢不再颤抖，康初彤再次顺了一下他的背当做安慰，她放开荆川，大致看了一下，还是不放心的问:“没受伤吧？” 她刚刚哭过，眼睛像是浸了泉水一般透亮，关切地看着他。 荆川摇了摇头。 毛俊智已经被送去了校医务室进行简单的伤势处理，荆川的辅导员是个穿格子衬衫的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气急败坏地让荆川和他去办公室。 荆川沉默地随着康初彤一起站起来，似乎是怕他发疯，所有人都下意识退了一步，荆川眼里滑过嘲弄的意味。康初彤攥了一下荆川的手，给了他一个「有我在」的眼神，和荆川一起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只有一个老师在备课，辅导员过去说了两句那老师也出去了，还顺手带上了门。说实话辅导员也是害怕的，可他作为辅导员，自己的学生把人家打个半死是有主要责任的，他必须解决。 “说吧，为什么打架？” 荆川低着头，神色漠然，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 没有说的必要。 从小到大，他不知打过多少架，可老师闻讯赶来后都一致认定是他的错，他也会不服气啊，很努力地阻止语言为自己辩解，说自己只是反击。并不是没事找事，也并不是喜欢打架，他比任何人都讨厌打架。 可事实呢，所有人都只相信对方的一面之词，好像他是一个说谎成性、心机深沉的坏小孩。 因为他爸是杀人犯。 杀人犯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老鼠生的儿子注定也是老鼠。 他还记得某次，下课他去上厕所，回来却发现作业本被一个男同学拿走了，小孩子的恶意来的更汹涌更伤人，他听到他说：“荆川的爸爸杀人了，我妈妈说不能和他一起玩，他长大会是社会的毒瘤，我讨厌他，我们把他的作业本撕了好不好？”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赞同。 他辛辛苦苦写了一晚上的作业本就这样被他们撕成了碎片。 荆川气疯了，跑过去讨说法，可是面对他的质问，那群小孩子只是很理所当然地说「我想撕就撕」，就好像针对他就是为社会除掉为祸一方的毒瘤一样。 小孩子也有自尊心，荆川扑上去打他，可是所有人都不帮他，像是找到了正当理由一般一起打他，小小的拳头一拳一拳锤在了荆川尚且稚嫩的心上。 后来是闻讯赶来的老师制止了这场闹剧，说是调解，最终的结果却是要荆川给对方道歉，荆川不愿意，老师被惹烦了，不耐烦地说出一句：“要是你没错，怎么就只撕你的不撕别人的？他一个人和你有过节，所有人都和你有过节吗？” 那时候，荆川就知道，他的「寻求公道」只是在「强词夺理」。 荆川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在手心落下一道深深的指引。 他说：“没什么好说的，要罚便罚，我全都认。” 辅导员皱起眉头：“荆川，你这是什么态度！” 荆川不在乎辅导员对自己的态度，他只觉得坐立不安，方才康初彤好说歹说也跟着一起进来了，他看不到她。但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流连在自己身上，这么丢脸的一刻最不应该让她看见。 “人是我打的，我也不后悔，不用多说别的，要罚就赶紧罚。” 荆川心里烦躁，说话的语气自然也算不上好，辅导员本身就对他这刺头一般的行为生气，闻言都要气炸了，只是话还未出口，便被康初彤喊住了。 “老师，”康初彤说，“您别生气，让我和他说两句，好吗？” 辅导员看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荆川，他好歹入社会好些年了，看人的本事还是有些的，知道这女孩对经传来时非比寻常，由她来说或许会有效果，便同意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两人，荆川更紧张不安了，身体肌肉下意识地绷紧。 康初彤把人按到椅子上坐下来：“荆川，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打他吗？” 荆川沉默，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也不知道是能看出花怎么的。 康初彤说：“好，那我换个问题，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荆川依旧沉默。 康初彤说：“你是以后都不准备理我了吗？” 荆川脱口而出：“没有。” 康初彤：“那我和你说话你干嘛不回答？” 荆川心想，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 康初彤有些难以启齿，她知道荆川一定也是介意那篇帖子的，这是他的伤疤，她担心贸然提起是又一次揭开他的伤疤，让他再疼一次，可不提又不行。 康初彤将手搭在了荆川的手背上，荆川想要抽离，康初彤握住。 “那篇帖子，我看到了...” 只这一句话，荆川奢望的侥幸便分崩离析。
第三十一章 如实讲述 不知过了多久，荆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是怎么想的？”说出口才发现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地不成样子，宛若被粗糙的砂纸狠狠磨过一般。 我怎么想的？ 我当然是要问你，帖子里说的都是真话吗？你爸真的杀了你妈吗？你爸真的有精神病吗？你有没有去做过检查？你确定你现在是正常的吗？ 又或者... 我希望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联系，就当做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就好，我可不希望自己和一个精神病扯上关系。 这些他想象的每一个可能会从她嘴里出现的字眼都让他觉得难以忍受，好像一根根细长的针扎进他的身体里。 康初彤张了张嘴。 荆川本能地想要制止她，让她不要说，这样他还可以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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