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长的尊重我没给吗?老太太的座位我动了吗?难道你们就比我尊贵?难道就因为我是家里的女娃娃?伟人不是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吗?你们这是持反对意见吗?” 怼完,她继续咬口饼子,嗯,味道还不错,玉米面的香味全部锁住了,锅巴那面还咯嘣脆,再配上一口咸菜,不错不错,就是有点拉嗓子。 冲动了,忘了留下一碗粥了。 转身看看炕桌那边,两步走过去,端起田立武面前那碗的稀粥就喝了几口,胃里有食物了,终于舒服了。 田老头的脸色铁青,这个死丫头是在打他的脸呢!是怪他叫住老三家的,没叫住立富。 端着稀粥盆子分发食物的田老太,看看地上那撒得乱七八糟的食物和摔烂的碗盘,再看看手中盆子里仅剩下的一碗稀粥,气得很想把稀粥盆子往田静脑袋上扣。 心疼加上威严受到的挑衅,又不能发泄及惩罚,令她憋屈极了,干脆往地上一坐,干号起来,“哎哟!老天爷,我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天爷呀!你开开眼……” “哟!田婶子,你这是做什么呢?” 一个女声从外头传了进来,很快,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哎呀!这是咋啦?地上怎么都是碗盘?桌子倒了吗?” 来人三十多岁的模样,剪着齐耳短发,两侧头发挂在耳后,丰满的额头,圆圆的脸蛋,圆圆的鼻头,微薄的嘴唇,身着深蓝色翻领外套,衣服左右两边各一个明袋,容貌头发和衣服,都是时下审美的标准。 她根本没去瞧躺在地上的田永义父子俩,几步就跨到田老太身边,弯腰扶起田老太。 “田婶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地上这两个不肖子孙给你气受了?别怕,我来给你做主。” “不是,是我那……”田老太想叫这位热心的妇女主任评评理。 “齐主任,你来啦?”田老头打断老婆子的话,“立文立武,快把你们二叔扶起来,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被绊倒,立富也是的,你自己都没稳住,怎么能去扶你爹呢?好好的一顿早饭,就被你们父子俩给毁了。”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赶紧把地上碎渣扫干净,老三家的,找抹布擦擦桌子,齐主任来了,给倒杯白糖水。” 吃得正香的田静,差点被饼子噎着。 这田老头就是厉害,几句话的功夫,就把事情轻轻揭过,不仅对这齐主任解释了事情缘由,还给田家人都套好了口供,同时也叫这齐主任吃瘪,明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就是找不到证据,难怪敢为了金条,接下扶养原主的事儿。 端起已经被她喝过的田立武的稀粥碗,干了几口,才把嗓子眼里的饼子咽下去,噎死她了。 这齐主任是公社妇女主任,最是一副热心肠,只要她听到一丁点儿关于媳妇们被欺负了的风声,都不用苦主自己去报案,她就直接上门了解事件,把媳妇们的男人婆婆小姑子批评一顿,拍拍屁股就走了,然后,小媳妇就更加倒霉了。 被揍得更狠的小媳妇们,可不敢再抱怨男人婆婆和小姑子了,就怕齐主任听到风声,又去家里把男人婆婆小姑子批评一顿,她们被揍得更厉害。 慢慢的,在整个中和生产大队里,齐主任再也听不到妇女被欺负的声音,她感觉自己工作做得非常到位。 昨晚,她就听到关于中和大队彰山生产队的田家,打算用闺女换亲的风声,要不是因为中和大队离公社有十多里地,她昨晚就要过来解决问题了。 今早一上班,她跟公社书记借了自行车,就往中和大队赶来,连大队部都没进去,直接就来了离大队部只有两里地的彰山生产队,问了社员,找到了田家。 前两年,她是风头正盛的公社妇女主任,可最近一年,却没有什么事件发生,若是再多办成几件大事,她觉得自己应该能调进妇联。 此刻,满心欢喜以为拿到大案要案的齐主任,听到田老头这话,心里无疑被堵得难受,转念想到一进门听到的话,立刻有了主意。 田老太已经顺着她的力气站了起来,心中有些后怕,这齐主任有两把刷子,刚才那声音那语气,若不是老头子打断,她定会如竹筒倒豆子般,把心里的憋屈都告诉了这妇女主任。 “田婶子,”齐主任热心地帮田老太拍打身上的灰尘,“刚才我一进门,就听到你喊老天爷,你这有事不找大队和公社干部来给你解决,却呼喊这并不存在的老天爷救你,这是宣扬迷信啊!你这思想可要不得。” 被齐主任温柔又热心地拍打身上灰尘,田老太心里正感动着,突然听到这话,她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舌尖上,哎哟,疼死她了。 田静差点被稀粥呛到,哎哟,敢情这妇女主任还是个黑芝麻汤圆呀。 田老头的嘴角抽了抽,扬起笑容招呼齐主任,“齐主任,你坐你坐,你放心,待会儿叫她写份检查,你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第7章 齐主任 齐主任这才正脸看向田老头,这人不好对付呀,软的硬的,人家都接得下。 她便不再绕弯子了,“行,田婶子的检讨,今天下午必须交到大队部,我来,是调查一下昨天你家发生的事情,听说你家打算拿闺女去换亲?”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田老头连连摆手,“齐主任你听谁说的,谁敢造这种谣来陷害我们田家?我定饶不了他。” “你说了不算,”齐主任不接田老头的话茬,转脸看向啃着饼子的田静,“你来说说,昨天下午喊着要被田家弄去换亲的人,是不是你?” 这回,不仅是被摔的田永义和田立富明白了。 田家所有人,都明白今天的田静为什么会这么嚣张,也明白家里两尊大佛为什么对田静忍让了。 田静假装惊讶的转脸看向田老头,在齐主任看不到的角度,对着田老头挑眉,不是由着田家人试探我吗? 此时此刻,你上呀! 田老头很想把这死丫头踹出去,虽然看不懂这死丫头脸上的意思,可那明显的挑衅姿态,他岂会不懂? 这死丫头是在给他下套。 果不其然,就听齐主任道:“小姑娘,你别怕,有什么话当面对我说,我会替你做主的。” 所有田家人都在心里哀嚎,这回完了,田静这死丫头今天跟换了个人似的,被齐主任一问,还不什么都往外说吗? 换亲,可不是普通家庭的殴打妇女事件。 这种事情在以前的贫困家庭是常见的,可是在这些妇女主任嘴里,就是不把妇女当做人来看,是把妇女当做牲口在贩卖,随后就上升到买卖人口问题上,不是被抓去劳改就是被枪毙。 隔壁胜利大队就有一例换亲事件,两家都被抓去了,听说是要被枪毙的,两家的换亲姑娘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跪在雪地里哭求,最后改成无期,送去劳改了。 现在,他们也要被抓起来了吗?他们也成为劳改犯了吗? 已经把桌子擦干净,倒了白糖水的张梅,双手颤抖着把茶缸放在桌子上,“齐,齐主任,你喝水。” “谢谢!”齐主任道了句谢,就拉着田静到桌边坐下,“小姑娘,来,过来坐,我看你吃得香,这是饿了多久了呀?” 说着,还抬手理理田静那跟乱草没区别的头发,一副关爱女性的好干部形象。 田静左手端着咸菜碗,右手拿着贴饼子,乖巧的跟着坐下,咸菜碗放桌上后,继续吃自己的饼子,这妇女主任不是有两把刷子,而是有几把刷子,这声音,这动作,都带上了微微的催眠和魅惑。 整个屋里噤若寒蝉,都在等着田静的回答,来宣判他们的生死。 田老头非常着急,早上在柴房里时,静丫头那副毫不在意生死的模样,又浮现在他眼前。 田老太握紧了拳头,这死丫头怎么说话呀?不是答应了会改口的吗? 田永义看着自己的手巴掌,是因为他的那一巴掌,死丫头就打算报复田家了吗?可她该知道田家倒霉,她也没啥好处,她可是一直当她当成田家亲骨肉的。 田立富低着头,他害怕爷爷奶奶事后的清算,假如他不争座位,静丫头是不是就不会记恨了? 就连平时最爱闹人的三岁的田意成,也躲在爷爷田永仁身后不敢吭声。 一时间,堂屋里只剩下田静的咀嚼声。 眼看只剩下最后一块贴饼子了,田静才抬起头,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对齐主任道,“齐阿姨,我每顿都要吃很多很多,平时吃饭时,奶奶会分多一些给我,刚才,饭桌倒了,她就把最后几块饼子塞给了我,奶奶,我还没吃饱,我想吃鸡蛋羹。” 田家众人下巴都快惊掉了,田静这唱得是哪一出戏? 田老头推了大儿子一下,田老大立刻明白过来,“立文娘,快去给静丫头蒸鸡蛋羹。” “噢,”丁爱华反应快,她站到田老太身边,“娘,你给我拿个鸡蛋,平日里你心疼静丫头做家务活利索,多给她两个饼子,今天,她那两块饼子可不够。” “好好,”田老太这才反应过来,掏出钥匙,往东屋走去,“我给拿两个鸡蛋,给蒸一大碗,静丫头最近又瘦了,我看着心疼。” 现在别说两个鸡蛋了,就是二十个两百个,她都给,刚才那犹如走在刀刃上的感觉,太吓人了,吓得她差点失禁。 屋里所有人都回过神来了,田老头挥挥手,“该上工的上工去,那些捡起来的饼子,洗干净吃两口对付一下。” 屋里的壮劳力哗啦一下全走了,刚才那一分钟太可怕了,那种小命攥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太惶恐了。 张梅看了看二嫂,想了想,也出去上工了,她还是不参与这些事了。 齐主任看看只剩下老弱妇幼的田家堂屋,再看看又低头啃饼子的田静,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可又说不上来,毕竟面前这姑娘瘦弱得像十五六岁似的,刚才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单纯的懵懂。 想到这,她的声音更柔了,“静丫头,你说说,田家姑娘要被换亲是怎么回事?” 田静歪着头,一副思考状,“昨天吗?昨天一天我都在家,没听到谁说换亲呀?是不是别人听错了,或者故意陷害的呀?家里就我跟我姐姐两个女孩子,我姐姐有对象了,我也18了,奶奶正在替我相看, 我爷爷奶奶舍不得我这么早嫁人的,可是我太能吃了,十几口人,我比下地的壮劳力吃得还多,我就请求爷爷奶奶和爹娘早些给我找个婆家,我,我想找个不嫌弃我能吃的婆家,这样,我也不会太内疚。” 田静的语气越来越失落,越来越低沉,叫人听着心疼不已。 齐主任的眼圈湿润了,泪水差点掉了下来,“好孩子,你这番心意,你爷爷奶奶和你爹娘必定能明白的,叫他们好好给你寻摸,我也给你找找看,看有没有家庭条件好一些,人口简单又不嫌弃你能吃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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