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大林胃里翻腾得厉害,想吐。半晌,才撩了撩眼皮,有气无力道:“没啥事,陆医生让养几天出院。” 韩文芳看着张丽脸上的青青紫紫和外翻的嘴唇,诧异了一瞬:“伤的这么重?我听大同说摔了一下,还想,谁没摔着过啊,至于吗,还住进了市一院……” 这说的什么话?! 韩文彬气得瞪她。 韩文芳只当没瞅见,好奇地看了看张丽的嘴,“那你这牙,咋镶啊?我听港城那边流行镶金牙,一颗金牙得几千吧,两颗怕是要上万……” 张丽不欲搭理她,没吭声。 韩文彬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找了个借口,扯着妹妹出了病房。 “韩文芳!”电梯里,韩文彬一把甩开她的手,气道,“你今天是来找事的,是吧?” 韩文芳掀了掀眼皮子,闲闲道:“我就是瞧她不顺眼,不是有钱吗,一身大牌,嫌家里挤有味道,不愿住婆家,那就住医院呗,多好啊,还有人伺候。” “你——”韩文彬点点妹妹,无话可说,奋然一甩衣袖,先一步下了楼。 将人送到单元楼楼下,韩文彬看向拎着东西,甩上车门就往楼道里走的妹妹,忙摇下车窗,叮嘱道:“回去有话好好跟大成说,别吵!” 韩文芳只当没听见,理也不理。 多日不在,家里一片狼藉,吃了一半的泡面盒子、馒头小菜,零食袋子,穿脏的衣服鞋袜毛巾裕巾,丢得到处都是,有些食物上都生小白虫了,驳杂的味道充斥在屋子各处,难闻的不行。 韩文芳忙放下包,边开窗透气,边朝卧室喊道:“沐大成——” 无人应答,屋内找遍,不见爷俩的身影。 不用想,肯定去婆婆家了。 韩文芳袖子往上一捋,忍着气,开始收拾,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把脏衣服床单袜子等洗了,鞋刷了,桌椅等擦了一遍,丢了几大袋垃圾,去婆婆家接儿子。 结果一到,老太太刚拉了一身,尿了一床,沐满仓、沐大成扎着手站在床边,正不知道怎么下手呢。 “文芳,”沐大成双眼一亮,扯着媳妇快步进了主卧,“快快,赶紧帮妈换身衣服,用温水擦擦身。” 韩文芳“哇”一声,吐了。 推开丈夫,一口气冲到院子里,干呕声隔着窗户传来,床上的郑大梅恨恨地锤了下床,一口气没上来,就这么去了。 翌日一早,竟革带着韩永新悄默声地走了。 用过早饭,秧宝送走回乡迁坟的爸妈,带着王研研、卫雨燕去市百货跟导演等人汇合,录制节目。 节目录制一半,休息期间,有记者闯进化妆区,问秧宝会不会参加奶奶葬礼,她才知道老太太去了。 卫雨燕刚要动手将记者拎出去,王研研忙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拦下,上前道:“对不起,要不是听你说,我们和秧宝还不知道老人家已经去逝,至于你的问题,请静待我们之后的动向。” 将人请出去,王研研看向秧宝:“要不要跟导演说,节目暂停,等这事过了……” 秧宝点点头:“我去跟导演说。你帮我打电话问问,看葬礼定在哪天?” “好。” 天热,人已送去殡仪馆,家里搭了灵棚,三天后起灵。 秧宝跟导演、制片等人沟通过,将剩下的录制往后推迟四天,给爸妈打电话。 二人刚到颜明知的养父颜大刚的老家,跟颜明霞一家汇合。 老家农村要修公路,颜大刚父母埋葬的地方正好是公路必经之处。 要么迁坟,要么出一大笔钱,让地方规划局避开那处地方。 钱,颜东铮捐了一笔。 要求,却没提。 真用钱打通了规划局,事后呢,报道出来,秧宝的公众形象势必会受到影响。便是日后不做主持,离开了娱乐圈,她在国际上的影响力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逝的,行走国际,代表的是华国的脸面,遂名声不容有污,正面形象不能垮! “让你妈先回去,我迁完坟再过去。” 秧宝朝扛着仪器离开的摄像等人挥挥手:“沐家搭了灵棚,我得先过去祭拜一下吧?” “嗯,让王研研、卫雨燕陪你过去,问问他们对墓地有没有什么要求?” “好。”挂了电话,秧宝招手叫来店员,询问沪市哪儿的墓地最好。 很快卖墓地的业务员赶了过来。 王研研一边指挥化妆师帮秧宝重新上妆,一边飞快帮她挑了条小黑裙,一双黑色平底带袢头层小牛皮鞋,一个两块钱的黑色束发皮筋和一个黑色宽沿帽。 卸去原有的妆容,洗了洗脸,化妆师帮秧宝护了下肤,涂了层防晒,等她换好衣服,给她扎了个低马尾,戴上帽子。 对镜照了下,秧宝带着王研研、卫雨燕和卖墓地的业务员下楼,坐车去虹镇老街。 媒体紧跟在后。 卫雨燕朝后看了眼,“要不要叫人把他们拦下?” 秧宝拿笔在业务员递来的资料上勾了几处地方:“研研给田叔叔打电话说一声。” 别等会儿粉丝闻声赶来,堵在虹镇老街,造成交通瘫痪。 王研研应了声,掏出手机给田公安打电话。 很快,交警先一步到了虹镇老街的几处路口,维持秩序。 车子在沐家门口停下,王研研先一步下车,帮秧宝拉开车门,和卫雨燕一起护着人往里走。 “哇!秧宝、是秧宝——” 院内院外立马沸腾了,你挤我,我推你,纷纷朝秧宝涌了过来。 老大夫妻闻声出来,看着秧宝,沐大成双唇直抖,喉咙似被什么堵住了,发不了声。 戚彩猛地推了他一把:“快,先让秧宝进屋!” “对对,进屋。”沐大成反应过来,忙朝秧宝走去,同手同脚的差点没摔倒,被卫雨燕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站稳。 秧宝下车前便做好了喊人的心理准备,可真要张口唤“大舅妗子”了,还是有点张不开口。 戚彩好似看出了她的窘迫,忙一把攥住她的手,拉着人往里走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进屋,看看你外公。” 郑大梅瘫了十几年,一家人早就做好了她随时离开的准备,要说有多伤心,那倒没有,只是得知她最后是被韩文芳气死的,松口气的同时,多少有点为老太太不值。 要知道,郑大梅活着时,可是最疼小儿子一家。 结果…… “戚彩、戚彩,”人还没走进屋,便有帮忙的大娘扯着吼喉喊道,“颜东铮和沐卉怎么没来?那这孝服谁穿,要不让秧宝……” 戚彩回头,看着妇人,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哪有女儿代母亲穿孝的! 再说,看秧宝这模样,今儿过来,多半是走个过场,认不认亲还两说呢。东铮和沐卉才四十出头,人家活得好好的,她哪敢让秧宝穿一身重孝? “宋嫂子,你快闭嘴吧!”戚彩松开秧宝的手快步过来,压低声音斥道,“你也是五六十岁的人了,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宋嫂子撇撇嘴:“你以为是我想问啊,还不是你公公让人给我捎话,叫我帮着问一声。他也不是非要秧宝给你婆婆戴重孝,主要是想逼你三妹过来见你妈最后一面,顺便商量一下给他养老的事。” “我瞧他那意思,”宋嫂子扯着戚彩的衣服,小声嘀咕道,“你公公想让你三妹给他养老,毕竟谁不知道你三妹家在京市,大大小小光四合院就有好几套,装修的一栋比一栋漂亮。家里还有小保姆、保镖、私人医生,出门有车,来往不是大学教授、律师,就是军政人员,闲暇了,全国各地的游玩,想出国渡假都是一句话的事儿。想想,那生活,别说老头子向往了,我要是有这么一个有本事的闺女,我也要扒着不放。” 戚彩脸色难看了一瞬,快步追着秧宝进了屋。 沐满仓端坐在沙发上,双手握拐,一身新衣,头发好像刚理过,面上的胡须也修剪得极为讲究,看向秧宝的目光充满了慈爱。 “来、来了,坐!” 秧宝取下帽子,微微躬了下身:“节哀!” 沐满仓抹了抹眼睛,哽咽道:“你外婆这几天病重,我昨天给你妈打电话,想着让她过来见你外婆一面,别让你外婆走前心有遗憾,死不瞑目。没想到电话打过去,那边一听我们的声音,立马说打错了。” 秧宝进屋见沐家的孙辈,男孩戴孝帽,女孩戴孝巾,刚要让王研研帮她拿条孝巾过来,结果一听他这么说,立马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端端正正对着郑大梅的遗像,鞠了三躬,秧宝在他对面坐下,点点身旁,示意业务员坐过来,把手中的资料递给沐满仓。 沐满仓心头一跳,以为是给他在哪个风景渡假区买的养老房,忙接过来翻看了起来。 老五老六凑过去,兴致勃勃挑了起来,“这块好,这块也不错。” 块? 沐满仓听得一愣,再看,是墓地,立马气血上涌,一头朝茶几栽了下去。 幸好卫雨燕身手不错,伸手抵在他脑门上,将人托住了。 秧宝十几年不是白活的,哪会看不出来他为什么会这样:“送医院吧,做一下检查。回头你们挑一下墓地,钱我妈出。对了,她下午过来,还有,我家的电话号码,早换了。”
第205章 秧宝起身要走, 戚彩一把拉住她的手,没让,外面媒体都看着呢, 来都来了, 哪能待几分钟就走, 连面子功夫都不做。 “娜娜, ”戚彩招手唤来闺女, “带秧宝去小卧室说会儿话。” 十几年没见,秧宝对娜娜的印象, 还停留在小时候,腼腆害羞。 却不想,对方爽朗一笑,拉着秧宝推门进了小卧, “好久不见,三姑、姑父还好吗?” 秧宝微一颔首, 回头看向跟过来的王研研:“李同志拿来的资料,我勾了几处地方,你让他拿给大舅,让他挑一个, 等我妈过来,让她把帐付了。” 王研研应了一声, 让卫雨燕守在门口, 跟业务员、沐大成和从医院赶回来的沐大林转去主卧,与躺在床上的沐满仓、守在一旁的沐大成沐冬儿一起挑选墓地。 秧宝打量眼小卧, 这屋子原来是沐丹住的, 她去后,老二和沐冬儿分别住过一段时日, 这之后,不是老大和戚彩照顾郑大梅累了,进来歇一歇,就是回来蹭饭的老五带着儿子住一晚。 收拾的还算干净,秧宝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接过娜娜递来的水,往桌上一搁,指指小床:“坐。还在上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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