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了眼斗柜上的座钟,沐卉去厨房看活的面,开了,扒一下密密麻麻的都是小气泡。挽起袖子,取了颗白菜,剥去几层干枯的外衣,露出白嫩的叶片,切切剁碎,盛进瓦盆里,捞出泡软的粉条冲洗两遍,剁碎,再剁一斤火腿肉,掺和在一起,放入盐、花椒大料粉和一点辣椒面,热油一浇拌成馅,沐卉蒸了一锅包子。 颜东铮骑车回来,包子刚蒸上,放下大米白面豆面玉米面,绿豆和大豆,抬腕看了下表,“爸他们还没回来?” “没呢,竟革和秧宝肯定是玩疯了。” 可不,公园的湖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很多小朋友在上面溜冰。 秧宝他们来收集梅花雪并没有带溜冰鞋,不怕,旁边就有租的,两毛钱,玩一小时。 一个小时哪够啊,竟革是什么花样都想学,为此还自掏腰包请了一个滑冰很厉害的少年教他玩了两个小时,眼见天都暗了,还舍不得走呢。 四人坐出租车回来,包子刚出锅,小米粥还缺点火候。 洗洗手,竟革也不怕烫,一手一个包子,大口吃了起来。 懿洋秧宝拿小碗装了,用筷子夹着吃。 怕腻,沐卉又拌了盘萝卜丝,夹了三块豆腐乳在碟子里。 颜东铮帮颜明知把收集的五坛子雪水抱进院,四下看了看,也不知道要埋哪,前后院都铺着青砖。 “埋在后院天井吧,揭开几块砖,回头再铺上。” 颜东铮应了声,拿铁锨撬了几块青砖,去前院提桶热水浇上,吃完饭,就是廊下的光,挖了个深坑,把五个坛子埋上,多余的土留着和煤。 三个孩子玩累了,吃完饭,秧宝和竟革的双眼就睁不开了。 沐卉带着秧宝去卫生间洗澡,完了,懿洋带着竟革进去。 颜东铮收拾好厨房,端了杯白开水给颜明知:“我明天想四处逛逛,看哪儿有卖房的,买套给沐卉,先把竟革和秧宝的户口上上。” “行啊,你多看看,我还想给秧宝、竟革一人买套。” 颜东铮失笑:“我是孩子的父亲,你把房都买了,我给他们做什么?” 颜明知眉一挑:“你有钱?” “有几块原石,现在开出来处理了,有点亏,这样吧,我把原石抵给你,等我有钱了,算上银行利息赎回。” 见儿子这么认真,颜明知也不跟他争,只笑道:“行啊,两万够吗?” “一万就行。” 翌日一早,沐卉带着三个孩子在家,颜明知随儿子去了趟银行,取了一万给他。 把一万和颜明知送回家,颜东铮去房管局找吕季同,他在房管局工作,对房源肯定清楚,比他瞎逛强。 听颜东铮说要买套房给妻子,方便给两个孩子落户,吕季同一愣:“颜叔不是在京大教学吗,怎么不把两个孩子挂在他的户口上,这样,孩子就可以读京大附小了。” “可以吗?” “你和沐同志都是即将报道的大学生,孩子没法落户,挂在爷爷名下怎么不行。”不过,有些麻烦罢了,要找不少人签字。 “那行,我回头让我爸去他们学校问问。对了,你手头有房吗?最好是离京大再近点。”万一两个孩子上不了京大的户口,有套房,也好落户。 棉花胡同其实就已经离京大很近了,骑自行车二十多分钟。 吕季同翻了翻最近登记要卖的房子,没有比这更近了。 “你看这套怎么样?三进的宅子,刚收回来,户主是位大学教授,年纪大了,不想留在京市,想落叶归根回老家平阳生活。” 颜东铮看了下,永庆胡同19号,要价一万二,“我能过去看看吗?” “走吧,”吕季同合上资料,向外走道,“我陪你过去。” “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刚过完年,来办事的不多,我让同事帮忙代一下,没事。” 两人骑着自行车,没多久就到了永庆胡同。 一路上,吕季同没少介绍这座宅子,运/动中老教授去了干校,这宅子上面收走后,给一个事业单位的几位干部住了,保存的还算完好。 老教授平/反回来后,颇是费了番波折才把房子收回,又花钱找人修整了番,原是打算养老的。只是,几位干部的儿女,哪甘心啊,隔三差五地找人来闹。 颜东铮不解道:“老教授既然能把房子要回来,手里肯定有些人脉吧,还按不下几个小子?” “是有些人脉,可也搁不住人家时不时地上门闹腾啊。不过,你放心,你要是买下,我让陈丰羽跟街道办和这片的警局打声招呼,有我们哥几个镇着,没人敢闹到你面前。” “多谢。” 一到地方,颜东铮就知道为什么老教授要急着卖房了,门上有被打砸的痕迹,后罩房的墙上,泼满了油漆,重叠之处横七竖八地写着骂人的话。 不过,房子确实是好房,二进院里还种着棵西府海棠,看枝杆就知道待春暖花开,它定是枝繁叶茂,海棠花娇艳动人。 没铺地暖,有四间屋子修了炕。 之所以要的贵,是因为每间屋子都配齐了家具,颜东铮挨间看了看,除了佣人房里的家具是老榆木,其余房配的都是黄花梨木。 老教授姓席,原在师大教文史,对古董字画很有研究,这些家具他其实挺不舍的,只是不好带走。 “家具不要的话,可以便宜点给你,你看九千八怎么样?”实在不行,他先存在朋友那一段时间。席教授说着,敲了敲墙壁,“内设有火墙、地暖,只是煤碳不好买,这才全部弃用,修了坑。” 颜东铮跟着看了看,确实,火墙、地暖都有,只需清一清操作口就能用了。不过,也有不方便的地方,那就是前后院都没有厕所,夜里要用马桶,白天要跑公厕。 家具嘛,他若是自己买,是不需要这么多钱,只是,一件件他是真喜欢,自己去淘未必能凑这么齐全,也未必能寻到这么好的明清家具。 没还价,当天颜东铮又陪颜明知去了趟银行,取了两千,凑齐一万二,点给了席教授。 吕季同帮忙过的户,写的是沐卉的名字,顺便给她把户口落在了京市,并将粮食关系转到了房子那边的街道办。 懿洋竟革秧宝的名字,写在了沐卉的户口本上,这一下,娘几个跟颜东铮是彻底分开了。 待沐卉入学,还得再分一次,不过这时,竟革秧宝已是京市户口,怎么转都好办。 拿着户口本、粮本、房本,沐卉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我有房了!” “嗯,等会儿去土产门市买几把锁,带你和孩子们去看看。”席教授收到钱,当天就拎着包坐车回老家了。 陈丰羽接到吕季同的电话,抽空去了趟——那几位干部家,找他们和家人谈了谈,如今再没人敢去那边泼油漆闹事了。 原来的油漆,那几位干部让他们儿女找人给擦洗干净了。 颜东铮带着妻儿和父亲过去,怎么说呢,房子是大,海棠树一家人也都喜欢,就是吧,住是不可能住过来的,离京大有点远,房子的设施也没有现在的房子住着舒服。 “要不租出去。”沐卉提议道。 颜东铮立马摇头:“一屋子的好家具,损坏一件,够你几年房租。这房子刚修过,就别让人再糟塌了。”
第65章 颜东铮不舍得把房子租出去, 一家人谁也没说什么,颜明知是不在乎那点房租,沐卉无所谓, 懿洋看了下, 共有屋子22间, 按每间11~12平方米计算, 那就是250平方米左右。 全部分租出去, 每月能拿五、六十块钱。 是一名普通工人一月的工资了。 心里的数据一闪而过,懿洋便没在关注, 对他来说,五六十块钱,真不算啥。那天去公园玩,他看了市面上现有的玩具, 说实话,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他随便做两样,拿去找个玩具厂合作,一月应该都不止这个数。 只是,三位长辈都不同意罢了, 说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挣钱是他们的事, 用不着他出头。 懿洋抬头, 看着院子里的西府海棠,问旁边的颜东铮:“这边天井还要不要再种点别的?”妈妈和小妹都喜欢花啊菜的。 “种, ”颜明知接话道, “再等一两月,看哪儿有卖花卉树苗的, 买几样种在天井和后院。哦,对了,东铮,这窗户要不要改一下或是把窗纸换了。” 席教授大学是在京市读的,毕业后又被分配在师大教书,京市一待就是大半辈子,遂房子修整时,依然没改旧时的习惯,窗户没改,下扇固定,上扇可支,糊的是白色的玻璃纸,待夏季可换窗纱或冷布,冷布外面加幅纸,可卷可放,亦叫卷帘。 京市春冬两季风沙大,门上他都挂了草帘子,风一吹哗哗作响。 顶棚,高梁作架,外糊白纸。 墙壁、窗帘、窗户,他也让人用白纸裱糊了,这亦叫“四白到底”,要一年一换,挺麻烦的,远不如棉花胡同糊的花纹纸来得喜庆。 除此之外,他住的正房还修了个炉子,取暖用的,烧的是碳,剩下的碳还有半篓子。 里里外外转完,把锁一换,沐卉拎起半篓子碳绑在了自行车后面:“晚上吃烧烤。” 秧宝和竟革欢呼一声,纷纷爬上了自行车,连连催促妈妈快走。 颜东铮一一锁上门:“我和爸、懿洋去副食品店看看有没有鱼、肉。” 沐卉应了声,却没报什么希望。78年了,鱼、肉供应仍然不富余,哪天若说副食品店来鱼了,你看,谁不是天不亮就去排队。 这会儿都下午四五点了,今儿就是有卖,也早卖完了。 车子在自家门口停下,竟革迫不及待地从后座上跳下来,跟沐卉要了钥匙,噔噔跑上台阶,踮着脚把锁打开,推开门。 沐卉抱下前杆上的秧宝,一手握把,一手提着前杆下的支撑,将自行车拎进门,往门房一支,转身敲响了隔壁的大门:“张大爷,你知道谁家养的有鸡吗?” 早上出门,还看到几只鸡在门前的雪地里啄食。 “我家养的有三只,东头的老王家也有两只。” “卖吗?” “哈哈,不卖,不过可以换,我闻着你家的酒香了,拿瓶好酒来,我挑只老母鸡给你。” “不要老母鸡,”天冷,老母鸡虽然下蛋没那么勤了,却也没有几家舍得送人或是杀了来吃,“你给我捉只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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