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一口气顿时被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下难受极了。他很想斥责太子无礼,然在天家面前,君为上,若论君臣,太子的做法没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 “况且孤的伤势一直未见好,这腿伤本就不宜多动,让外祖父失望了。” 这话一出,承恩侯便是想要责怪也说不出口了。说起来,自从太子受伤之后,承恩侯府除了送了一些药材过去,几个主子都未亲自去探望过。 如此,他们有何理由怨怪太子冷漠? 说话间,晏长裕已经自行坐下了。 承恩侯深知此前的作为定然已让太子生了间隙,便软了语气,温声道:“是老夫老了,管不好这一大家子,才让他们怠慢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他可是长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太子难道还不给他脸面不成? “外祖父说得对,陆家确实该整顿了。” 却不想,这一次,晏长裕竟是一丝颜面也没给他留,“这样的毒瘤,委实不该留着。” 毒瘤这个词,实在太直接了。 承恩侯倏然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喘着粗气,怒道:“太子,这是什么意思?陆家可是你的外家,你身上还留着陆家的血!” 比起他的激动,晏长裕至始至终都很是平静。闻言,神色淡漠,淡淡道:“正是因为孤身上流着陆家的血,所以才更不能姑息。这一点,外祖父应当比孤更清楚不是么?您曾经也这样做过。” 承恩侯面色倏白。 “孰轻孰重,想来外祖父比孤更明白。” 晏长裕终于露出了进承恩侯府后的第一抹笑,“反正宫中还有皇后和五弟在,陆家再怎么样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外祖父若是无其他事,孤便先告辞了。”晏长裕站起身,朝承恩侯拱了拱手,“孤的伤,耽搁不得。外祖父应该也不想孤成为一个瘸子吧?” 说罢,不待承恩侯反应,他转身就朝外走。 “你、你这是怨恨我们?” 身后,承恩侯声音微颤,“你知道当年的事了?”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晏长裕回头看他,挑眉,“外祖父难道还瞒了孤什么事不成?” 承恩侯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只有疑惑,心头微松,忙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怕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让太子明白,在外祖父心中,你比五皇子更重要。阿瑶才是我的嫡长女。当初之所以把馨儿嫁进去,也是为了太子。” “后宫复杂,便是有陛下的照看,没有母亲照料,一个小小婴孩,岂能好好长大?” 阿瑶,是元后的闺名。 晏长裕微微垂眸,半晌,淡声回道:“外祖父对孤的情谊和恩情,孤谨记在心。请您放心,孤从未怨恨过您与陆家。” “你明白便好!”承恩侯此时也不敢再提家中的糟心事,只能道,“既如此,太子快早早回去休息,务必要养好了伤。陆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晏长裕笑了笑,轻轻应了一声“好”,这才重新起步。 只不过没走多久,经过承恩侯府花园时,却被人拦住了。 “太子殿下,我们小姐想请您一叙。” 是陆瑾的贴身侍女。 晏长裕脚步未停,那侍女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忙道:“小姐说,她有您如今最想要的东西。” 听到这话,晏长裕才停住了脚步。 ——他如今最想要的东西? 陆瑾知道他想要什么? 晏长裕唇角微勾,眼底却是一片冰冷,冷声道:“告诉你家小姐,孤想要的东西,她给不起。” 话落,他重新抬步。 “殿下难道不想知道,元朝郡主为何不要您了么?”身后,侍女微微提高了音量,“我家小姐说,她知道原因。” 晏长裕脚步骤停。 须臾,他转身,冷冷看着那侍女。 侍女面色发白,鼓足勇气道:“请殿下移步吧。” 晏长裕忽然想到了前世,直至如今,他也不知为何前世自己要立陆瑾为贵妃。他并不喜欢陆瑾,为何要娶她?除非陆瑾手上当真有他需要的东西。 他眸色暗了暗,终于冷声道:“带路。” 侍女霎时松了口气。 “孤不进女子的闺院,让你家小姐自己出来。孤只等她半刻钟。” 到了陆瑾居住的院子,晏长裕停在了院外。 侍女无法,只能白着脸回去禀报。 陆瑾早听到了动静,本来做好了准备,结果却不想,晏长裕竟是连她的院子也不愿意踏进。 她脸色忽青忽白,胸口剧烈起伏了许久,才强压下愤怒。 可她清楚晏长裕说到做到的性子,终于还是咬着牙走了出去。 只见往日温婉清雅的少女此刻竟着了一身轻薄衣衫,走动间,里面的小衣更是若隐若现,女子的风情展露无疑。 这样的装扮,只会出现在床帷之中。如今白日出现,便多了几分旖旎和暧昧。 “这便是清流之家小姐的做派?”晏长裕却未如寻常男子露出任何痴迷之色,神色厌厌,“来人,去请承恩侯与世子过来。” 陆瑾面色大变。 “表哥!” 她忍不住哀哀唤了一声,“我都落入这般境地了,您难道不能怜惜一下我么?我们往日的情分,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我们何曾有过情分?” 晏长裕目光冰冷。 陆瑾深吸口气道:“表哥不愿承认,但世人,以及元朝郡主可不这般想。在他们心中,您最爱的女子,是我,陆瑾!” 见晏长裕不为美色所动,陆瑾立刻收起了那幅哀怜的模样,神色清冷道:“只要表哥愿意救我,我可以亲自去向元朝郡主解释。” 晏长裕不语。 “表哥难道不想挽回郡主么?”陆瑾压下心中的不甘,继续道,“我看出来了,您喜欢上她了。” “这便是你想与孤说的话?你认为这是孤最想要的?”晏长裕冷冷启唇,“那你要失望了,孤,并不想挽回她。” 陆瑾愣了愣。 晏长裕却不再看她。说罢,他转身就大步走了。 “殿下真的是这样想的么?”陆瑾提高声音,“难道您愿意看着元朝郡主另嫁他人吗?若郡主当真喜欢上了其他人,与别的男子成婚,乃至生儿育女,您也不后悔?!” 晏长裕身子微不可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反倒加快了速度。他走得很快,不出半刻钟,便已出了承恩侯府。 “殿下,殿下,您注意您的腿……”常文气喘吁吁地跟在身后。 晏长裕恍若未闻,直接上了马车,沉声道:“回宫。” 回去的路上,却是正好遇上了昌远侯府去提亲的人。 凉风吹了过来,掀起了车帘子,晏长裕抬眸,便看见了为首的媒人喜气洋洋的脸。这般模样,可不像是被拒绝了。 “瞧媒婆笑容满面,莫不是这桩亲事成了?” 街上有人瞧见了,忍不住问。 “我有个亲戚在镇国公府做事,反正据说郡主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要先禀明国公爷。” “依我所看,成的可能性估摸很大。” ……另嫁他人,与别的男人生儿育女。 心脏一阵抽搐,晏长裕猛然闭紧了眼,手掌下意识握紧。直至进来提醒他的常文惊呼一声:“殿下,您的手流血了!” 他如梦初醒。 原来是宫门到了。
第41章 蚀骨 直到感受到掌心的刺痛, 他才张开了手。原来是方才过于用力,指甲竟深深刺破了掌心,鲜红的血从上面渗了出来。 常文忙上前来, 为他上药。 晏长裕没有拒绝, 只静默地坐在那里, 任由常文施为。药膏抹上伤口时, 刺痛骤然加剧, 与心脏处的抽痛交汇在一起,让他的身体似乎也跟着疼了起来。 “殿下是腿上的伤疼了么?”常文瞧着那掌心里尖锐的口子, 边上药边道,“殿下,回去再让陈侍卫来为您瞧瞧吧?今日您走了不少路,伤口可能裂开了。” 若非如此, 殿下怎会疼得握拳,让指甲刺破自己的掌心? 思及此, 常文对承恩侯府更加不满了。 还有那位陆瑾姑娘,曾经瞧着还算是个好的,如今看来,却是他看走了眼, 竟然会做出那等自荐枕席之事。 想想之前,那陆姑娘还隐射郡主胆大妄为, 他瞧着, 在这一点上,郡主可比不上她。 郡主是光明正大的追求, 可从未用过这般下作的手段, 更从未勾引过殿下。反倒是殿下……常文莫名想到了在皇庄时,殿下消失的那一晚, 心头一跳,忍不住悄悄抬头观察殿下的神色。 方才冷不丁地看到殿下掌心流血,他只以为是殿下腿疾发作,所以才疼得受不了。再思及一路走来见到的人与事,听到的议论,如今瞧来,这掌心的伤似乎另有因有。 可惜,殿下的心思向来是很难从面上猜出来的。 他心中轻叹,小心上了药,没提那些事,只道:“殿下,不如就这般进宫吧?”殿下是储君,地位只在陛下之下,按理来说,是可以在宫中乘车行走的。 只是殿下向来谨慎低调,很少使用这些特权。 不过如今众人皆知殿下腿疾,倒是不用再如往常那般小心了。 此刻,晏长裕腿上确实很痛。 不仅是腿,是身体从内而外都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疼痛。他想要试着站起身,结果只动了一下,便用了他一半的力气。 宫门距离东宫可还有很长的距离,若是走路,估摸得至少半个时辰。晏长裕并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这种脆弱的模样,他抿了抿唇,正要点头。 “见过霍副统领!” 恰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响亮的声音,“恭喜霍副统领好事将成啊!等成婚时,霍副统领可要记得请我们喝喜酒啊!” “若真有喜事,定会请大家来喝喜酒。不过事情还未成,诸位还是莫要这般说。”须臾,一道疏朗的年轻男音传了过来,“万一没成,这对姑娘家的名声不好。” “哟哟哟,这还没有成婚呢,霍副统领就护上了!” “看来霍副统领早已情根深种啊。” 众人一阵嬉笑,笑声顺着风声沉沉飘进了马车中。 霍副统领,霍凛。 几乎是瞬间,晏长裕便认了出来。他动了动手,本能地又要握紧,却摸到了一阵冰冷粘腻,是药膏。 他这才想起,掌心刚上了药。 “殿下?” 常文惊疑地看向了他。 只见面色冷淡的太子忽然起身,竟是直接下了马车,并直接朝着宫门走去。那里,霍凛与几位同僚正在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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