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也是男子,定然明白洞房之夜会发生什么。”陈文业继续说,“郡主已然是别人的妻子了,往后再提她,便该唤她一声——瑞王妃。” 瑞王妃。 这三个字,何其刺耳,何其难听? “……别说了!” 晏长裕瞳孔皱缩,终于开口,声音又冷又哑,像是被粗粝的石子狠狠磨过。 “不说,便不存在么?”陈文业摇头,“属下以为殿下不会自欺欺人。郡主是真的嫁人了,殿下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便应该坦然受之不是么?毕竟您方才还喝了郡主与瑞王的喜酒。” 晏长裕不言不动,仿若成了一块僵石,唇角溢出的血缓缓滴落在地。眼前阵阵发黑,须臾,他身子终于晃了晃,蓦然朝一旁栽去。 幸而随侍的人早就警惕着,见此,及时扶住了他。 “快,把殿下扶进屋。” 常文忙道。 其他人也不敢耽搁,忙快速把晏长裕送进了屋里,小心放到了床榻上。此刻,只见不久前还鲜活的男人脸上已没了半分血色,唇色更是淡得吓人。 他紧闭着眼,眉心紧拧,仿佛陷入了一场迟来的、漫长的,又猛烈的痛苦中。 “陈侍卫!”见此,常文终是忍不住喝道,“让你来,是来治病的,不是来说这些诛心之语的!” “我是大夫,却不是神仙。”陈文业面沉如水,“殿下不听医嘱,执意行之,便是喝再多的药,也治不好。” 他一边说,已经一边疾步走到了床前,沉着脸给晏长裕把脉。 片刻,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殿下到底怎么了?”见他面色不好,常文心头一跳,想到殿下方才吐了那么多血,心中不详之感大甚。 “很不好,离死不远了。”陈文业语气也很不好。 身为臣子,他自然希望跟随的主上健康顺利,可身为大夫,他却恨不得多骂几句这种不省心的病人。 常文气道:“陈侍卫,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快给殿下开药!” “我没有开玩笑。再多来两次,也不用召我来看病了,直接准备后事吧。”其实陈文业也很是心惊,“殿下既然那般喜欢郡主,为何还要任由她另嫁他人?” 他实在想不通。 只怪殿下实在是掩饰得太好了,骗过了他们所有人,让他们都只以为他只是动了心,而不是情根深种。 常文无言以对。 明明不久前还那般冷静淡然地参加了婚礼,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几个时辰,竟到了这般地步? 他们全都低估了殿下对郡主的感情。 包括殿下自己。 屋里一时静默。 “慧极必伤。”陈文业轻叹口气,边快速开药,“并非只有看得见的伤才是伤。心若受伤,也会让人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开好药后,他便打发人下去煎药了。 他也没离开,而是打开了药箱,拿出了银针,小心地给晏长裕扎针,“心病还需心药医,我这针和药,都只能治标不治本。” “……那现在怎么办?”常文默了默,“郡主已经与瑞王成亲了。” 难道,还能夺人妻子不成? 这可是御赐的婚! 无论是陛下,还是镇国公,都不可能任由这种事情发生。 但不知为何,这个荒唐的法子却像是在心里扎了根,让常文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 恰时,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陈文业收了针。 “殿下,您……觉得如何了?” 常文与陈文业都紧紧看向他。 “几时了?” 晏长裕从床上坐了起来,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问了一句。 他面色还是那般平静,恍若不是刚从鬼门关回来,声音淡漠如水。 但经历过方才的惊心动魄,常文等人可不敢再以平常心相对,皆都如临大敌,紧紧地盯着他。 “回殿下,已是亥时了。” 常文斟酌着回。 亥时,难怪天全黑了。 晏长裕转头,望向了窗外。今夜的月色极好,圆月当空,漫天星辰,是平常难见得美景。 “瑞王府此时如何?” 他面无表情地问,“你们说,他们现在做什么?” 他们,指的自然是郡主与瑞王了。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 今夜是郡主与瑞王的新婚夜,都到了亥时了,他们除了洞房,能做什么? 常文与陈文业的心都揪了起来。 不用他们回答,晏长裕也清楚答案是什么。因为这样的夜晚,他也曾经历过。新婚夜,会做什么? 他们会共饮合卺酒,夜话几句,然后……同赴巫山。 正如他与她曾经做过的那样。 那每一个步骤,还都历历在目,全都刻在他的记忆里,一生都无法遗忘。那些美好,也足够用一辈子去回忆。 而且,那只是一个开始。 “她曾说过,她只嫁意中人。”良久,晏长裕淡声开口,宣布了结果,“她骗了孤。” 常文与陈文业互看一眼,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幸而药熬好了,宫人恰时端着药走了进来。常文忙接过,奉到晏长裕面前,小声说:“殿下,先喝药吧。” 他本以为殿下会拒绝,却不想,话音未落,药碗已经被接过。 倚在床榻上的男人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那样的平和。 然也正是这份不该存在的平和,让人的心高高提起,难以放下。心惊肉跳也不足以形容这份忐忑。 就像是暴风雨的前奏,让人焦躁不安。 “你们都退下吧,孤不会再有事了。” 晏长裕放下药碗,语气平淡地说。 然常文等人哪里放得下心? “殿下,今夜不如让老奴在旁守着吧?”常文试探地说。 陈文业也道:“或者属下来守也可。殿下一旦有事,属下可以及时为您诊治,免出意外。” 刚赶过来时,因为太过生气,所以他说了几句狠话。但说归说,本心自然不希望自己的主上出事。 晏长裕看了他一眼,陈文业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胆颤。 “不用了,孤还死不了。”一眼后,晏长裕便移开了视线,语气波澜不惊,“孤也不会找死。” 这话…… 陈文业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属下相信殿下。” “孤喜欢她。” 晏长裕突如其来的一句,让陈文业和常文的心又是一跳,又听晏长裕补充,“所以孤当然不会现在就死。” 这话……又是何意? 不等两人深思,晏长裕已经再次说:“下去,这是命令,不要再让孤说第三次。” “……属下/老奴遵命。” 两人应了一声,只得无奈退下。 “熄灯吧。” 退出去前,晏长裕又吩咐了一句。 “那殿下早些安置,有什么吩咐只管唤一声即可,老奴派人在门口守着。” 熄了灯,自然是要睡觉了。 常文心头微松,应了是,灭了灯才退了出去。 须臾,里终于只剩下了晏长裕一人。 只是他未如常文所想,闭上眼睡去。而是坐在床上,目光依然望向窗外。清亮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了屋子里,为昏暗的室内添了几分光亮,却也多了数分凉意。 许久,晏长裕忽然捂着嘴闷声咳了一声。 待喉咙里的那阵痒意勉强压下后,他才松开了手,冷冷地说了一句:“卫知知,你骗孤。” 屋里唯有他一人,自然无人回应。 只有一室冰凉。 这一夜,晏长裕没有再闭眼。 他坐在床上,就这样望着窗外,过了一夜。 直到天际亮白,晨曦照了进来,他才哑声开口,又说了一句:“卫知知,孤认输了。” 他骗过了所有人,骗过了自己,却没有骗过胸腔里的那颗心。
第46章 新婚 这是元朝第二次成婚。 对于婚礼的流程, 自然了然于心。上花轿,拜天地,入洞房……与第一次有相似, 也有不同。 晏长裕是一国储君, 他的大婚之礼, 自是更加复杂。那一日, 元朝从起初的欣喜、期待、忐忑与紧张, 到了结束时,几乎便只剩下了疲惫。 身体极度疲倦, 心神却高度兴奋激动。 她想要做最美的新娘,想要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给晏长裕,所以哪怕很累,她也不敢休息, 反倒在晏长裕进来之前,抓紧时间给自己补妆。 这一次, 虞晋是郡王,婚礼也不简单,坐在喜房中时,元朝也累, 但心中很平静。不是她对此次婚姻没有期待,相反, 是因为她对这一次充满了信心。 如果是师兄, 那结果定然会不一样吧。 “郡主,您先吃点东西。”这时, 袭月端着一碗酒酿丸子进来, 抿着唇笑,“听说这是王爷亲手做的, 就是担心您一路过来饿着了。” 男人们大多远离厨房。 便是平民百姓家,也多是女主内男主外,灶房上的事情都是归妻子的。平民百姓尚且如此,何况是世家贵族? 但这不是元朝第一次吃到虞晋亲手做的食物。 她接过了那碗酒酿丸子,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垂眸,便瞧见了白玉般的瓷碗里,盛着小巧又精致的七色小丸子,与她幼时吃到的一模一样。 元朝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 “王爷真疼郡主。”袭月飞云都跟着笑起来,袭月又说,“对了,郡主,王爷说,您可以先把盖头掀了,这样用得方便一些。” “不了,就这样吃吧。” 元朝却是摇了头,认真地说,“盖头,还是要新郎亲自揭开才吉利。” 其实元朝向来不怎么信这些,便如上一世,为了补妆,她自然要揭开盖头。结果便是,她真的成了最美的新娘子,但她的婚姻还是失败了。 这一次,她还是不信,可她想要一个圆满。 “对对对,盖头还是新郎揭开吉利。”袭月笑着说,“那郡主小心些,要不,奴婢喂您吧?” “不用了,我自己吃。” 元朝一边说,一边舀了一勺丸子送进了嘴里。 其实味道不是她吃过的最好的,但是她吃得最舒心的。圆乎乎的小丸子一口可以吃下好几个,用了一碗后,连身体都热乎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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