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月几人早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原地便只剩下了他们夫妻两人。元朝便再也忍不住,踮起脚,就在男人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虞晋轻嘶了一声,却是没躲,而是任元朝动作。 “怎么不躲?” 好一会儿,直到确定那脖子上留下了印记,元朝才松了嘴,问。 “你喜欢,而且不疼。”虞晋回答了一句,须臾,又小声补充道,“……我也喜欢。”每当这个时刻,他便能更清楚的感觉到,她对他的在意。 他喜欢她对他的独占欲。 “你……快说,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元朝简直难以置信,“才多久不见,你这嘴……” “那你喜欢么?” 不等元朝说完,虞晋已经垂首,哑声说,“若你不喜欢,以后,我便不说了。” “……行了,我喜欢,你满意了吧?” 元朝哼了哼,“以后多说点。不过,只能说给我听,知道吗?” “嗯。” 虞晋终是克制不住,把人搂进怀里。 两人静静拥抱了一会儿,直到元朝肚子忽然叫了一声。一下子,所有暧昧的气氛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虞晋唇角翘起。 元朝涨红了脸,瞪着他,凶巴巴地说:“你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知道吗?” 她的脸虽然很精致,但不是那种瘦巴巴的类型,相反,还颇有些肉。这般鼓起来时,腮帮子更是鼓囊囊的,极为可爱。 虞晋算是看着她长大,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小妻子最好脸面,他忍住笑,义正言辞地说:“嗯,知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元朝眯着眼瞧他,见他面色正经,这才勉强满意了。 她悄悄摸了摸肚子,那里瘪瘪的。昨夜辛苦了一夜,早上又没起来用膳,元朝当然很饿了。只不过她方才失了面子,为着面子,此刻不想提起与食物有关的话题。 “我饿了,夫人,我们去用膳吧。” 正这般想着,牵住她手的大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她的丈夫非常上道地给了台阶。 “行吧,让人传午膳吧。” 元朝这才矜持地点了点精致的下巴,抬着小脸,一脸“本郡主的赏赐,你可要接好了”的骄傲。 虞晋眼里笑意如波涛涌动。 * 相比瑞王府的和谐开心,东宫的气氛却很是沉闷寂冷。自那日从护国寺回来后,气氛便陡然变得沉凝压抑,时常一整日都听不到一声笑语。 尤其是昨日,东宫上下更是冷凝,宫人们只恨不得自己从未存在过,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距离主殿的宫人感受还没有那么深,能够近身伺候主子的,不说个个噤若寒蝉,也都不敢弄出半点声响。 自上次分别后,这些日子,晏长裕再未见过元朝。一来是他太忙了,比以前还要忙数倍,二来,元朝一直待在瑞王府,便是他为储君,也不可能闯入郡王府,只为了去看别人的妻子。 ——时机未到,他不能太过着急。 晏长裕一直这般告诫自己。 从护国寺回来后,他一边要派人详查上次刺杀之事,并处理朝务,一边却是按照慈惠大师给的法子,试着彻底恢复前世记忆。 不说那些公务,多日努力下来,前世记忆的恢复速度确实加快了不少。只是还不够,他最想知道的答案,依然模糊一片。 晏长裕本来不算特别着急,直到昨日,听到瑞王虞晋回了府。那一刻,压在心底许久的急迫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如狂风骤雨般破土而出。 耳边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夜,卫元朝与他说的话。 “……太子殿下,我很喜欢我的夫君。” “……没有及时圆房,只是因为臣妇与夫君都在等,等我们两情相悦的时候。我们等到了。” “此生,我嫁的便是我的意中人。”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言犹在耳,刻进了记忆深处,让他想忘也忘不掉。 他想安慰自己,那只是她说的气话狠话,当不得真。然而每每这般想着,首先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却是卫元朝那双清凌凌又满是认真和坚定的眸子。 他不相信她的话是真。 可她的语气与目光都那般真实。除了那些话,还有那份尖锐的恨意——她恨他。只是他不明白,卫元朝为何会恨他? 他承认,此前,他确实待她冷漠疏离,拒绝她的爱意。可他又了解她,仅是如此,不足够让她恨他,她非那等因爱生恨的女子。 所以,她恨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这些日子,晏长裕开始深入思索两世的不同。 分岔口是在那一次走马。 同样的事,卫元朝给予了不同的反应。自那之后,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想明白节点后,晏长裕心头隐约冒起了一个猜测。 同样的事,今生,卫元朝为何反应不同?晏长裕冷静地思索着其中的区别和因果。从前世记忆中可以看出,卫元朝与普通女子不同,她不是那等会轻易放弃言败的人。 卫家的人,无论男女,都如磐石般坚韧。 如此,前世他与她才能修成正果。 他很清楚她的坚定,所以猜测成真,思及上一世他们的争吵,晏长裕心中模糊有了一个答案。 许是日有若思夜有若梦,昨夜,他又做了一个关于前世的梦。 他又梦到了那张曾出现过的和离书。 和离书上有她的签名,便如她想要和离的决心。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前世,晏长裕清楚了这张和离书的由来。 他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她不会接受与任何人分享丈夫。 “若你往后要了其他女子,我们便结束了。” “晏长裕,我不喜欢你了。” 他曾经不以为意,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收到那张和离书,才终于明白,她不是在威胁他,也不是在与他闹,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所以当他要纳陆瑾为妃后,她便给了他一张签过名的和离书。 即便只是梦,他也能感受到前世的自己,在看到那张和离书时,心中的慌乱和愤怒。 愤怒于她的决绝,也慌乱于这份决绝。 从始至终,他都未曾想过和离。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会与她分开。 他们是夫妻,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怎能分开?况且,他根本不同意。他又不是真的要立陆瑾为妃,只是…… 只是什么? 这部分的记忆依然像是蒙着一层灰,看不清。 但晏长裕很清楚,他对陆瑾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至始至终,他只喜欢过一个人……只喜欢卫知知。 梦里的一切还在继续。 晏长裕只看到,前世的自己用力地撕碎了那张和离书,目光冷厉地望着下方送上和离书的袭月,冷冷地说:“从古至今,从未有过和离的皇后。她既是我大周的皇后,是朕的妻子,这一生,都不可能改变!” 袭月只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没有惊慌,没有不安,只有令人不安的平静。 “陛下同意与否已经不重要了。”袭月仰着头,一字一顿地说,“郡主也不需要您的同意。若您当真把郡主当做妻子,还请您给她最后的尊重吧。” 说着,她讽刺一笑:“反正,您已娶到了您心爱的人,难道您要委屈贵妃娘娘只做一个妾吗?” 妾这一字,她刻意加重了语气,眼底满是鄙夷不屑。 袭月来时,正逢册封贵妃大典。只是她的出现,打断了这场典礼。方才常文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只是不等他说完,袭月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打断了常文的话。 小小一个宫女,无视了所有人,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大殿。 按理,一个宫女如此没规矩,该直接拖下去杖毙,但皇上没开口,其他人自也不会出声。 不等其他人反应,袭月已经跪下,双手奉上了那份和离书。 “陛下……” 一旁,身着贵妃华服的陆瑾面色发白,委屈地唤了晏长裕一声,眸中含泪,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看上去极其可怜,“若是皇后娘娘不同意,臣妾不要这个贵妃之位便是。” 晏长裕却没有理她,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冷冷看着袭月,沉声说:“让卫元朝来见朕。” 其实无人知,当看到那和离书时,他就忍不住了。 若不是用尽全力克制那份冲动,此刻,他已经冲向了冷宫。胸腔里的那股愤怒越来烈,那一刻,他故意忽视了那一份慌乱。 袭月却没应。 只是抬头,看着他,忽然大笑了起来。她的笑声越来越大,眼睛却越来越红,眼角的泪如雨滴一般串串落了下来。 明明在笑,却只让人感到无尽的伤心难过。 “你哭什么?朕让你不许哭!” 然而袭月没有听,她还是在又哭又笑,那笑声和眼泪全都碍眼至极。与她的主子一般,根本没有把他这个帝王放在眼里。 纵观古今,何曾有给皇帝和离书的皇后? 晏长裕握紧了手,猛然站了起来,甚至提高了音量,怒喝:“来人,把她拖下去,杖责……” 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他本想说杖责一百,然“一百”这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袭月是她最喜欢的婢女,随她一起长大,情分深厚,若他打了她的婢女,她定然会很生气。 “……她不来见朕,朕便去见她。朕要问问她,是谁给她的胆子写这份和离书?!”晏长裕抿着唇,冷着脸说,“摆驾!”话音未落,他已经率先大步出了正殿。 不管身后陆瑾的叫喊声,径直朝冷宫快步走去。他走得很快很快,带着一股充满了不安和不详的急迫。 可是去往冷宫的那条路忽然变得好远好远,他走了很久很久,竟都没有到。 像是成了一条没有尽头的深渊。 不知何时,前方起了一阵浓雾。那雾气太浓了,完全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被困在其中,找不到出路。 耐心终于耗尽,心底的急迫破土而出,他终是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卫元朝!卫元朝!” “卫元朝,你出来,你来见朕!”他像只失去了理智的狮子,在浓雾中横冲直撞,失去了所有冷静,愤怒地低吼,“卫知知,你出来,出来……朕告诉你,朕不会和离,这一生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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