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炮仗燃尽,围观的人群立马叽叽喳喳议论了起来。 “咦,这铺子好生奇怪,摆了桌子,难道是卖吃食的?” “什么卖吃食的呀,你呀,真是笨,你瞧那桌上摆的不是纸和笔吗?肯定是书肆。” “书肆?那有啥意思,走了走了。” 有人一看见那些笔墨纸砚,便摇着头想要离开,读过书的毕竟是少数,普通人家,想要供一个读书人,都要全家上下勒紧裤腰带生活,这种风雅之地,远不如一家小吃铺子吸引人。 有一些身着长衫的书生,倒是还停在兰室外头看热闹。 “各位,兰室今日开张,想必各位还不熟悉兰室的营生。无论什么身份,都可将画作送到兰室,我们会按品相收购。”连珠笑盈盈地站了出来,朗声说道。 众人见她一个俏丽女子出来说话,已是有些惊讶,又听她话中之意,无论何人,都可送画过来,更是惊诧。 有妇人犹豫之下,喊道:“喂,东家,女人的画你也收吗?” 此话一出口,众人哗然。 连珠微微一笑,“自然要收,只要姐姐你的画好,我们就要。我也是女子,知道咱们很多姐妹都善于丹青,那些好画,若放在屋中蒙灰,岂不浪费,不若送到我这里,兴许能被有缘之人买下。” 片刻沉默之后,人群中便传来了嘲讽。 说话的是个蓄着山羊胡的中年书生,他趾高气昂道:“好个不知廉耻的小丫头,你可知,女子经商本就是下等,你还要收女子画作,想让她们也如你一样抛头露面不成?” 梅掌柜闻言皱起了眉头,正想要出声反驳,被连珠拦住了。 她仍旧淡笑着,目光却冷了几分,“先生所言,小女并不敢苟同。先生饱读诗书,自然知道,我朝从未明令禁止女子经商,且太祖与仁康皇后便是于书肆相识,仁康皇后虽为女子,却博学多识,助太祖谋得江山,太祖都称赞仁康皇后的智慧,可见,女子有才,并非羞愧之事。” 真是滑稽,这些士人,娶妻时想要一位识文断字的妻子,好红袖添香,掌管中馈,却又嫌女子有才学。 那书生被连珠的话一噎,一时竟找不到话反驳。 连珠说的确实找不到错处。虽说女子经商被人瞧不起,但并没有哪条律令明确说过女子不得经商,再则,仁康皇后确是以才名名扬天下,他这话,亦有瞧不上仁康皇后之嫌。 “你!真是诡辩,我不与你理论!” 自知理亏,书生面红耳赤,拂袖而去。 他一走,寂静的人群便炸开了。 “这姑娘好生大胆啊!” “人家说的也有道理啊。” 不论如何看待连珠,众人对兰室的兴趣倒是大增,都想进去看一看,这能接纳女子画作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画室。 梅掌柜和几个伙计喜笑颜开,他们之前也在书肆中做活,知道这生意主要是靠着那些书生,寻常百姓哪里有多余的银钱,但兰室却吸引了很多平民。 一进入兰室,就能被里头雅致的环境吸引,但这份雅,并非高高在上,绕过屏风,能看见地上摆着几幅刺绣,而刺绣旁,是对应的花样,这些都是连珠亲手画的,请岷州最好的绣娘绣制而成。 比起外头那些笔墨纸砚,里面的这些,才更吸引女子。 虽然她们都会将花样卖给绣坊,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在家中等着绣坊的嬷嬷来收,不会出去售卖,且花样并不值钱,绣坊中雇有画师,是看不上她们的画的。 “这画的真好。”几个年轻妇人惊叹道。 梅掌柜笑道:“这是咱们老板画的,若几位妹妹有想法,都可以拿来试一试。” “掌柜的,我真能拿画来卖吗?”有女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梅掌柜肯定道:“自然,我们老板开这间画室,就是想让女子的丹青也能被人看得起,不说远了,至少能挣些银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话是真说到了几位妇人的心坎中。 嫁人之后,除了手中的那点嫁妆,寻常妇人手中是没有半分私房钱的。 因为没有收入,要想买个胭脂水粉,只有等丈夫想起,才能添置一二,可谁不爱俏呢?但自己挣不了银子,就好像直不起腰,只好任人拿捏。 但若有一项自己的进账,不说别的,在家中也能挺直腰杆了。 有胆大的便心动了,鼓足勇气道:“既然如此,掌柜的,我的花样子向来是被人称赞的,明日我便拿来与您看看。” 有人开了这个口,事情便顺利许多。 “我也有!” 一时间,兰室中热闹非凡,连珠看着她们,眸中盛满了笑意。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李翊,却遇到了麻烦。
第53章 事情还得从李翊苏醒之后说起。 岷州军因为主将的病情好转而士气大振, 但京城朝廷,却因此掀起了轩然大波。 为何呢? 因为一夜之间,京城里大街小巷, 突然兴起了一支童谣。 “小金蛇, 坐高台,咬兄长,下不来,承天命,寿不绝,哎呀一声都垮台。” 不知是谁编的童谣, 其中的含义让人们不敢直言。 金蛇, 不就是龙吗?这首童谣,暗指当今圣上为了坐稳皇位, 杀掉了兄长诚王, 而童谣的后半阙,便是指的李翊。 “承天命, 寿不绝。” 李翊受的箭伤在那么凶险的部位, 却还是挺了过来, 冥冥之中,似乎是有上天保佑。 而自古以来, 只有皇帝敢称自己是天命之子, 而岷州军之前势如破竹, 一路北上, 种种迹象, 都在说明, 如今这位,就快下台了! 柳怀仁是早就听说了此事的, 他拖着病体来了内阁,将有关此事的折子都扣下了,不敢上达天听,但没有料到,李钰还是知道了。 这一日,早朝上,诸位大臣为如何应对岷州军吵闹,有的说要举国之力去攻打,有的说怀柔,能劝降就劝降,两边各自占着理,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李钰被闹得头疼,下朝后,便带着贴身太监刘培安去躲清静。 皇宫里多得是没人住的宫殿,李钰选了一处偏僻的宫室坐着,刘培安在外守着,日光投射在窗棂上,一格一格地下落,主仆二人就这样双眼放空地对着空气出神。 忽然间,两串脚步声从殿外跑过。 是两个小太监,听着声音还很稚嫩,嘴里唱着童谣。 刘培安原本想去赶人,被李钰拦住了,他静静聆听了一会儿小太监的歌声,面色晦暗道:“刘培安,你去问一问,他们在唱什么。” 刘培安出去了一刻钟,那两个小太监并不认识他,却识出了他身上只有大太监才能穿的袍子,“扑通”两声跪下了。 那童谣的内容,刘培安一听,后背便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拎着两个小太监,让他们跪在廊下,自己进屋复命,李钰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忽而缓步朝外,停在了那两个发抖的小太监跟前。 “你们知道这歌是什么意思吗?”李钰脸上竟不见怒意,甚至嘴角还噙着笑。 刘培安却觉得毛骨悚然。 小太监们头恨不得磕进地里,从他们的视线中,能看到一双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靴子,宫中只有天子才可穿着,他们大惊失色,两股战战,差点厥过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两个小太监涕泗横流,刘培安有些不忍地别过眼,这两小子一看就是没有学好规矩的,主子动怒,千万不能哭着喊着求饶,把嘴巴闭紧了,说不得还有一条生路。 “带下去吧。”李钰目光阴沉,看这两人宛如看两具尸体。 刘培安领了命令,又像来时一样,拎着这两个八九岁的小太监出去了。 这一晚,他亲自审问,从两个小太监嘴里,得出了这童谣的出处。 据说是前些日子的灯会上,一支走街串巷的戏班子传出来的。 至于这两个小太监是如何得知的,他们也说不清楚,只说是一个老太监教给他们的。 问出了想问的话,刘培安用几张黄纸,送走了这两个小孩子。 他年轻时造了太多杀孽,人老了,也想积点阴德,“纸加官”也算是最不痛苦的死法了。 毕竟是小孩子,大人需得十几张黄纸覆在脸上才会窒息而亡,小太监们几张下去,人就不动了。 “这辈子可惜了,下辈子,别再投胎当奴才了。”刘培安在铜盆中净过手,语带怜悯地道。 李钰还在勤政殿中等待着他的消息。 刘培安进门便跪下了,头埋的深深的,一五一十地陈述了小太监们的话。 李钰半晌没出声,过了许久,久到刘培安都要忍不住抬头,去看主子是不是气晕过去了,才听见一道平淡的声音。 “戏班子?只怕是有人捣鬼吧,刘培安,传朕旨意,让大理寺去查。” 刘培安领命,正要退出去,忽然又听李钰幽幽地问:“这几日,内阁的折子上怎么没提起此事?” 刘培安心里咯噔一下,一边是权倾朝野的柳首辅,一边是皇帝,他谁也不敢得罪,只敢打个哈哈。 李钰似乎笑了一声,让他退下去了。 刘培安一出门,站在台阶下,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清醒几分。 他侍奉皇帝十几年,还未曾有这么紧张的时刻。 其实今日这事,他也并非完全不知。 柳怀仁扣下了折子,也怕宫里有人不长眼拿那童谣惹怒皇帝,于是特意给刘培安塞了包袱,只是他并没有说清童谣的内容,只是告诉刘培安,最近宫外有对陛下不利的流言,一定不能让陛下听见,以免他忧思过重。 刘培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决心把当日柳首辅给的那只鼻烟给销毁了,柳怀仁谨慎,是托了旁人将礼送到他手中,这也正好方便了刘培安,只要他咬死不认,又没有物证,此事便攀扯不到他身上。 伴君如伴虎,他不敢走差一步。 大理寺的人一路追着那个名为石灰班的戏班子到了城南,这戏班子不仅名字诡异,连行踪也很奇怪。 按理说,惹了事,早就该逃之夭夭了,而石灰班,却租下了城南一处空宅,日日在院子里唱戏。 为了不打草惊蛇,大理寺和禁军埋伏了三日,在一个夜晚闯入石灰班栖身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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