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八九岁的小少年笑嘻嘻地给他们上了茶。 这是吴伯两年前收养的孩子,起名叫做吴义,吴义无父无母,把吴伯当亲祖父一样侍奉。 “世子哥哥,连珠姐姐,你们来晚了,今晚的灯笼我都卖出去了。”吴义笑着道。 吴义聪明伶俐,嘴巴甜,吴伯的生意有他帮忙吆喝,生意越发好了。 李翊弹了下吴义的脑门,“知道你能干,近来铺子里可还好?” 吴义笑嘻嘻道:“好得很,世子哥哥常来,无人敢欺负我们呢!” 李翊被他逗笑,吴伯虽然听不见,也投来了慈爱的目光。 连珠将装着灯笼花样的小匣子交给吴义,嘱咐道:“小义,这里面我已分了节气画好,你和吴伯平日若是有什么不懂,就上王府来找我。” 吴义用力点头,“姐姐画的灯笼样子可受欢迎了,今年的灯笼早早就卖完了,还有好多人来问呢。” 连珠也笑了,李翊坐到吴伯身边,帮他糊灯笼,连珠则帮着吴义理账。吴义虽然聪明,但不识字,李翊跟吴伯商量了,今年年底就让他去上学。 忙到外面人潮渐渐散了,李翊和连珠才起身告辞。 吴伯祖孙俩将两人送出去,正好撞见了一位来修灯笼的客人。 “阿伯,你看看我这灯笼,可能修好?”拿着一盏鲤鱼灯的粉衣少女一脸委屈地问。 连珠见这少女颇为熟悉,愣了片刻。 吴伯将灯笼接过来,端详一会儿,这鲤鱼灯被烧坏了两根竹骨,灯笼纸也得重新糊,要修补不易,于是比划着告诉粉衣少女。 正说着话,一记男声传来,“不用了店家,灯笼我们不修了。” 灯笼铺外,年轻男子身形颀长,着一身白衣,谪仙似的立在台阶下。 见众人看过来,他拱手施了一礼,清俊的眉眼间积攒着薄怒,看向粉衣少女,“阿月,我说了不要乱跑,快随哥哥回去。” 连珠看清他的脸,前世的记忆汹涌袭来。 前世最后一次见面,他身着戎装,白净的面庞满是坚毅,转头对她说:“连珠姑娘,烦你转告王爷,杀父之仇,裴宴亲自来报,若此去不回,望王爷珍重。” 语音落下,曾经的白衣书生翻身上马,一语成谶,再不见归来。 名满京都的裴小公爷,战死桐川,尸首难寻。 她眼中涌上泪水。 只是前世裴宴是在裴尚书冤死之后才来了岷州,今生为何会提前出现了? 那这位粉衣少女,也就是裴家早逝的那位小姐,裴宴的嫡亲妹妹裴月了? 难怪她觉得裴月眼熟,裴家这两兄妹,长得有些相似。 她前世知道裴月的时候,裴月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此时的裴月还很是活泼,她抓着裴宴的衣袖撒娇道:“哥哥,我没有乱跑,是我的灯烧坏了,我想让阿伯帮我修一修。” 裴宴无奈,“你这灯烧成这样,还能修吗?” 裴月不高兴,“可是这鲤鱼灯甚是好看,烧了多可惜呀。” 连珠抹掉眼泪,站出来笑道:“姑娘,无妨,我再送你一盏。” 李翊将他刚做好的白纸灯笼拿来,连珠取了笔与颜料,不过一刻钟,便在灯笼上画出四折不同姿态的锦鲤,皆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点上灯后,锦鲤便活了过来,灯笼随风徐徐转动,鱼儿们也仿佛在水中欢快游戏。 裴月惊叹不已,裴宴也惊艳于连珠这手丹青,笑着夸赞,“姑娘真是好手艺。” 连珠将笔交给李翊,由李翊在上头题了一首诗,用的是他新学的柳体,裴宴满眼都是欣赏,李翊通身气度不凡,不难猜出其身份非富即贵,但没想到才学也是出众。 这岷州虽不如京城繁华,但也是卧虎藏龙。 就是不知那位陈家二公子如何。 裴月提着新做好的鲤鱼灯笑得开怀,裴宴临行前执意给了银钱,李翊和连珠追出来,兄妹两人已消失在了人群中。 李翊和连珠沿着河堤慢慢走回去。 忍了许久,李翊状似随意地问:“你与那公子认识?” 他瞧见连珠看了那人好一会儿。 连珠摇头否认,她不能告诉李翊将来的事,于是撒谎道:“我只是羡慕那位小姐,有一位好哥哥。” 这话也不尽是谎言。 小姑娘情绪明显低落了,李翊摸了摸鼻子,懊悔自己不该多嘴。 他不明白此时自己心中那股酸涩是为什么。 “你也有好哥哥啊!” 徐徐夜风中,李翊一步跳在她面前,叉腰仰头,自信一笑,“你主子我,不就是你的好哥哥?” …… 连珠抿唇,抬脚绕过他往前走去。 李翊追了上去,“我说的不对吗?” “爷对你不好吗?” “你想要什么?这艘花船要不要,爷都给你包了!” 连珠捂紧了耳朵,越走越快,恨不得不认识李翊。 真是太丢人了!
第10章 或许是因为见到了故人,连珠这一晚又做了关于前世的梦。 梦里李翊拥着她,两人坐在榻上,凑在一起看她画的饮酒图。 李翊指着画不满道:“你画本王就是,添一个裴宴在旁边看着碍眼,下回不许再画他。” 他说着说着便低下了头,在她颈边恼怒地轻咬一口。 她被他弄得羞红了脸,李翊一个翻身,细密的吻便落了下来。 …… 梦里太过旖旎,以至于醒来后,再去服侍李翊时,连珠都有些恍惚,以为还是前世,为李翊戴好香囊,习惯性地踮脚为他理了理领口。 她突然地凑上来,李翊全然没有防备,又如书房里那一次一般,碰到了她的额头。 甚至比上一次还要凑巧,他低头恰好要同她说话,她一踮脚,他微启的唇就这样亲在了她光洁白皙的额上。 李翊脸色顿时胀红,白薇在一旁也愣住了。 连珠这才清醒过来,连连后退,脸色苍白地告罪,“奴婢鲁莽,请世子恕罪。” 李翊背过身,不自在地挥挥手。 他不敢看连珠,逃也似的出门去了。 白薇看着连珠,心生忧虑。 世子爷这样子,看着不像是不喜欢,若连珠真要出府去,这位爷不知道该怎么生气呢。 傍晚李翊回来同连珠说起,今日在书院里,他又见到了昨晚买灯笼的那位公子,两人相谈甚欢,虽性情不同,但彼此赏识,他还知晓了那人的身份。 他笑道:“常听院长说起他好友家的那位天纵奇才,原来就是裴宴。” 裴宴来拜访院长,和李翊成了朋友。 事情依然与前世没有不同,只是提前了而已。 连珠心中惴惴不安。 这一日,李翊和韦家两兄弟下学回来,一同到正院用饭。 李翊在用膳时忽然问起韦氏,“母妃,京城裴家想和陈家结亲,这事你知道吗?” 众人不由放下了筷子。 韦氏显然也是才得知这个消息,诧异道:“你说的陈家,是岷州陈家?” 李翊点头,“今日裴兄向我问起陈二,我猜出来的。” 裴宴那日来文山书院,一来是为了拜访父亲的故交好友,二来便是为了打听未来的妹婿。 上裴家来说媒的是靖国公的夫人,也是陈清淮的姑母,将陈清淮夸赞的天上有地下无,裴家父子生了疑虑,借着游学的名头,裴宴来到了岷州,想要看看这位陈二公子到底如何。 只是他来得不巧,陈清淮在家中养伤,又被陈宗文禁了足,已有两月没来书院了。 在文山书院借读的这几日,裴宴打听到的关于陈清淮的消息,让他顿觉不妥。 陈二公子怎会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呢? 他旁敲侧击地问起李翊,不想李翊洞察人心,很快猜出来他的意图。 李翊有些不敢置信。 韦氏也是惊讶。 韦家三兄妹在京城多年,都知道裴家兄妹,裴宴那是少年英才,十六岁的举人,加之貌比潘安,家世显赫,早就闻名京都。韦茵柔与裴月相识,这位裴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就入宫陪伴公主,样貌才情样样出众,韦茵柔离开京城前,还听说皇上有意纳裴月为妃。 说句难听的,陈清淮给裴宴提鞋都不配,更不要说娶裴月了。 韦氏奇怪道:“裴家若是想嫁女,为何不在京城看看?” 李翊有些犹豫,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不愿多事,但陈清淮人品实在低劣,裴月若嫁了他,明摆着就是跳进了火坑。 韦氏也于心不忍,但终究是别人的家事,裴家忠君,诚王府不好牵涉太多。 她看向韦家三兄妹,徐徐道:“允安的事,我已与你们父亲写了信,请他定夺,贤哥儿也该回郴州读书了,你们父亲后日便派人来接你们回去。” 韦允安红着脸起身道谢,这些日子姨母为他挑选了好些姑娘,把他臊得不敢回王府。 韦氏摸摸韦茵柔的手,心里盼着侄儿女们早日离开,岷州若生事故,不要牵连了他们。 回到听松院,李翊还在忧心。 他向来义气,虽与裴宴相交不久,但知道裴宴为人正直,且裴宴愿意为了妹妹来到岷州,定是真心疼爱,若将来裴月过得不好,裴宴指不定会自责。 连珠却是不担心的,“爷,裴公子眼明心亮,难道会看不出陈二爷的为人吗?” 前世裴家是同靖国公府决裂了的,说明裴宴肯定发现了不对。 李翊叹气,“陈二恶名在外,我也知道裴宴早晚能看出来,只是我明明知情,却装作不知,裴宴该如何看我?” 连珠沉默,她心里认同李翊,但却不敢多说。 她不知道,若此时李翊就与裴宴结交,今后的事情会不会全然不同。 命运到底会将他们推进哪个漩涡? 两日后的清晨。 连珠伺候李翊用过早饭,正要出门,崔秀忽然慌张地跑进来,大惊失色道:“爷,吴家出事了!” 今日一早,诚王府的家丁便在门外发现了一个遍体鳞伤的乞儿,本想着将他拖走,但这乞儿嘴里念叨着要见世子,手里还捏着块玉佩,家丁不敢做决定,告诉了崔秀。 崔秀出来一看,这哪里是乞儿,这不是吴义吗! 吴义鼻青脸肿,浑身鲜血淋漓,若是再发现的迟一些,怕是命都要没了。 李翊大步往外走,着急问道:“找大夫给崔秀看看,我去灯笼铺瞧瞧是什么情况。” 他回头看连珠一眼,“你别急,等我回来再说。” 连珠心中焦急,只得点了点头。待李翊走后,她便跟着崔秀去为吴义请大夫。 崔秀说吴义伤得很重,并非夸大之词。大夫看过之后,说是吴义本就年纪小,身体虚,又被人暴力殴打,肋骨断了两根,腿骨也折了,若是再耽误几个时辰,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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