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凡是挨了一刀进宫的人,又有谁甘心远离主子呢,张太监做梦都想找到机会回紫禁城,他早早便打听好了,这次伴驾避暑的妃嫔里,有一位深得康熙的宠爱,因此当张太监收到宜嫔的示意,让云珠吃点苦头的时候,他毫不犹豫便同意了。 谁想到,这被使绊子的主子也不好惹,这边厢在住宿上被为难,那边厢立即包袱款款地搬进了体顺堂,更别说张太监隐隐听说,云珠承宠后甚至离开,在帝王的御榻上过的夜,这让张太监更是冷汗连连,没想到终日大雁还被啄了眼,他查到的消息里乌雅氏只是一个平平无奇,不受宠爱的后宫一人罢了,若他早知道乌雅氏得了康熙的青眼,借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做手脚。 想到这,张太监心里暗道一声晦气,但面上还是那等可怜巴巴地样子。 云珠也无意追问是谁在背后使绊子,左不过那几个人罢了,见着张太监肩背佝偻的可怜样子,云珠只笑着道:“不知总管所为何事?” 张太监恭敬不已:“奴才特意带人过来布置体顺堂的侧殿,让您住得舒服点。” 云珠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太监:“张总管,你真真是个糊涂的,这体顺堂是帝王下榻之处,何等尊贵,怎是我等能长住的地方。” “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凡事都讲究个规矩,我们皇家更是要讲究体统,万岁爷实是体恤我昨日舟车劳顿,又见你这边没有收拾妥当,出于仁爱之情让我暂住一晚,万没有住着不走的道理。” 云珠浅浅淡淡的几句话却将张得用说得冷汗涟涟,他忙扇着自己耳光:“奴才糊涂,奴才糊涂。” 随即试探地望着云珠:“求贵人指教。” 云珠抿一口香茶,咂摸着茶叶的清香,笑着说道:“张总管见多识广,自是没有我置喙之处,只我见着那排屋子景致格外好,也不知收拾出来了没有。” 云珠说的那排屋子,就在体顺堂不远处,被郁郁葱葱的树木遮盖,只能从茂密的树叶中隐隐窥见屋顶,不仔细看瞧不出这儿还有一排屋舍,然细细看去,从体顺堂出来顺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走上盏茶时候,便到了那排小屋,那属实是个好地方。 张太监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心中叫苦不迭。行宫避暑,妃嫔住的地方也有讲究。相较于紫禁城,行宫更自在规矩更松散些,同样的,亭台楼阁之间间隔的距离也远上许多,伴驾的妃嫔谁都想住到离康熙更近的地方,以期盼帝王的恩宠,得宠的,高位的妃嫔自是能分到好位子,但那等不起眼的妃嫔所住何处便也只让行宫总管安排罢了。 前一日里张太监便是打着主意让云珠住到离康熙最远的地方,帝王胸怀天下,只要没有人在他眼皮子下晃,很快便会忘了。 而那排小屋,张太监却未安排任何人入住,这却是张太监的私心,此等位置绝佳的行宫,他这一次谁也没有安排入住,有心人见着了,下次必定会提前打点,没想到却被云珠盯上了。 擦擦滚滚而落的汗珠,张太监连连应承:“自是收拾好了,还请娘娘移驾。” 云珠依旧笑得温和,她望着一直默不作声听着他们说话的小珠子:“还得烦请小珠子公公跑上一趟,向万岁爷禀明此事。” 小珠子磕巴也不打一声的去了。 此时的康熙,也正在为这事心烦,头天晚上冲动了将云珠留下,然而体顺堂实在不适合出现女眷,别的不说,康熙每日里召见文武百官,都在这体顺堂,偏殿里住了女眷,成何体统。 然而让康熙将说出去的话收回成命,这又让他面子上下不来。 正当他进退两难的时候,便听见了云珠欲搬的回禀,简直便是瞌睡了及时递来的枕头,恰到好处地挠入他的痒处。 龙心大悦地康熙大手一挥:“梁九功,你去开了库房,给乌雅氏添上些摆件。” 于是,云珠顶着后宫妃嫔们噬人的眼神,在张太监的殷殷服侍下,带着康熙赐下的珍品摆件,住进了离康熙最近的屋舍。
第49章 侍膳 云珠新搬去的屋子是澄心堂,这澄心堂前栽满了翠竹,在夏风的吹拂下竹叶摇动,发出沙沙作响之声,大片大片的阳光透过竹叶投落下来,在地上、在屋间留下斑驳的光晕。 明明离人来人往的体顺堂如此之近,却又超脱于这份喧闹,很是清净。 春杏动作很是麻利,待云珠走到澄心堂时,春杏已经将一切都收拾地妥妥当当,云珠伸了个懒腰,换上家常的衣裳,这才舒服地叹出声来,任春杏帮她揉捏着筋骨解乏。 有节奏的按揉中,云珠的精神彻底放松下来,前一天晚上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四肢百骸好似都使不上一丝力气,她疲乏地陷入了深眠。 这一睡,便从白天睡到了傍晚。 被春杏喊醒的时候,云珠疲倦地睁开眼,不悦地望了过去。 春杏也知云珠的疲累,可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她神情微妙,混合着激动兴奋期待,热切地说道:“主子,万岁爷传您去体顺堂侍膳。” 原本懒洋洋拥着被子的云珠,听见春杏的话,得偿所愿的笑意一闪而过,原本的不悦也烟消云散,轻快地沐浴更衣。 夏日烦闷,云珠特意没穿鲜亮的衣裳,只穿上素雅宫装,再轻拢峨眉,淡扫脂粉,便清清淡淡地随着小珠子而去。 肩舆晃晃悠悠,很快便到了体顺堂,康熙也做着家常打扮,脱下繁复的龙袍,卸下沉重的朝冠,此时的康熙较之早上要柔和上几分。 云珠轻轻袅袅走了进来,团扇微扇,清新如莲亭亭玉立,好似为这烦闷的傍晚带来了一阵清爽的风。 云珠盈盈下拜,康熙搀住她的身子,止了她的动作,顺势凑到耳旁,轻声耳语:“朕见这景色尚佳,不知爱妃可愿和我共赏?” 深深浅浅的红晕浮上脸颊,好似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秀美。 云珠羞涩地低下头去,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上面还星星点点遍布着红痕,康熙看着心神一荡。 轻咳两声,康熙收回心神,和云珠携手而出。 烟波亭在香山主峰的峰顶,从这里可以俯瞰香山全景,云珠随着康熙走到烟波亭,俯瞰而下,只见山色空蒙,成片的黄栌绿叶成荫,连成一片,落日给叶片镶上金边,云霞绽放着异彩。 康熙一时兴致大发,他指着连绵不断地山峰说道:“昔日诗圣曾言: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山虽不似泰山那么雄伟陡峻,但也能从中感受到那般豪情。” 说完,康熙便意识到自己的失策,此时陪他赏景的,不是那些御用文人,而是后宫之中的女子,想必是没听过这句诗的,此时他正在兴头上,这乌雅氏听不懂,可不是要坏了兴致。 好在,云珠不仅听懂了,还听明白了康熙话中的壮志,她眼中闪了闪,深深地吸入林间的清新空气,笑着奉承:“泰山巍峨,恭待明主。” 康熙眼中异彩连连,目不转睛地看着云珠:“乌雅氏,朕听你谈吐,可是进过学?” 来了!云珠心中暗喜,她这几日的表现,终于引起了康熙的好奇,对她起了探究的欲望,而好奇,往往是一段关系的开始。 对于康熙的疑问,云珠丝毫不怵,她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小时候家里请了落第秀才给弟弟讲课,臣妾调皮的很,便求着阿玛让臣妾随着学了几年,等大了才被额娘拘起来收性子,几年的书读下来,臣妾虽没有考秀才的本事,但多多少少还是认了些字。” 云珠说的倒也不假,原身小的时候确实和家中兄弟念过几年书,无论康熙如何查,都挑不出毛病。 康熙有种如获至宝的惊喜,宫中女子虽多,但识文断字的少,能以诗词应和的便更少了,他将云珠揽入怀中,两人并肩在烟波亭中,俯瞰这山河壮阔,一时都入了迷。 直到金乌西坠,倦鸟归巢,引吭高歌的鸟鸣将沉浸在这山景里的二人唤醒,康熙笑着握住云珠的手:“时辰不早了,便回去罢。” 天边仅剩最后一点白,这最后的光线,衬得康熙的神情格外柔和,甚至让云珠隐隐品出了一分温柔之感。 云珠留恋地望着山峰,不知是留恋这份美景,还是留恋这难得温柔的帝王。 看着云珠恋恋不舍的样子,康熙胸膛鼓动,笑出声来:“现在还不是香山最美的季节,等再过几个月,这漫山遍野的黄栌都将变得似火,整座山都被火红笼罩,那才是绝佳赏景只是,到那时朕再携爱妃同游。” 一前一后回到体顺堂,御膳已经摆好,按着帝王的规格,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什么鹅油卷,什么烤鸭子,甚至还有佛跳墙。盅盖揭开,香气逼人,只此时已进暑热,这些珍馐美食看在云珠眼里,便格外的腻味。 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再按照小珠子新教的规矩,侍立在康熙旁边,为他布菜。 宫装袖口挽起,露出洁白如雪的手腕,指甲卸下,莹润的甲盖上淡淡泛着粉红,修长的手指牢牢拿着筷子,时刻注视着康熙目光所在之处,及时地将他想要的菜夹起。 素日里其他妃嫔侍膳也是同样的规矩,康熙都觉得理所当然,然而前一日里吃饭时云珠在他面前表现的过于自在,既没有畏之如虎的战战兢兢,也没有有求于他的谄媚讨好,更不需要他费心关照,乌雅氏只专心地沉浸在膳食中,偶尔还对火候口味点评几句,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好似便如同普通人家一般,这是一份康熙从未体会到的感受,这份新奇的感受让康熙心里痒痒的,便又招了云珠侍膳。 见着云珠同样摆低了姿态,恭谨地服侍,尽管知道云珠没错,甚至能从云珠的动作间感受到韵律的美,康熙还是兴致寥寥地扔下了筷子。 云珠察言观色,见着康熙不虞的神情,她试探着问道:“万岁爷今日可是吃得不顺口?” 康熙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指着身旁的椅子:“乌雅氏,你且坐下说话。” 云珠立时便坐了下来,这份大方的样子让康熙一直皱着的眉头稍稍放松了下来,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云珠:“若我说不顺口,你又当如何?” 见着康熙前后明显的变化,云珠敏锐的感觉到她按着规矩侍膳,惹了康熙不喜,必须想个办法将印象分拉回来,不然便真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心念电转间,云珠迅速作出了决定。 “万岁爷,宫里的大师傅,手艺自然是个顶个的好,不怕您笑我馋,昨儿个在这儿吃着的那个胭脂卷,臣妾现在还在想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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