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仪绝不错过任何机会,笑眯眯道:“现在你愿意拜我为师了吗?” 岁雪也跟着笑了一下,轻声细语道:“若要成为双修弟子,需要三名不朽境长老和除尊者之外一名无上者认可,如此大张旗鼓,是陷我自己于险境。” “况且。”岁雪善解人意道,“我师尊给我的第一卷术法秘籍上唯一的嘱托是师徒一心,不弃不疑,我若再拜尊者为师,他老人家一定会难过。” 宋仪听她说得有理有据,发现一心想收她为徒的自己显得很傻:“你打算盘的声音能小点声吗?又要和我学东西,又不拜师,我何时被云城弟子这样嫌弃过?” “尊者,我可从来没说想修灵偃,都是你威胁我的。”岁雪据理力争,显得可怜巴巴的,“我还是更喜欢我师尊的那些自创术法,这几日被你要求练习的刀工困住,我心里可对不起师尊了,他原本是要教我可以把这么大一间屋子给变没了的术法。” “变戏法呢?”宋仪挑了挑眉,最后不耐烦地一摆手,“行了,爱拜不拜,但我教什么你就得学什么,我是真想知道由你亲自击破微生白的术法时,他是什么表情。” . 飞虹居后山,五光十色的屏障日夜笼罩在上空,如祥云萦绕,似虹光倾落,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那其实是剑气。 沈纾星盘腿坐在剑阵之中休息,左右只见一片连绵无隙,色彩流动的光幕,身上罩着一层治愈之力的薄光,七条锁链捆着他的腰背四肢,缠着他的脖颈。 锁链无形,只有在他再一次站直起身试图破阵的时候,才会显露出形状,发出沉重的摩擦声,又渐渐隐去。 每当他试图破阵却失败后,身上的锁链就会多出一条。 “纾星,你在怀疑什么?” 戡灵休息够了,这才有力气问。 没有谁比它看得更清楚,沈纾星领悟不了的剑意其实简单至极,它森罗万象,包含万千,世间的任何一种剑意都能在它这里找到参照。 换句话来说,就连沈纾星自己的剑意,都可以从它之中发现同源。 但沈纾星似乎不肯承认。 他固执地一次次尝试别的破阵之法,试图以势不可挡的攻击强硬地破开这层光彩奇异的屏障。 于是戡灵一次次看到阻拦他的十道剑影毫不留情攻来,它们以武将世家出生的青年最熟悉的形态呈现,是战场上嘶鸣的战马与冷酷坚毅的将士,发出隆隆巨响的马蹄下踩踏过沉重浓郁的死气与血腥味,长枪挥动着猎猎风声,齐齐扎进他的腰腹间,化作一条条锁链穿出。 这个结局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只要沈纾星意识到他能够在这个剑阵中找到一缕相同的剑意,并且捕捉到它,就算是参悟透了烛明剑意的本质,随时可以离开这里。 沈纾星神色黯然:“我的剑意怎么可能被烛明包括在内?” 他无可避免地想起在幻世星海中经历的一幕幕,那份毁灭一切、赢过一切的自信与快意来源于昼夜积累于心中的仇恨,显得太过张狂,不该是一个拥有光明前途的人被期许成为的模样。 “我听明白了,纾星,你只是怕被尊者看见。”戡灵噢了一声,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因为是在尊者的千人千面里面,他能感知到你出剑时的所有动作,你就害怕。烛明剑意明明包罗了无数至清至洁、纯粹光明的剑意,你领悟的偏偏是最阴暗不可见人的那一缕,你怕他对你失望。” 沈纾星看了眼斜插在地上的戡灵,沉默了一会,算是坦白。 “可是你也没有嫌弃或者惧怕过岁雪。”戡灵心直口快,随口就举了个例子。 沈纾星摇头截断它的话:“慎言。” “所以尊者的立场也一样。”戡灵也有不听话的时候,“怎么说我也比你多活了几百岁,见过听过的正邪之辩那可多了,以仇恨或者恶念催生的力量就是坏的吗?恶人随心所欲,不会考虑后果,或害人无数,或破坏道德秩序,你是这样的人吗?” 沈纾星仔细想了想:“如果这世上没有我现在认识的你们,也许我是。” 正在滔滔不绝地对沈纾星进行开导的戡灵:“?” 它觉得沈纾星的想法不止有点危险,还有点失控。 “但你提到岁雪,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沈纾星拔出戡灵,起身站直,七条锁链暴露出形状,在他身上绷直收紧,压下千钧重负。 “什么?”这回轮到戡灵不明白。 除了沈纾星,无人知道岁雪杀念很重,却用一双笑眼给它上了枷锁。 沈纾星活动了一下手腕,十匹战马出现在他四周,马背上的战将爆发出喊杀声,银枪扫掠,凌厉的破空声响危险万分,来到眼前。 他平静地环视了一周,一剑荡起遥遥飘散的血腥气,杀向夺面而来的长枪,剑上燃起烈烈火焰。 “拥有能力却不用,向恶生善,才算掌控了它。” 金戈击撞声震颤天地,灵力光点爆溅,剑阵摇晃间,不住往下拖拽的锁链铮然断裂。 流光溢彩的剑阵屏障之中飞出一缕剑意,落在戡灵剑上。 剑光四溢,撕开上空一道裂缝,沈纾星终见一抹明净天光。
第106章 沈纾星没找到岁雪, 就去了一趟绪语洞。 绪语洞外的绿藤垂下一片浓荫,将灿烂温暖的阳光阻挡在外。 与以前比起来,沈纾星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很频繁的待在绪语洞了, 曾经固执地以为不该宣之于众的执念与心事,他也试着与朋友们倾诉。 沈纾星走到绪语洞深处, 在石台边缘坐下, 放在脚边的灯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开辟出一小片温暖的明亮之景。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剑令,说:“戡灵, 我可以把碎虚剑术学到至臻之境了。” 戡灵早在沈纾星接下剑令时就已经开心得嗷嗷乱叫了,此时兴奋劲都过了好多天了, 冷静下来才想起应该宽慰沈纾星。 它说:“纾星,尊者授你剑令, 是为了你好,你如果因此一直愧疚在心,陷入这种情绪太久,那肯定永远都学不好碎虚剑术的, 这就得不偿失了。”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辜负师尊的恩情。”沈纾星目光坚定明亮, 应该做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提醒。 剑令在他手中化作一道烛明的影子,飞落在戡灵身上,戡灵出于本能地迸发出剑气抵挡, 劲风狂啸,地上灯笼翻落, 烛火骤然熄灭。 戡灵是来自异世的第一神兵,自有傲气, 它的天性是杀敌护主,而不是被别的力量保护。此刻烛明的力量缠绕住它剑身的每一寸, 无异于一种入侵。 “哦豁。”戡灵为打翻的灯笼默哀,“我已经尽量在忍了。” 沈纾星当然知道,戡灵如果真要抵抗这份力量,刚才恐怕已经将这绪语洞都劈成了两半。 让它忍耐与烛明力量的共处,在沈纾星看来的确是让它受委屈了。 “谢谢你。”沈纾星右手抚在剑身,缓缓注入灵力,让它感受到安抚。 戡灵镇静下来,语气轻快:“等你将碎虚剑术修到至臻之境,你肯定也就破不朽境了。” “自然。”沈纾星也有期待。 在修行一事上从小就被视为佼佼者的青年,此刻流露出应有的坦荡的骄傲。 “真好啊,那你会成为最年轻的不朽境修行者。”戡灵嘿了一声,越说越觉得有盼头,“然后再用十年破无上境,纾星,照你现在的修行速度,十年肯定可以的。” 沈纾星倒是认为有些夸张了,笑着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容易成为无上者。 白鹿被戡灵方才激荡的剑气唤了出来,卧在沈纾星身后,静静听着他说话,听了许久。 雪白的光点从它身上飞出,在空中拼出几个字:近来可好。 沈纾星转身去看白鹿,望见温和慈爱的一双眼,饱含长者对晚辈的肯定与期待。 记忆里一些类似的画面被牵扯出来,沈纾星心里某处生出一股令他难过的酸涩。 他顺从心意,在白鹿低头轻蹭他的侧脸时,伸出双手搂住它的脖子。 一片虚影,无法与对方有真实的触碰。 沈纾星笑着回答:“我很好,溯年镜还差一片,改命阵的阵纹连接也在重新设计。” 飞舞在空中的光点再次给出回应:好好休息吧。 沈纾星摇头:“我并不觉得累,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也知道要为自己而活。” 白鹿仰头无声鸣叫,如叹气一般,雪色光点飞落在沈纾星眼前,拼出改命阵三个字。 改命阵原本是沈纾星做的第二手准备,寻找天命棋这条路被堵死之后,它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这种被四国一州的修行者视为禁术的阵法,早在几百年前就被销毁了相关记载,从后世流传下来的蛛丝马迹中费尽心思拼凑出来的,只有残损不全的一角阵纹。 几百年间,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改命的修行者不止一人,境界高如无上者也有,每一个人都一次次失败在重新连接阵纹上。 不是难在如何凭借推测复刻出完整的阵纹,而是无法解决灵力运行时会被阵法本身掐断的问题。 就好像是改命阵本身都不允许自己的存在。 沈纾星也毫无意外在改命阵上受挫,记不清楚自己已经失败了多少次。 光芒浅浅的三个字又飞散去,沈纾星解释说:“岁雪需要改命。” “你喜欢她?”雪色光点凝聚成字。 沈纾星提唇浅笑:“很喜欢。” 在他眼里,岁雪是从始至终都独一无二的存在,她如明珠一般耀眼而珍贵,她有意或无意暴露在他面前的每一面,都如此令人心动。 仅仅是回想起与岁雪相处的片段,也让他觉得愉悦满足。 轻缓的脚步声突然闯入,惊动了茫茫的光点如雨点落下。 沈纾星循声看去,一团星雾从漆黑的甬道里飘了出来,照亮跟在后面的少女的脸庞。 岁雪双眸倒映着轻盈瑰丽的色彩,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沈纾星觉得自己是拥有万顷星辰的人。 “怎么不传文告诉我你已经出了剑阵?”岁雪明显有些惊讶,她大方轻快地走到沈纾星身边,也在石台边坐下,“早知道你也在这里,我就带些吃的过来,听说最近的宵夜有百果团子。” 沈纾星猜岁雪来这里是想修习术法,就说:“等你练完术法之后,我们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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