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仪循循善诱,接着说:“微生大人令我等多看着你,一则怕你人生地不熟,会出事,二则嘛,你在坠月谷待了那么久,应该知道他本就脾气不好,又总爱怀疑这个,嫌弃那个的。” 岁雪不动声色地看着宋仪,明明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试探和激怒,却又不太能确定。 眼前这个人对微生白的态度很奇怪,明明是下属,却敢在微生白的命令范围之外行事,说他不忠,他却把云城的影族人藏得很好,神兵碎片的事情也没掉链子,重点是没在微生白这里失去信任。 微生白岂敢把云城的所有势力都交到一个人手里之后,不留耳目。 岁雪知道应该站在哪边,也清楚可能付出的代价,语气坚定:“可是我不会背叛微生大人。” 宋仪有点奇怪:“你怎么一点脾气也没有?怎么说你也得拜托我在微生大人那里给你说几句好话,给予你一点自由才对吧?” 岁雪着急地摆摆手:“多谢尊者好意,但是不必了,微生大人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我心甘情愿服从。况且,如尊者所说,微生大人也是想保护我,他是因为看重我才会如此,我只觉得荣幸。” “你对微生大人果然忠诚。”宋仪皱眉。 岁雪懵懂地发问:“这样就算吗?” 宋仪:“哦。” 得,聊不来。 “尊者今日叫我过来,就是特意说这件事吗?”岁雪面带感激地问他。 “那倒不是。”宋仪一摆手,“过几天你要跟我去试九天焰,我提前通知一声,免得到时候你钻进秘境里让我找不到人。” “九天焰?”岁雪被这个熟悉的字眼拉回了惊起她一身冷汗的梦境。 她能看见过去,也曾梦见未来。 不,这一次被修行者们围杀的结局不是未来,她没有变成江妄的工具,也不会再去盗走九天焰。 宋仪回应着岁雪眼里的疑惑:“九天焰是万化修行者留下的东西,传说是唯一能熔炼神兵的火焰,云城悬天隙之下保存了一朵,我已经亲自取来。” 岁雪吃惊道:“那里很危险吗,竟然有劳尊者亲自去取?” “倒也不算十分危险,只不过没有合适的人去,那就只能我自己动手了。”宋仪说,“悬天隙下连接地心之火,你们这种小朋友进去一个,烤熟一个。” 岁雪瞳孔微微一缩。 梦境预言之中,她是在江妄的指使下盗走了九天焰,那就说明,江妄知道她体质特别,不怕地心之火。 是因为虚狱吗? 她竟然会把虚狱的秘密都告诉了江妄?! 岁雪压抑着猛烈冲撞在心间的质疑与惊怕,了然地点点头,笑着说:“尊者放心,我自当配合。” “行吧。”宋仪看上去兴致缺缺,突然想到什么,问,“楚风中毒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岁雪被问得十分无辜:“一无所知,直到昨日才听到外面传言是影族所为。” “不知道好。”宋仪点点头,“回去玩去吧。” 岁雪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迟疑了一会,问:“尊者,这真的和我们有关系吗?” “反正和我没关系,这云城里我也是个听命办事的可怜人啊。”宋仪满脸无所谓,“我劝你也少打听,有闲工夫关心这些,不如来我这刻木头,先入个门。” “尊者,你又在说笑了。”岁雪被宋仪拐弯抹角想收她为徒的执着震撼,道别之后就退了出去。 漆黑的木门重新闭合,宋仪静立在原地,四周的镜子里照出一个从刚才的密室里走出的人影。 那人文质彬彬,一身儒雅气息,有着君子般的风华。 万化不朽境长老,段明霄。 “尊者终日与一堆偃甲机关打交道,就不容易看清人心。”段明霄望盯着那扇门,沉稳而不容置疑的语气与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相符,“微生白亲手驯出来的狗,岂有反咬他一口的道理?” 宋仪负手看着他,颇为纠结:“可我真想收这个徒弟。” 段明霄很是不解:“为何偏偏是她?云城之中随便找一个弟子,也比她更适合你灵偃。” 宋仪调侃道:“哎,你一个万化家的人怎么会懂?你就没有看着哪个弟子就觉得十分有缘分的时候吗?” “没有。”段明霄语气生硬,“我不信缘分,只看实力。” 宋仪盯着如今得了几分势就自认为与他平起平坐的段明霄看了一会,念在几分情义残存的面子上,忍住了开口质问一句你又忘记了自己是谁训的狗。 他拍了拍段明霄的肩膀,笑着说:“你知道我这个人吧,是出了名的心地善良,对这种也碍不了什么大事的小辈向来宽容,况且都是自己人,跟微生白闹得鱼死网破多难看呐。” 段明霄扭头看着他:“你怕了微生白不要紧,我可以带着你的遗憾踏平他的坠月谷,但你是不是忘了你我之志?” “你想怎么办?”宋仪皱了下眉。 “杀了。”段明霄说。 . 百兽窟外,正午的日光热烈刺眼,岁雪站在树荫之下,踮脚朝着人潮往来的洞口张望。 万聿礼从百兽窟出来时,恰好看到岁雪在朝他招手。 斑驳零碎的树影落到她的眼里,柔美的脸庞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光影流转,熠熠生辉,像是家中收藏的名家古画。 万聿礼稍稍反应了一下,朝她走了过去:“是在等我吗?” 岁雪嗯嗯两声,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这几日我反思了很多,碎片一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地道,我想向你道歉,只不过一直不太敢来见你。” 万聿礼对她这样软声软气主动认错的人实在发不出火,盯着她看了会,沉声说:“岁雪,我当你是可靠的盟友,所以才告诉你这个计划,后来选择隐瞒其中的一部分,是不想让你因为与沈纾星的交情而自责矛盾。所幸碎片到手,我就不同你追究了,可你这次的确让我失望。” “我知道我知道。”岁雪乖乖听着,一副只要你责骂够了就行的模样,背在身后的左手动了动,“所以我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以后我再也不会坑你,咱们还是好搭档,怎么样?” 万聿礼凝视着她左手捧出的东西,被触动的目光微微一闪。 一只白色的小木船,材质沉重,是少有的不惧水侵火烤的上好木材,散发着独特淡雅的木香。 它轻而易举地让万聿礼想起了小时候。 在八岁测出天赋值之前,万聿礼原本想的是,长大以后要成为一名灵偃的顶尖修行者。 灵偃之人入门的课程就是练习刀工。 万聿礼从小就雕刻过许多东西,最初是飞花落叶的死物,后来有栩栩如生的画眉,放入水中似乎就要摆尾游走的红鱼,还有一轮如真如幻的月亮,挂在窗前同样能照亮一个梦境。 但测出天赋值之后,万行野让他拜入了剑宗,在他的抵抗与哀求声中,把这些木刻的东西丢入了火中。 包括他最爱的一只木船。 白色木船,用的沼木是某一次跟着万行野去东毓时带回来的。 它曾得过当时一位灵偃无上者的夸赞,让这个六岁的孩子得以小有名气。 沼木很沉,握在手里时,沉沉如同不可割舍的心愿,在万行野从他手里抢走的时候不小心砸落在到了地上,发出一声令心脏也感到疼痛的闷响。 岁雪见他出神,就知道这的确是一份令人满意的礼物。 有惊雾楼在,她鲜少有查不到的秘密。 岁雪举高左手,往他身前递近了一些,笑吟吟道:“我手都拿得有点酸了。” 万聿礼不自觉地跟着她笑了一下,接过小木船。时隔多年再触碰到一只同样以沼木雕刻而成的木船时,沉淀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全都伴随着他摩挲过木船的痕迹快速重现。 “沼木只有当年的东毓永盛城郊才有,你从哪里找来的?”万聿礼目光重新落在岁雪身上时,心中的芥蒂奇迹般地消除了个干净。 岁雪哪知道沼木的来历,只不过珍灵盒里碰巧就有。 至于珍灵盒里那些来自陌生之人的遗物,其中除了模样特别或者十分重要的之外,岁雪也记不太清它们原本属于谁了。 这么多年了,谁能记住每一件东西的归属。 岁雪自然不打算说是珍灵盒里的,俏皮地眨了下眼:“你怎么不先猜?” “在地下黑市买的?”万聿礼十分配合,当真仔细思索了起来,“市面上的许多街贩估计连见都没见过沼木,地下黑市的可能性大些。” 岁雪鼓鼓掌:“聪明。” 万聿礼眉梢扬了扬,收起小木船,与岁雪一起往主岛的方向走去:“多谢了,这是我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 岁雪眉眼间隐藏的试探与等待终于消失,让万聿礼看见了一个放松的笑意:“那就好,之前的事情那就一笔勾销啦。” 说话间,毫不掩饰的嘲笑声迎面而来,让周围来来往往的弟子们都听见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万大少爷,你丢不丢人?” 岁雪余光扫过万聿礼瞬间冷下的眼色,抬起一双无辜的眼眸看向对面的人,对这个刚刚好的时间十分满意。
第85章 江妄拗不过林月河, 跟着她来了百兽窟这边,谁知老远就看见万聿礼和岁雪有说有笑走在一起。 气闷之余,也觉得十分可笑。 万聿礼压着眉头, 还没开口应他的话,少女幽怨又无奈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万师兄都已经原谅我了, 你为什么还要咬着我不放?难道从此往后我见了万师兄就要绕着走, 你才满意吗?” 林月河柳眉倒竖:“你骂谁?” 岁雪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一步,来到万聿礼身后, 气愤道:“这是在学院里,你还想无视学院规矩对我下杀手?” “躲人后面就知道长脾气了。”林月河笑吟吟地看她, “学院里又怎么了,我要教训谁还分地方?今日正好试试我有多少分能扣。” “来试。”万聿礼沉声开口。 这一句话倒是令林月河和江妄都有点意外, 头一回承认万聿礼的模样有几分像了他那个活在四国一州传闻中的父亲,从容冷沉,又带着天生的倨傲。 林月河看看岁雪,再看看万聿礼, 唇边冷笑的弧度突然压下,神色凌厉, 气浪震飞脚下沙石,凝聚为手中的长鞭,瞬形上前时狠狠推开江妄试图阻拦的手, 朝着万聿礼抽下。 万聿礼对明月州林家小姐的嚣张跋扈早有耳闻,此刻亲眼目睹她不由分说就是一鞭子抽来, 只觉得厌恶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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