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魔剑是仙剑,凡人之躯御使仙剑,简直是逆天而行。 秦江月这一生好像总是在逆天而行,现在也是一样。 他用别人难以置信的强大意志力,握着那把千钧重的仙剑,将毕生所学展示给亲弟弟。 薛宁一开始只是抱着围观的心态,越看心情就越沉重。 秦江月用剑的速度已经是他人生中无法接受的缓慢了,但那剑法她这种低端剑修还是看不懂。 全都是大开大合的动作,尽显身高腿长,一招一式,剑意凛然,风姿绝世。 降魔剑的剑气在接触到秦江月的气息之后,冷意里多了一丝清和,但更强悍的是无边杀意。 绞入剑意的落叶瞬间就被撕得粉碎。 薛宁像看了一场绝美的雪舞,谢幕是降魔剑刺入地面,秦江月撑着剑柄,一手捂着胸口急促喘息着。 他眉心血线更深了一些,几乎变成了血红色,仙人之姿的面容无端得似魔起来。 “看清楚了吗。” 他缓缓问了一句,秦白霄紧握着自己的剑,艰难地点头。 哪怕到了这样的境地,兄长的剑意也是他望尘莫及的。 “那就好好练。就在此处练上一夜,明日晨起,我来检查。” 说到这里秦江月就放开剑柄,转身离开,看方向是要进屋。 薛宁蹭地离开门边,坐到椅子上,端着茶杯装作在喝茶。 不多时,秦江月推门进来,跨过门槛之后脚步不稳,薛宁疾步上前想要扶住他,但他自己稳住了。 身体仅仅好了一点,就又糟蹋得更差,这样下去,月余怕是都支撑不住。 但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薛宁僵在那,手慢慢收回去,秦江月越过她,扫了扫桌上洒了的茶,忽然道:“想学剑吗。” 薛宁怔住,惊愕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和白霄一起学吧。”秦江月坐下来,换了杯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是要有自保之力才肯离开吗。”秦江月喝了一口茶,放下杯盏看过来,“我来教你。” 和秦白霄一起学剑? 秦江月亲自教她? 这不等于高考出题的人给你押题吗?? 这要是拒绝了,岂不是吃大亏?薛宁根本想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真的?”她有点不敢相信,“……我可以吗?你愿意?” 四目相对,秦江月只说:“用你的剑,试着使一遍我方才的剑法。” 薛宁:“……” 她面露为难,想说什么,但看秦江月沉稳的眼神,只得清清嗓子,点了一下头。 她唤出原身的佩剑,是一把华丽漂亮的好剑,但筑基就能使用的剑,再好也好不到哪去。 这也不是她的本命剑。 薛宁深呼吸了一下,把穿书前面对园长的心态拿出来,仔细回忆秦江月那一场雪舞,试着挥动手中剑。 秦江月静静看着她尽力而为的样子。 嗯,看得出来,她很惜命,已经很努力在躲开自己的剑刃了。 感觉一不留神,她就能把自己脖子给抹了。 “可以了。” 他出言阻止她继续下去:“是我无能,教不了你。” 秦江月会无能?开什么玩笑。 这话说得够含蓄,但薛宁还是听出他的真意。 ……白月光你骂人可真高级!
第13章 第十三章 秦江月说出那样的话,就已经准备好迎接薛宁的指责。 前脚说要教她学剑,后脚却说自己无能教不了了,怎么看都像是在戏耍别人。 还是戏耍薛宁这样本来就敏感自卑心理阴暗的人。 哪怕顾及着秦白霄就在门外,她不敢乱来,也得发一通脾气才对。 但是没有。 这些统统都没有,薛宁很平和地接受了。 她收剑回乾坤戒,忽然往前一步,秦江月以为她终于还是克制不住,从前那一面要换掉今日这一面,回归本性了,可还是没有。 薛宁只是弯下腰,贼眉鼠眼地盯着他的脖颈看。 确切地说,是领口之下。 因着方才使了一套剑法,秦江月衣衫稍稍有些不整,他下意识开始整理,微微敞开的交领很快掩好,不露出分毫胸膛,只依稀可见一些包扎的绸布。 但薛宁的视线还是没收回去。 淡定如秦江月,手上的动作也有些迟疑了。 “你在看什么。”他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四目相对,薛宁慢吞吞地说:“你伤口又在渗血。” 秦江月眉目一动,没有说话。 “刚才就在渗血,你又给秦白霄演示了一套剑法,现在肯定更糟糕。” 薛宁往前走了一步,两人距离更近,近得秦江月只觉空气稀薄,有些喘不上气来。 “与你无关。”他平平淡淡地说了四个字,在薛宁开口之前先道,“教不了你剑法,是因为你总在害怕自己手中的剑。剑修与手中剑本该是最相合的一对,世间没有什么是比你们更亲密的。但你自幼学剑起就很怕手里的剑,直到今日仍会不自觉闪躲它,是不可能修成剑意的。” 他说起正事,还是关乎薛宁的修炼大计,她该转开注意力才是。 可仍然没有。 薛宁的手依旧很热,秦白霄的到来让他们的“互为作用”被迫终止,她还没完全扛过药效,这会儿一直都只是在勉强坚持。 可她一声不吭,没有任何诉苦,换做以前,为了他吞下那些药,承受这么多,她怕是恨不得昭告天下,让每个人都知道。 “你得处理一下伤口,需要我避开吗?” 薛宁缓缓开口,温热的呼吸带着幽香,弥漫在他周身每一个角落。 “但我不想出去,你弟弟就在外面。” 她语气抗拒,手轻轻拨开他的衣领,动作那么轻佻,仿佛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秦江月如同被提醒——她是喜欢白霄的。 虽然看起来人人都喜欢他,但薛宁真正喜欢的却是白霄。 她几次对白霄示好,白霄察觉到了,并未向任何人透露,可秦江月看得出来他们的变化。 他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这样的人在生活中往往会被各种规则和琐事困扰,甚至是折磨。 薛宁不喜欢他,却要强占着他未来道侣的位置,缘由在哪里,他也料想得到。 曾经他觉得时间很长,可以让她慢慢想清楚,从感情和权利地位中做出选择。 不过一个未婚妻的名头,等她想清楚要解除婚约,自然分开就好。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他以为漫长的时间,会顷刻间只剩下一个月。 她喜欢的是白霄,那他在外面练剑,她不该很想去看才对吗? 秦江月从未真正体验过男女之事,但不代表他一窍不通。 是因为白霄的冷淡和抗拒,才不敢去看,怕被冷待? 这样也不像她,从前哪怕被直言不讳地辱骂,她也能对白霄笑颜以对。 “我就在这里帮你吧?” 薛宁这时提议,一双眼睛看过来,阴郁幽冷的那双眸子,不知何时充满了春日独有的旺盛。 她忽然快速眨了眨眼,像是有些意外,纤细的手指探过来:“怎么皱起眉了。” “时光珍贵,不要愁容以对啊。” …… 眉心被温热的手指抚平,秦江月也不知自己何时皱眉了。 不是以前稍纵即逝的颦眉,是眉头紧锁,叫人难以忽视。 她最后这话说得倒是对,他的时光确实没剩下多少了,当真是珍贵。 “都让开!” 外面传来女子娇呵,秦江月的疗伤再一次被搁置,这次是个陌生的声音,但薛宁听完,心中直觉不妙。 很快秦白霄的声音响起:“慕师妹,兄长正在静养,请你安静一点,不要乱来。” ……慕师妹,好家伙,慕妏来了? 慕妏是谁?无争仙府真正的大小姐,可比薛宁这个长老之女货真价实许多。 慕妏的父亲是慕不逾,母亲是大长老聂槃,大长老在无争仙府的地位是与府主相等的,她和慕不逾的结合一方面是强强联合,保无争仙府万年基业稳固,一方面是互相制衡,不让千疮百孔的人界再成为谁的一言堂。 慕妏是两位大能的独女,在万众瞩目下长大,天赋异禀,也难免性情骄纵,是和薛宁的阴暗蛮横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 她像热烈盛放的玫瑰,人们见了薛宁这种腐朽邪恶的罂粟只会厌恶排斥,但见了玫瑰总会向往和纵容。 慕妏在无争仙府是真正的团宠,也是女主温颜最坚实的后盾与解语花。 温颜被秦江月赶走后,虽没有以泪洗面,照常修炼生活,可谁都能从她脸上看出无尽的愁容与担忧。 秦江月发了澄情书,让仙府中人不要再为难她,她更是不安压抑,孤独沉默了。 慕妏哪里看得下去? 秦白霄一次又一次来,除了自己想来,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温颜。 而慕妏完全是因为温颜才来。 自己姐妹喜欢的男人,哪怕自己也很欣赏,但也止步于欣赏了。 看到秦江月快要陨落,她当然也感到悲伤,但没有投注太多真感情,就不会像温颜那么要死要活。 她今天扯着温颜来,也是实在看不下去她那个样子,不管结果如何,她都喜欢他们直接了当一点,这样黏黏糊糊的,没得让别人跟着担心。 “你让开秦白霄,我知道你兄长在这里静养,可你不是也来打扰了吗?还有薛宁,她不是也在这里?你都不嫌她吵闹乱来,居然来指责我?” “我不是指责你……” 秦白霄想解释,他只是提醒,他又何尝不明白慕妏此番意图,但情况没那么简单。 “你给我让开,别挡我的路!” 这是真正的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啊。 薛宁总觉得一会儿慕妏见到秦江月,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她想从后面的窗户出去先避一避,但窗户刚打开,身子爬出去半截,慕妏恰好把门推门。 于是她这另一条腿跨也不是,不跨也不是。 秦江月静静看着她,慕妏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薛宁:“……这里有只作乱的小兽。” 她装作赶走了什么小兽,慢慢地回到翻身回到房间里,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可这心里面是如何长草,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也许还有一个人知道。 秦江月缓缓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作乱的小兽?是她自己吧。 这几日他身边只有她这一只小兽在作乱。 这样想着,秦江月这个自出事以后时刻都是置身事外模样的人,竟主动开了口。 “师妹寻我何事。” 慕妏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来。 她蹙眉瞪了一下薛宁,将身后一直试图阻拦她的温颜扯到面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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