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轮回!什么节哀顺变!住口!不许你这样说我父亲!” 慕妏刚刚才失去了母亲,如今又失去了父亲,哪怕已经知道不是自己的亲爹,那又如何呢? 她周身灵力暴涨,迫得秦白霄都不得不闪避胸闷,令所有人都错愕不已。 这样强大的灵力,看不出任何古怪痕迹,纯正无比,这个差点死在魔域战场的晚辈,究竟是遇上了什么奇遇? 慕妏站起来,化出剑喃喃着要亲自去把秦江月找回来救她爹,身边之人居然没有一个能上前阻拦她。 真是可怕的进益。 温颜面露忧虑,想着这个时候只有自己能说几句话了,顾不上被这灵压反噬加重伤势,勉强往前一步,差点喷出血来。 转机不是慕妏恢复理智收敛灵压,而是有更强大的威亚逼退了她。 慕妏支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狼狈抬头,看见了一切尘埃落地之后,终于姗姗来迟的秦江月。 多么奇怪啊,这普天之下最后一个神仙,天资和修为当世最高,在人间面临那样大的危机时不知躲去了哪里,等他们死里逃生才徐徐出现,淡漠落下的神情仿佛一切都不能放进他眼中,她的挣扎不甘是个笑话,父亲的陨落牺牲是理所当然。 尤其是从那些一身血污的弟子身边走过时,秦江月雪衣金袍,乌发白肤,安之若素的样子,实在是太扎眼了。 慕妏满心不甘,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发泄。 这是她哪怕借了不该借的力量回来,变得强大,依然不可撼动的人。 她双膝跪下,泪眼朦胧地乞求道:“仙尊回来的正是时候,求仙尊救救我父亲!” 她匆匆忙忙地说:“仙尊一定是知道我父亲出事了才赶回来的对不对?您肯定是本来就要救我爹的,您快进去,我爹就在里面!” 她说得那么深信不疑,就连其他人都快因为她的说法相信了,但秦江月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击退了她可能会害众弟子伤势加重的威压,就要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慕妏眼中才看到薛宁。 薛宁一身金粉交领长裙,发髻整齐,面色如常,看不出半点魔化的痕迹。 她的魔化恢复了。 肯定是秦江月帮她的! 连一个人入了魔都可以救回来,为何不能救救她,救救她的父亲! 秦江月他不是神仙吗!一个神仙怎能如此七情吃重,厚此薄彼! “厚此薄彼?”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秦江月忽然停下脚步望回来,慕妏意识到是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也不惧,站起来道:“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说类似的话了,说了也就说了,我一直想问,仙尊难道真觉得我说得不对吗?我父亲为救众生牺牲自己的时候你在哪里?诸位同门为了拯救苍生前往魔域斩妖除魔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她指着薛宁:“你在温柔乡里,为你的夫人驱逐魔气!你为了她一个人的魔化耽搁了多少时辰,因此害死了多少性命,难道还要我说吗?” 薛宁知道慕不逾还是出事了的时候,心情不可谓不沉重,也为他感到可惜。 但慕妏这个状态,说的这些话真是叫人忍不了。 薛宁张开想说什么,被秦江月抬手制止。 他静静扫过众人,除了慕妏,所有人都低着头。 秦江月不疾不徐道:“我何曾下过命令,让你们前往魔域作战?” 慕妏身子一僵。 “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是,你是,你父亲也是,在场诸位也是。” 秦江月声音平稳,并不因为慕妏情绪失控下的言语感到冒犯。 “你父亲牺牲自己,是他种的因结了果。你甚至见不到他最后一面,被他排斥,是你与你母亲种下因结了果。本尊没有回来,是放弃了替你们承担因果。其他人决意不等本尊归来,亦是一种因果。” 秦江月慢慢说:“修仙之人,理当遵循因果,明白其中道法。本尊离开不到月余,你们不愿错失良机起了攻势,便要自己承担一切。战果尚且不错,不是吗?” “翳骑死了,黑鸦逃散,冥鬼赶回了冥界,尸神奢比尸也会受到反噬,只是损兵折将到如今这个程度,远不如魔界的损失大。” ……这都是实话。 所有听着的人都知道。 但这样的话被剑仙如此毫无感情地剖析出来,里面还躺着刚陨落的府主,多少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不过迫使剑仙说出这些话的是慕妏,她不乱说话,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让她自己和牺牲的府主还有他们都难堪。 “你得了什么机遇,如何恢复灵力,甚至变得更强,本尊不欲追究。” 秦江月直视慕妏,眼神堪称平和,但慕妏心虚,压力极大地低下头去,身子微微战栗。 “你也该做出你的选择了。” 秦江月意味不明地说完,拉着薛宁消失在原地。 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之前,他淡淡道:“要纠正你的是,薛宁从魔化中恢复,从不是依靠外力和别人。她是靠她自己,从头到尾都是,本尊于一旁只是可有可无的陪伴。她不曾阻拦我回仙府,甚至主动提起此事,是我不愿回来,一切皆是我的选择。” “你父亲为修界牺牲,你可以不满,可以借此指责本尊。当年薛琮亦是为修界牺牲,薛宁借此行事时,你却高高在上地斥责她挟恩图报不知好歹。那些你曾对她说的话,如今想来都能一字不差地奉还给你。” 慕妏面如结霜,情绪稍稍平静下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故意不去多想秦江月最后几句话,只想他那句“不愿回来”。 这是他的选择。 又是“选择”。 一片寂静,无人先开口,所有人都在想,选择选择,仙尊一再提到这个词,是不是怪他们擅作主张? 人们面面相觑,最后不知谁先动了,渐渐开始离开疗伤,恢复从前模样。 仿佛洞府之内陨落了的府主只是个小插曲,一晃就过去了。 慕妏仍然跪在原处,一身冷汗地继续思索着秦江月说的那个“选择”。 选择……魔神自以为隐蔽的动作,是否已经惊动了剑仙? 秦江月或许看出了什么,但他不说,只是给出暗示,这又是为什么? 慕妏已经不敢再自恋自负,可她还是不得不往那处想——他在给她机会吗? 他说她该做出选择了,说明她尚且还有选择的余地。 还能选择,这怎能不算是一种机会吗? 很多人走到最后都没得选择。 到了这个地步,争端已至台面之上,秦江月竟还给了她机会。 慕妏闭上眼,其实从重新睁开眼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选择。 几日之后,人们很快发现,剑仙根本没有任何怪他们擅自决定的意思。 一丁点都没有。 因为他即便回来了,也不管仙府中任何安排,仍然将决定权交给他们。 秦白霄带回的原话是:“因果既已开始,就要继续下去,直到有一个结局。会有一个好结局的。” 会有好结局,只是他们得继续靠自己。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水上仙阁。 薛宁其实没有看起来那样完全好, 只是外貌恢复正常,体内还有些魔气。 从妖界离开回到这里,是秦江月要借助曾经镜湖所在的地方, 替薛宁化解疏导最后的魔气。 薛宁原以为秦江月会因为云归峰发生的事心情不好, 但一点都没有。 秦江月看上去特别正常, 神色平静, 眼眸中情绪甚至是一片和煦淡然的。 薛宁心中不欺然地产生一个有些古怪的想法——他早就想让慕不逾死了。 或者说,慕不逾的死让他感到愉悦。 “怎么了?”一直垂眸念咒的秦江月突然侧过头来, 修长的眼睛凝在她身上慢慢道,“这样盯着我看, 想问什么?” 薛宁猛摇头。 “想问便问。” 秦江月收回视线,继续修理薛宁的小布包,里面积存太多残气,急需疏导出来。 “你我之间若还要有所隐瞒, 那生于世间,便是真的毫无趣味了。” 话虽如此,薛宁还是没有说出心中所想。 慕不逾的死和秦江月无关,是他自己的选择, 就算秦江月因为对方的死感到高兴, 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没有妨碍到任何人。 秦江月会高兴,这本身也是该让她跟着觉得高兴的事。 只是…… 为一个人的死而高兴, 那个人还是为大业而牺牲,这听起来确实有些残忍。 秦江月与慕不逾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她闷头想想, 就知道肯定是因为她。 慕不逾在秘境里对她起过杀心,差点就成功了, 她觉得自己也狠狠报复回去了,那就算了,秦江月却不一定这样认为。 他之所以没动手,应该是尊重她的选择。 现在慕不逾自己死了,正是合了他的心意吧。 慕不逾…… 薛宁视线飘向仙阁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藤蔓的痕迹了。 想当初在后山,她烧他的藤蔓,让小龟对着藤蔓撒尿,还有后面一系列的纠葛,眨眼之间,那个人竟然已经死了。 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就像薛琮,像江暮晚,也像聂槃。 说起聂槃,薛宁抬眸道:“你说慕妏得了机缘,是怎么回事?” 这是件有意思的事。 秦江月手上一顿,将小布包重新交给薛宁,轻声道:“她本该重伤濒死,甚至先慕不逾一步死去,如今不但没有,反而修为比你还要高上一些,你与她动手,都不确定谁胜谁负了。” “……是这样的机缘。”薛宁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不会是……” 不会是跟魔族有关吧?这些事都发生在前往魔域大战的时候,很难说里面有没有隐患。 她担心出什么问题,却看到秦江月目不斜视地替她整理小布包,表情始终平稳冷静,雪衣金袍衬得他眼眸熠熠生辉。 是那种四平八稳,早有预料掌控全局的自信。 “不必担心。”秦江月徐徐道,“事上从无不劳而获之事,看似是机缘,最后可能成为催命符。看她如何选罢。” 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转了话题:“你的魔化已经不算很多,灵力回归本体已经不再流失,可以试试看操纵这些残气了。” 将乾坤里塞了好几日的低魔放出来,秦江月把它们丢在仙阁里,这里有结界,它们跑不出阁子。 “试着用残气诛魔。” 秦江月嘱咐她:“慢慢来,不要急,一点点循序渐进,我们时间有很多。” 时间很多吗? 他放下一切都不参与,她也就不必跟着修界的人折腾,那他们确实就要有很多时间。 薛宁挽起袖子,用扎带扎紧,那架势好像要打一场硬仗,全不见第一次尝试时的信心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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