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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絮点点头，找了个阴凉的角落等着了。 农场里头项俊峰正跟其他人一道在桔园里采摘桔子，不远处电线杆上的大喇叭忽然滋啦滋啦响了起来：“项俊峰技术员，项俊峰技术员，你外甥女来找，速来保安室——” 旁边就有人笑道：“哎哟，俊峰你那个天仙儿似的外甥女又来了啊，赶紧去接一下吧，省得人久等。” 项俊峰有些意外，不过马上放下采摘的剪子，又摘了手套，笑道：“行，那你们先干着，我请个假。” 他跟江絮就差七岁，江絮小时候在姥姥家待过一阵儿，那时候就是他这个十多岁的小舅，成天领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追猫逗狗的，在项俊峰心里，江絮那就是他给带大的啊，这感情能不好吗？ 那丫头有一阵没来农场了，他其实心里也惦记着，这会儿赶紧的收拾东西就走人了。 等项俊峰走远，有人轻声嘀咕：“这是又来蹭吃蹭喝拿钱拿票了，项技术员也是，给侄子侄女花钱还说得过去，这外甥女又不姓项，这不就是给外人花钱么？” “他就没有侄女，我听说他们老项家一水儿的都是男娃，物以稀为贵，这唯一的外甥女就显得特别金贵了。也是因为这样，那孩子娇惯得跟个资产阶级小姐似的，十七八的大姑娘了，每回过来还得项技术员给她做饭呢。” “呵，这样的姑娘，长得再好，婆家也难找。老话都说了娶妻娶贤，谁家愿意娶个祖宗回去供着呀！” 眼看他们越说越不像话，有跟项俊峰关系好的忍不住没好气说：“人家愿意宠着外甥女关你们什么事，真是闲的，还有高大妈，你这话说的，你家老大是娶着哪家的贤妻了？” 这个高大妈性子挑剔刻薄，农场里面大家知根知底，都不愿意给她家老大介绍对象，她家老大眼看快三十了，还没找着对象，这岁数在这年头来说那都称得上一声老光棍了。就这，她还敢说别人婆家难找呢，真的是没有一点逼数。 其他人都暗暗闷笑，高大妈很生气，骂骂咧咧地：“娶不着也不找这样的！” 这下哪怕是一起说闲话的，都不禁无语了。 人家可是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你倒是想呢，人家也不可能愿意呀！ * 项俊峰小跑着穿越桔林，到农场门口把江絮接了进来，舅甥俩许久没见了，一边走一边说着近况。 对于项俊峰来说，他跟江絮是一个多月没见了，之前项春兰托人给他捎过信，江絮考试失利还有那个姓朱的小子做的事他都知道了，要不是最近农场工作忙，他早就打算去小堰村看看了。 “等我忙过这一茬，回头喊上你二哥，好好收拾那姓朱的一顿。”项俊峰皱眉道。 这种事喊江柏铁定不行，他性子太过憨直，江柳就机灵多了。 姓朱的之前托人说亲搞得挺高调的，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虽说江家压根没有同意这门亲事，可最后人家进了罐头厂就马上处了个对象，外头的人自然都以为江絮被甩了，这对江絮的名声可是影响很大的。 江絮倒不太在意：“回头再说呗。” 对于她来说，这些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属于老黄历了，她其实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不过想想上辈子后面那些事情的导火索其实就是朱奋民，回头套个麻袋揍他一顿，他倒也不算多冤。 农场地方大，外围起了不少平房，住房是不紧张的。项俊峰虽说是个单身汉，但也分到了一间独立的单间，门口还有个灶房，可以自己开火，外面还有个矮墙，关上门就是个袖珍型的小院子。 项俊峰推着江絮的自行车进门：“你先进去歇会儿，我去左邻右舍看看借点肉。”现在去买肉肯定来不及了。 江絮指指自行车后头的竹编挂筐：“我带了肉，还带了鸡蛋。” 项俊峰挑眉，掀开挂筐上头盖着的一蓬杂草，一样样拎出里头的东西，一大块猪肉，一根猪大肠，一个猪腰子，一大袋塞在玉米粒里的鸡蛋，瞧着得有十来个了。 这可真是不少东西了。 项俊峰看了看：“行，咱们割半斤肉烧了，其他你回头带回去。” 江絮摇头：“这都是给你的，带回家的我先搁公社同学那儿了，载这么多东西，可累死我了。” 其实东西她都放空间了，快到农场了才把给项俊峰的都拿出来的，毕竟载这么多东西骑车确实挺累的。 项俊峰失笑：“那可真是大手笔了，行，那你自己找地儿歇着，我去料理午饭。” 他估摸着小堰村这季收成不错，要么就是老大又寄了钱票给二姐了，不过也就是江絮，换了其他人可不敢这么买东西。 他进灶房把肉切分了下，又拿了些土豆、洋葱、青菜的放在搪瓷盆里：“小絮，我去水井那里洗菜了哈。” 江絮早从屋里搬了椅子出来，靠坐在廊檐底下，眯着眼睛小憩，闻言懒懒答应一声：“嗯。” 项俊峰瞧她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笑着摇摇头，心想这丫头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的，还担心这回的事情得让她受不小打击呢，现在瞧着倒似乎还好。 小丫头长大了啊。 项俊峰拿着搪瓷盆去水井那里洗菜，这时候最早收工的一批人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有人看到他搪瓷盆里的肉和猪下水，忍不住道：“哎哟，项技术员你这伙食够好的啊！” 项俊峰笑笑，带点炫耀地说：“外甥女来看我带的，这不是秋收嘛，吃点好的补补体力。” “倒也是，这阵子可是真累得够呛。” “那你外甥女对你可够好的，这么多好东西。” 倒是也没人真停下来唠嗑，闲话两句就都很快走了，赶着回家做饭呢。 项俊峰蹲在水井边，认真地洗菜，他洗得很仔细，别的倒还好，猪大肠和猪腰子这种东西，不洗干净一点真是没法吃。 旁边一间屋子走出来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男人走过来给项俊峰散了根烟，说：“项同志，我这儿来了个客人，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中午去你那儿蹭一顿吧，该多少钱票我给你。” 项俊峰愣了下。 可真是够直接的。 这位是前不久才从部队转业过来的农场副主任周虎，虽说人已经来了一阵，但项俊峰其实没怎么跟他接触过，只听农场的人背后议论，是个说一不二、眼睛里不揉沙子的。 不过人家话说得明白，估摸客人来得突然，家里确实没什么可以招待，而且他也说了，不白蹭饭，给钱给票的。 项俊峰犹豫了下，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不知道他家那娇气的外甥女乐不乐意，不过他想了想，还是笑着点点头：“行啊，多两个人吃饭还热闹呢。”
第12章 秦敛 江絮正眯着眼假寐，听见项俊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絮，家里来客人了。” 她睡眼惺忪地，一抬眼，就见门外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肤色黝黑，眉眼间有一股刀锋般的锐气，乍一看挺凶的。 后面这个人穿一身绿军装，身材清瘦挺拔，像一棵哨所门前的白杨树，眉眼俊秀温润，却又带着几许疏离的清冷。 江絮盯着绿军装的男人看了半天，眨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是……秦敛？ 虽说比记忆中好像年轻了一些，但确确实实就是他。 上辈子家破人亡以后，江絮一个人四处漂泊了一阵，改开了嘛，到处都有人走南闯北地寻找机会，她混在这些人中间，倒也不显眼。 不过那时候治安环境是真的不太好，她小心翼翼地，成天往脸上抹黑灰，也基本不怎么跟人打交道，一路躲过了不少天灾人祸，但还是被一伙人贩子给盯上了。 对方安排了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来接近她，她一时不防，被骗着喝了一瓶兑了药的水，要不是刚巧遇上秦敛，她没准备就得被卖到深山冷岙里给傻子当媳妇了。 当然，也可能比给傻子当媳妇更惨。 后面也是靠着秦敛的帮忙，她才在沪市安顿下来，过上了安稳日子。 只是没想到，没过几个月，秦敛就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江絮是在他死后许久，才从报纸上得知的这个消息，那张泛黄的报纸上，印着他穿制服的半身照。 重生以后江絮想过，过几年等改开了，她就去沪市找一找秦敛，不说别的，好歹想办法给他提个醒，没准他也就不至于英年早逝了。 但她万万没料到，没等自己去找，秦敛他居然就出现了，上辈子可没有这回事啊！ 她惊讶地看着秦敛，有些难以置信。 项俊峰进来见江絮脸色不太对，以为这小祖宗是不高兴他带了陌生人回来，赶忙上前介绍道：“小絮，这是我们农场的副主任周虎同志，这位是他以前部队里的战友秦敛团长，周主任，秦团长，这是我外甥女江絮。” 边说边给江絮使眼色：小姑奶奶哎，这可是你小舅的领导，可别再给人摆脸色了。 江絮接收到他表达的讯号，差点想给她小舅翻白眼，她什么时候给人摆脸色了？ 她就是一时之间太震惊了。 江絮缓缓吐出一口气，镇定了下，冲周虎和秦敛点点头：“周主任，秦团长，你们好。” 周虎点点头：“小江同志好。” 随即戏谑地看了眼秦敛，他可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人小姑娘反应这么大，铁定不是因为他呀，多半就是因为他身旁这位军营里出了名的“玉面郎君”。 这长得好看真是走到哪儿都吃香呀，在部队里有文工团的台柱子追着跑，出来了还能让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失了态。 秦敛横了周虎一眼，清咳一声，也点了点头：“江同志，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姑娘看他的眼神确实有点奇怪，像是认识他一样。 但秦敛很确定，他之前没见过对方。 项俊峰张罗着搬了两把凳子，又给倒了两杯水，就拉着江絮进了灶房：“你来给我打个下手。” 他自然不可能把如花似玉的外甥女扔下跟俩大老爷们待一起。 江絮进了灶房就和他讨价还价：“我可不帮你切菜，尤其是猪肉和猪下水，油腻腻的，手黏着难受，生火我也不大行的，你烧着了我帮你时不时捡两根柴进去倒是可以，哦对了，你收拾好了，我帮你炒菜也是可以的，我做菜手艺还不错的，还有，我不洗碗的……” “知道知道，洗碗手也黏着难受是吧，我的姑奶奶，放心吧，不叫你切菜也不叫你洗碗，回头你回家一诉苦，你妈还不知道怎么埋怨我呢！不是说做菜手艺不错吗，一会儿你就拿铲子做大厨，脏活累活都归我这个打杂的。” 江絮乐得直笑：“嗯，小舅你真好，等你老了，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项俊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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