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色是亮着的,她得休息一会,晚上还得一宿都清醒地守着。 这些人昨晚没有动手,显然是在踩点,观察了一个晚上和今日一日,很大可能就是今晚动手。 夜色渐深,客栈逐渐没了声响,客房的油灯也熄灭。 客房门被轻手轻脚打开,探出了一个人头,左右看了眼后,收回头与身后的人道:“我们逃来岭南的时候不是说好了的,不再做拐子了么?” 身后的人皱着眉,恨铁不成钢道:“婆婆妈妈,难成大事!” 说罢,又道:“我们原先也只是想讹些钱财,可那娘们把咱娘送到大狱去了,是她自己撞上来的,就怪不得咱了,就那样的姿色,怎么都能买个几十两,有了钱,收买衙差,咱娘在牢里也能好过一些。” 他们也会好过一些。 声音格外的低,但他们也不曾想隔墙有耳。 玉县的压差也约莫猜到隔壁房的人会在今晚动手,所以一夜都戒备着,时刻关注着那屋子的动静。 在听到细微的开门声,没有一个人发出动静,都拿着棍子走到了门口处,等待着抓贼拿脏。 有人耳力好,在贴墙时断断续续地听到隔壁的声音,听到牢里的阿娘,讹钱和姿色,几十两。 听到这些,都不需要听清楚都能知道那两个男子想要做什么。 怒意顿盛。 余娘子可是他们衙门都尊敬的人,更别说伏先生离开前还特意嘱咐过帮忙照看他的娘子。 这二人太过不自量力了! 隔壁的房门再次传来细微的声响,众人立即收紧了手中的棍子。 坐在床边的虞滢一直警惕着,忽然听到屋顶传来细微的瓦动声,神色一凛,立即拿着小弩起身防身,随而躲到了床头与墙的狭小的位置,随时警惕。 她仔细盯着门外,却是听到窗户的细微声响,虞滢一愣,转头看去,便见有个黑影慢慢地把留有缝隙透气的窗户推开,然后终身一跃,落在了屋中,紧接着又是一人。 二人站定后,警惕地往床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才蹑手蹑脚的往垂放着帐幔的床走去。 有人拿着一块湿润的布巾,撩开帐幔。 屋内昏暗,几乎看不见,但凭着直觉去掀开被子。 可才掀开被子,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两个贼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就有四五人人瞬间闯入,蒙了一瞬的二人顿时反应了过来。 ——中计了! 想要逃,可等他们往窗口而去的时候,更快的是一顿棍子落下,打得他们嗷嗷叫,引得一楼住宿的人都连忙穿上衣服想要跑上来查看是个什么情况,但却被两个高大的男人一句“衙门办案,尔等请避让。”拦在了楼梯口,更是让人好奇是什么事了。 屋内烛光亮起,虞滢走出来,与衙差道:“他们肯定还有同伙,趁着人还在城中,赶紧逼问他们的藏匿点!” 两个人被打得抽搐不止,一直喊着求饶,许是被打得狠了,生怕自己就交代了,立即供出了藏匿之处。 在客栈中的有七人衙差,留下了二人保护余娘子,一人去府衙叫人,其他人则押着贼人,让其领去藏匿处。 不过是半刻,二楼恢复清静,客栈掌柜松了一口气,但看到被踹坏的门,脸色有些难看,但却是什么都不敢说。 两个衙差向掌柜借来了修门的物什,开始修门的时候,掌柜的脸色才好了些。 衙差修好了门,与虞滢道:“余娘子好好休息,我们二人今晚会守在外头的。” 虞滢点了点头,道了谢后就关上了房门,从里头上了锁,又搬来了一张凳子放在门口处卡着,然后又去把窗户关得严实,再三确认。 忙完这些后,她才脱力地走到床边,在床沿边上坐下后就往床上一趟,呼出了一口气。 她怎么可能不怕呢。 只是害怕帮助不了她什么,帮助不了脱险。 虞滢用手遮住了双眼,这两天休息不好而隐隐有些疼。 虽然能暂时松一口气了,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伏危那边,应该会顺利吧? 第二日一早,虞滢便听衙差说了昨晚两个贼人的事情。 根据贼人的供认,寻到了一处宅子,那宅子中有两个男人看守着。 然后有两个十一二岁,饿得瘦骨嶙峋的小姑娘,她们都是被拐来的,平日不仅要做粗活,还要挨饿被打。 有两个年轻的妇人,也是被拐来的,供四个男人泄欲。 关于被关的妇人,原是人牙子,因犯了过错,所以被逐出了牙子的行业。大概知道做人口买卖的赚钱,也就动了歪心思。 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侄子就干起了人贩子的买卖,但因失手被通缉,也就逃到了岭南来,本打算暂且收手不做贩卖人口了,只讹些钱财来使,可没想到出师不利就栽了。 这案子是府衙的主簿主审的,虽然是玉县衙差抓的人,可太守不在,不好处理嘉奖之事,也就先搁置了,但还是派人过来嘉奖几句。 这头府衙的人才走,就有人匆匆回了客栈。 虞滢喝了茶水准备去摊子那处询问一下宋三郎粮食收得怎么样了,才要出门,就见陪着伏危离开的吴小衙差满头大汗,急匆匆地跑上二楼。 虞滢心下莫名一惊。 ——是伏危出事了?! 吴小衙差看见虞滢,忙跑过来:“余、余娘子,赶紧、赶紧收拾东西与我去清弓山。” 虞滢暗暗捏紧了手,让自己维持镇定,问:“我家夫君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虽想让自己镇定,但声音却是发颤的。 吴小衙差连忙摇头解释:“不是伏先生,是伏震大哥,伏先生让我和霍衙差回来接余娘子,还让余娘子准备缝合和止血的药草。” 虽不是伏危,可听到是伏震,虞滢心底那口气也松不了,手心全是汗。 不敢耽搁,立即收拾了东西,与客栈衙差留了话,让他们去摊子告知宋三郎他们一声,她有事外出。 匆匆上了马车,在路上,虞滢才听吴小衙差说出了前因后果。 沈太守的人里边有内鬼,围猎时出了乱子。 沈太守出猎场围猎,因伏危就算是瘸了腿,也比旁人猎得多,让沈太守觉得有趣,接下来都让伏危伴在左右。 昨日晌午过后,沈太守猎得猎物在林中就地火烤时候,有歹人想刺杀沈太守,那时候伏危就在一旁,而伏震自是也在旁照看。 出乱子的时候,所有人都护着沈太守,只有伏震护着伏危,手臂到胸口处被砍了一刀,他们回来的时候还一直昏迷不醒。 虞滢听到这里,脸色有些白。 没听吴小衙差提起伏危的腿,显然是没有暴露。 在马车里边的虞滢暗吸了一口气,问:“围猎不是也有大夫吗?” 在外头赶着马车的吴小衙差还未说话,一旁的霍衙差便黑着脸应道:“所有大夫都围着沈太守,哪里管我等小人物的死活,匆匆看了一遍之后就走了。” 这完全是无妄之灾! 虞滢闻言,脸色也沉了下去。 沉默了片刻后,问:“遇刺了,理应回城,为何沈太守还在猎场?” 霍衙差道:“沈太守的嫡子现在不知去向,还在搜寻中。” 听到这,虞滢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问:“要什么时候才能到猎场?” 霍衙差看了眼天色,应:“下午申时应该就能到。” 虞滢心里头记挂着伏危与伏震,一路快马加鞭,颠簸得胃液都要吐出来了,却也无暇顾及。 马车到围场外时,被拦了下来,却是不让进。 “我们玉县伏先生带来的,昨夜我们回城请了大夫,出来的时候有手令的。” “有手令也没用,今日下午的时候,杨先生吩咐过,为防有刺客闯入,一律不允外人进来!” “官爷,伏先生兄长正危在旦夕,还请官爷通融通融,再去禀告一声!” “猎场里有大夫,你们却舍近求远回郡治请大夫,谁知道是不是图谋不轨!” 吴小衙差听到这话,气得只差没吐血,可又敢怒不敢言。 急得直冒火之时,虞滢掀开马车看向看守的官兵。 “我是伏危之妻,在玉县开了医馆,也有几分本事,这次是陪着夫君来了郡治,大兄受伤,身为弟妇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所以他们才会回城接我来。” 官兵看向她,依旧一派冷漠:“杨先生吩咐过,无论是谁都不能进围场。” “我们是不能进,可官爷是能进不是?我们现在不进去,只求官爷祛瘀转告我夫君一声,就说我来了,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们也怨不得官爷。” 在那官兵皱眉的时候,虞滢又道:“我夫君到底是玉县的幕僚,这次是太守大人亲令他来了,也是能在大人面前说上一两句话的,说不定能求得太守大人放我们进去也说不定。” 官兵听到这,也听出了些别的意思。 这妇人虽说的是太守大人或许会网开一面,但暗地里却是在提醒她丈夫在太守大人面前是露了脸的,万一这伏危的兄长不幸去世了,保不准会记恨住他们。 虽然不相信这妇人有什么医人的本事,但衡量之后,还是道:“且等片刻,我现在就去通报。” 与一同看守的人嘱咐看好他们后,官兵才通报。 约莫一刻后,官兵才出来,扫了他们一眼:“你们随我进去。” 心里暗道幸好进去说了一声,不然还真被记恨上了。 他们才入营中,后边就有人急匆匆地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男子,而后是七八受不同程度伤的官兵,几乎都是浑身血淋淋的。 这时有人大喊:“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虞滢心情复杂地看了受伤的人一眼,并未急着上前给他们查看。 大兄与这些人孰轻孰重,虞滢分得非常清楚,况且那年轻男子是太守嫡子,跟着来的大夫估计也会全围着他转,根本不需要用到她。 虞滢与霍衙差,吴小衙差快步走到了一处帐前。 虞滢撩开营帐时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虞滢先看到的是躺在简易木板床上的伏震,面无血色,上身盖着被衾,肩膀的地方包扎着。 转头就看到了伏危。 伏危也看向了她,似乎从昨日到现在一夜未眠,那张俊脸多了几分憔悴,眼底还有血丝。 他看到了她,扯开了嘴角,露出了两日一宿来唯一的表情,疲惫一笑:“你来了。” 声音沙哑,好似许久未饮水。 虞滢点了头,走到了床边。 吴小衙差和霍衙差在外等候差遣。 伏危看向面无血色的大兄,哑声道:“那时我双腿发麻,腿脚不便,大兄则是不要命来护着我。” 在那一瞬间,伏危心底说不清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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